克勞斯說話異常大聲,才緩緩打開雙扇門,屋內是一間房中房,兼具社交和娛樂的功能,甚至比一般家庭的設施還要齊全,壁爐旁有一臺直立鋼琴,溫潤的胡桃木牆壁,與挑高天花板上暖色調的水晶吊燈,使整間屋子與月光下銀藍色的氤氳之氣形成強烈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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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凡妮莎看見他將米蘭達抱進臥房,快步擋在前面阻止。「放在這就好。」她指著沙發區。「我幫她打好營養針,我們再走出來。大床比這沙發好吧!都到這了,我如果真的想幹嘛,在哪有差嗎?」他挑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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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番理論,凡妮莎撐大眼睛,倒抽一口氣,顯然聽在她耳裡的並非疑問句,而是一項既定事實。克勞斯嘆口氣:「當然,我並不想幹嘛,也絕對不會——妳能不能別把我想得這麼齷齪?我也只是想幫忙,好嗎?」「那就得看你的表現。」她喘口氣,懷疑地噘嘴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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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電燈打開,橘黃光照亮每一項擺設,整齊乾淨得就像紳士的房間,與他身上的龐克風格完全不吻合。凡妮莎發現已燃燒的香氛蠟燭,房間充滿荳蔻與龍涎香的幽遠木質香,餘味是雪松與檀木的沉穩氣息,像是一塊漂流在威尼斯的木頭,載浮載沉地訴說悠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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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怕你不在時,蠟燭燒起來嗎?」「喔,我忘了滅燭,多謝提醒。」他嘴角上揚,事實上,他知道這是某人的貼心之舉。「我是怕你燒了我家。」凡妮莎心裡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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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斯將米蘭達放置雙人床,他替她脫下鞋子,輕輕拉開她的玫瑰金絲綢袖子,替她找尋靜脈,俐落地綁上橡膠管,消毒即將注射的部位,注射完營養針後,替她蓋上深藍色蠶絲被,熟練得彷彿是一位護士的例行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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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出去吧!」克勞斯收好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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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妮莎出去前墊起腳尖,手肘撐著床好親吻米蘭達的臉頰,最後在她耳邊低語:「他有點怪,但不要怕,我在外面。」「好吧!有時候她真的挺可愛的。」眼睛緊閉的米蘭達差點沒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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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白色大門後面是什麼?」「廚房。」「你家廚房的門也太大了吧!那個黑膠播放機好大好漂亮!你有好多唱片,你聽古典樂喔?我以為你喜歡爵士或鄉村音樂。」「妳說得沒錯,近幾年才開始聽古典樂。」「那我可以播嗎?」「請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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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笑,他很慶幸屋裡的擺設使凡妮莎放下戒心,他不想與她針鋒相對,而且她笑起來,雙眼彎起來像是爛漫的星星包覆細長的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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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蘭達確認他們已經完全離開臥房,溜地一下床——開始尋找鑰匙可能的所在處。她翻閱所有地方——抽屜、床頭櫃、床底下、一幅薩金特[1]筆下的金色威尼斯仿畫背面,連他的褲子口袋都不放過,任何一處皆是線索,她還得時時刻刻注意外頭的動靜,但這裡隔音設施極佳,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她猛然想到,握住拳頭「難怪選擇在這關住薇若妮卡。」
[1]約翰.辛格.薩金特:(1856-1925)美國藝術家,大半生都在歐洲渡過。他起初就相當出色,繪畫技巧更是被推崇備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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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能確定的是——他並非一般海盜——他木櫃裡不但放著槍枝和各式的匕首,聖經(天主教用)驅魔用的藥水、護具、金屬儀器等,還有拉丁咒語集注,甚至是一些鮮少流傳於世的古卷,一般人根本取不到這些東西,況且他應該經常使用這些物品,他放置在最顯眼易取得的位置——他如果不是巫師就是驅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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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打算放棄之際,轉身注意到架上的一排書——《航海日誌》、《匕首年鑑》、《傳統義大利食譜》、《女性疾病史》、《艾蜜莉.狄金生詩集》等等,她翻閱幾本不太像他會閱讀的詩集,有不少本是十幾年前出版的書,雖然有明顯的翻閱痕跡,書腰和書皮卻只有微微泛黃,還有幾片作為書籤的壓花,看來屋內長年溫暖如春,內容多以英語書寫,偶有幾本是法文版本,每本多少都有潦草的義大利文註解和看似自創的音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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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來那幅畫以及成堆的西西里島戰役[2]的報紙,加上輕微的口音,克勞斯應該是義大利人,但這並非太重要——重點是他為何會讀這些女性讀物?
[2]西西里島位於義大利南部,第二次世界大戰(1943)中最大規模登陸行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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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注意到《美式英語發音字典》,她對那本有深刻印象,凡妮莎曾把它拆掉——拿來摺紙飛機,氣瘋家教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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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字典的書脊像全新一般,幾乎沒有翻閱痕跡,正當米蘭達要調回原本書櫃的位置時,她抓住字典卻聽見喀喀聲響——裡頭被鑿空!她立馬攤開字典,發現一把有龍鑲嵌在上的鑰匙卡在一個簍空的銅盒,頗具重量,她穿著睡裙,無法將其帶走,她靈機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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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打開門,看見穿著米白色睡裙的凡妮莎,正隨黑膠唱片播放的天鵝湖組曲轉圈圈,頭上還戴上黃色花冠,真是好不陶醉——克勞斯倒著白蘭姆酒,躺在沙發上——愜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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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覺得自己被凡妮莎拋在腦後,心裡很不是滋味。「妳這隻肥天鵝,剛剛還說得那麼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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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話甫說出,克勞斯立即正襟危坐,凡妮莎關掉音響「哈囉!米蘭,妳醒了!剛剛是克勞斯幫妳打營養針。」她奔去房間找米蘭達,她正眼都不瞧妹妹一眼,凡妮莎也不以為意,她還沉浸在剛剛的「舞台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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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謝謝您,我⋯⋯咳——不好意思,我有點冷,可以請您給我一件外套嗎?」他本來想起身,替她取保暖的衣物,但他看著她僅願出來上半身,還有抓著門口邊緣的手指,他解讀成一種出於對陌生環境的戒備,遂決定讓她自己取衣服,免得他一靠近她,會讓她感到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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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櫥裡的外套都可以拿,外面掛著還沒洗。」他禮貌性地比畫位置,接著以微笑掩蓋他的緊張。她淺淺一笑向他道謝,克勞斯的體貼正好遂了米蘭達的心意,她準備把藏在床頭的鑰匙盒,放進一件有大口袋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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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斯回憶起那天在花園裡,女孩也是站在門口問他是誰,能不能替她拔開瓶中信塞得太緊的軟木塞。屋內站著身穿天藍色高腰長裙的薇若妮卡,她頭上戴著白色圓帽,帽緣遮住她的半邊眼睛,肩上的泡泡袖使她的腰更纖細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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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異國口音爽朗地大聲說好,快步邁進地想認識眼前的這位女孩,等他靠近時,她卻像受驚的鳥兒往後退幾步,僅將頭探出門口,遞給他玻璃瓶——裡頭是胡里歐寫給她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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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金特真的很會畫耶!《X夫人肖像》(Portrait of Madam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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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畫作在當時有極大爭議,X是為了要匿名畫中的女性,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Google查查,我就不贅述了ʕ•̫͡•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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