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恨臉色陰沉，一路急步走回客棧方向，只是中途左拐右轉使路線變得迂迴；終於在轉進小巷的轉角後，他倚著牆遮著大半邊身子，向外微微觀察，只見街道上有兩名身穿勁裝的男子左顧右盼，似是在找尋甚麼，一炷香的時間後，兩人終於離開。
在確認了沒有尾巴跟著他後，吳恨神色痛苦地靠著牆，心裡有話卻囁嚅難言，他輕輕地順著牆身滑坐在地，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待吳恨回到客棧時已是下午，小瑤在房裡練著刀招，吳恨打開門後，一言不發地走向小瑤把她緊摟在懷裡。
小瑤對如自家公子時不時神經質的行為見怪不怪，正想說些甚麼話時，卻發現吳恨的頭輕伏在她肩膀，身子微微顫動，她便把原本想說的話輕輕咽回肚子裡，並輕撫著吳恨的背。
吳恨這一摟便摟了足足一刻鐘