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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班級合照是一件快樂的事情。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s4o502nHzv 維尼
偌大的禮堂裏鬧哄哄的。中五級一百多個學生在台下等待輪到自己班級上台拍照。雖然每班上台、在梯台上調整隊型、拍三張所有人都沒有閉上眼睛的照片、下台耗的時間不少,但沒有人抱怨。中五生的學業壓力不小,難得可以名正言順地躲掉一堂課,在上課時間和朋友們輕鬆地聊天説笑,他們都巴不得再等久一點。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3E6LFfMbpd 維尼
禮堂台上,暗紅布幔整齊地束在兩側,露出後方高掛在白漆墻壁上閃耀淡淡光輝的巨大金屬校徽。校徽之下,五年一班穿著雪白校服的學生各手持一朵白色百合花站滿梯台,小聲談笑。上方的燈投下純净光芒,使白衣白花散發柔和光暈,仿佛是一大群來凡間玩耍的純潔天使。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LLDElpDqgL 維尼
每年拍照都站第一排的小芸偷偷擠上了第二行。可惜她身高矮得太顯眼,被班主任看破,叫她下去第一行;她在同學們的竊笑聲中訕訕地下去。有人提起她上一年在拍照時,攝影師開始倒數,小芸努力踮高脚尖結果不慎摔下去的烏龍事件,班上頓時爆出一陣大笑。小芸氣得跺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95YYhAlOI8 維尼
張輕玉正隨大夥兒一起笑時,班主任讓他上去第三行。由於班上個子高的男生不少,第三行頗爲擁擠。張輕玉勉强尋到落脚的空隙擠了上去,卻差點站不穩,整個人晃了一下;好險旁邊的同學拉他一把,才沒像小芸一樣留下永久笑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h9pjsiliJO 維尼
「謝、謝謝。」張輕玉窘迫地道謝。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JJRp5jT9PR 維尼
拉他的劉韜沒應聲,默默縮手,低頭把玩自己的百合花。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Y4Tj8mebs9 維尼
「好,各位同學看這邊,」攝影師舉起手,朗聲倒數:「三、二、一!」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suBUXwLGBk 維尼
張輕玉連忙露出笑容。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Bfnv35hbk7 維尼
快門被按下。攝影照燈一閃,照亮了五年一班師生們的笑臉。相機螢幕上,他們手中的百合花潔白如雪,如永不老去的江嘉蕙一樣,成爲永不凋零的神聖花朵。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eClnkTKUQv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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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堂課是中文。雖然懾於中文老師的淫威之下,大家都假裝專心地看著黑板上的之乎者也,其實心都變成小鳥兒在外面廣袤自由的天空展翅高飛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b2E80JlsL0 維尼
「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這一句是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Bcv7rLrN8E 維尼
張輕玉低頭抄著筆記。《出師表》已經教到最後幾段,但他還沒研讀過前面,難免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能先抄再説。寫著寫著,他有些走神地轉筆,想起今天早上監護人似乎因爲公司的事情有波折而心情不佳,思慮著有沒有什麽方法可以哄他開心一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7Z1zYDE6Y9 維尼
送禮物?高辛什麽都不缺,而且花他的錢買禮物送他有點莫名其妙。還是送花?想起書房裏那束向日葵,張輕玉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M9x1heMpR0 維尼
他喜歡什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N2XOZZ0WMd 維尼
張輕玉愣愣地盯著黑板上龍飛鳳舞的粉筆字跡出神,突然耳尖像瞬間熟透的草莓一樣紅了起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32NtHOIGiC 維尼
下課鈴響起時,大家的眼神都亮了,迫不及待要衝出牢籠。但中文老師壓著一群蠢蠢欲動的學生,硬是教完了最後幾句才下課。終於得到解放的學生們歡快得如獲新生,立即與朋友們聚在一起吱吱喳喳地聊天,或大叫著並肩奔出課室。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2upl7HeKdt 維尼
張輕玉揹起書包時,小芸抱著一大束百合花走到他桌前,芷儀雙手插在口袋裏跟在她身後,雙眼盯著窗外樹上的麻雀,似乎心不在焉。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hY9Etq8ay8 維尼
「輕玉,我和芷儀待會去把花拿給嘉蕙,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啊?」 小芸問。 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0jJuapUBf3 維尼
張輕玉一怔,側頭看她懷裏那些雪白的美麗百合花。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4agcqdlmLz 維尼
是早上合照時用的花。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K9EC4RMk9G 維尼
小芸的語調太過輕快,他一瞬間以爲她是要把花送給活生生的江嘉蕙,腦海甚至浮現她見到花高興地笑起來的樣子;但下一刻他明白過來,她們是要將花獻在墳前,冰冷的石碑上刻著江嘉蕙的名諱和生辰死忌。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8x08D35HH6 維尼
她早就死了,在柏油路上血肉模糊,萬分痛苦地死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TFv5I84Z9B 維尼
那束百合花刹那籠了一層使人目盲的雪光,只是瞥一眼便在視網膜燒出烙印。張輕玉別過頭,視綫避開那束刺目的花,低聲拒絕:「……我還有事,你們去吧。」他準備邁步,卻被芷儀叫住:「輕玉。」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ACLqixzdTd 維尼
張輕玉頓住脚步,回頭看她。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DM8N8Y23wK 維尼
芷儀將雙手抽出口袋,凝視他片刻,長舒出一口氣,才道:「我有事想問你,我們能出去説話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YYfdcefE34 維尼
她背向陽光站立,眉眼間籠著淡淡的陰霾,似是將雨未雨的雲層;下午慵懶的陽光將她脚下的影子拖得瘦長,像骨瘦嶙峋的黑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rNnZx7MzlP 維尼
芷儀的邀約莫名像童話故事中女巫的引誘,每一個字都是不祥的預兆;只要聽從,被詛咒的紡錘便會刺破指尖,催發可怕的後果。張輕玉轉過身不去看她,委婉地推拒:「可是我趕時間,下次再說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yymbUzkdGK 維尼
張輕玉逃也似的匆匆抬脚,但沒走幾步,書包傳來扯力,將他拉住。回過頭去,便見到芷儀伸出手緊緊抓住他書包的索帶。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Ftvk1IhkCH 維尼
「輕玉,就只要五分鐘。」芷儀低聲懇求。小芸抱著百合花,莫名其妙地看著拉扯的兩人,開口勸道:「芷儀,如果輕玉真的趕時間,那就算了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hKHLi0y3tj 維尼
「不,這件事真的很重要。」芷儀仍舊抓住他的書包,雖然口吻並不强硬,但行爲上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拜托你,輕玉。」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Jp6v96TWY8 維尼
只是和芷儀説説話而已,沒關係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rgEmLsf8dP 維尼
但即使這樣對自己説,卻也不知爲何無法安撫不安的心。像有絲帶縛住心臟,壓抑它跳動的頻率,使它不得不更用力地泵出血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kiQJH09dKT 維尼
怦怦。怦怦。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yNK2chv1pA 維尼
張輕玉按著心口,深深呼吸,然後點頭答應。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zNhmCuErZN 維尼
芷儀帶著他一路走上樓梯,來到無人的天台時,張輕玉就已經後悔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nYC84NjpWt 維尼
可能是因爲天空太藍,或陽光太和暖,或春風太濕潤。他不肯定原因,但唯一肯定的是他後悔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hnpsCEymek 維尼
張輕玉後退兩步,但芷儀攔住了他的去路,凝視著他,啓唇。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jHlecjsqfo 維尼
在她張開口的那一秒鐘,張輕玉的心異樣地悸動。像有烏鴉展翅,黑貓弓腰毛髮一根根竪起,銀色月亮被黑影吞噬。於是他用力抓住胸口前的紐扣。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obqJGzCfsx 維尼
他的預感是正確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ACPUL6gYNT 維尼
他應該要硬著心腸掰開芷儀抓住他書包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立即回家。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8dWYa8C2B0 維尼
不該、不該答應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y032G1yFDW 維尼
縛住心臟的絲帶驟然收緊,幾乎勒到心室破裂。疼痛的心臟在劇烈狂跳,他的手死死用力攥緊胸前衣服的兩顆紐扣,指節發白,手背顯出青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OE1CEbgjdG 維尼
「輕玉,如果我猜對了的話,應該要馬上報警。」芷儀露出極度厭惡的表情:「他這種人應該要坐牢坐到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hN8CJTQ5zN 維尼
萬幸。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G3I4GSWNqa 維尼
萬幸他趕得及在她說話之前掩住了高辛的耳目。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t1EENs2DCS 維尼
否則他要背負的人命可能會多了一條。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EmhoP2RWgZ 維尼
芷儀仍在説話。張輕玉完全沒在聼她在説什麽,只想要她馬上閉嘴。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q5rn0tqFtU 維尼
「住口。」他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sGfBCLnkIn 維尼
芷儀一頓,踏近一步,放緩語氣:「輕玉你不要害怕,只要向警察指證,他就不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ucXK4i2yKi 維尼
「閉嘴!」張輕玉朝她厲聲大吼,攥住衣服的手用力到發抖。他喘息片刻才匀過氣來:「這些話永遠不要再說。我要走了。」他轉過身,卻仍被攔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0RIuNOYWQx 維尼
「輕玉,我會幫你的。」芷儀被吼也沒有半點動搖,仍然擋住他的去路:「只要你願意去舉報,他就再也不能傷害你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kjSxcpxnZ5 維尼
下午的陽光突然無比猛烈,照得芷儀的臉一片炫白,刺目得讓張輕玉頭痛。他用手掩住眼睛:「你什麼都不明白。他對我很好。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xP8AZKHcxv 維尼
「那麼你對嘉蕙發誓。」芷儀說。「發誓他從來沒有傷害過你。」 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9sexsL2qTE 維尼
張輕玉驀然沉默。他右手仍然握緊鈕扣,左手扶著牆壁,慢慢無力地坐在地上,額頭抵住膝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xdkwYHJWDl 維尼
「你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明白。」他喃喃道。「我現在很幸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TIl5k2Qmba 維尼
芷儀蹲下,認真地平視著他:「那不是真的幸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c1F76ntwS7 維尼
張輕玉揉揉臉,輕聲說:「你憑什麼代我決定什麼才是幸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JlouhpziSA 維尼
芷儀一下子語塞。她沒有與他辯駁,話鋒一轉,說道:「我沒辦法袖手旁觀。即使你不願意作證,我也會自己去舉報立案。」 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XzaITeSOLF 維尼
然後落得和江嘉蕙同一個下場。張輕玉抬頭看著她凝重的臉,已經想像到她滿臉血地躺在地上的樣子。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SgEIuckyZ9 維尼
和煦的陽光從天空灑下來,張輕玉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心臟卻在結冰;冰屑在血管裏浮動,從心室流到四肢百骸。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vbXrfPsOkU 維尼
你會死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rgxDmBxRa3 維尼
如果這樣和她說,估計她只會當成空言恫嚇;或者即使相信了仍會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Krf66fZnq9 維尼
她就是這樣勇敢的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CCp5kyQ1jP 維尼
於是張輕玉沒有說那些可怕的後果,只是緩緩站起來,走近欄杆,背著芷儀眺望欄杆外的風景。天空很藍,白色的校舍建築群也蒙上一層淺淺的藍,操場旁的樹鬱鬱蔥蔥,風一掠過便發出竊竊低語。小小的人們在下面的步道上走著,他們走向校門,享受放學的時光。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V6FqfJUvqY 維尼
若非因為他,嘉蕙和芷儀應該要一起高高興興地放學,過著只煩惱功課和考試的安穩日子。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zHnjAjhZKR 維尼
「我對嘉蕙發誓,」張輕玉轉過身來,舉起三隻手指起誓,平靜地看著芷儀,字字清晰地道:「如果你對任何人說這件事,我會在這裡跳下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030PENANAq32OjWj9qX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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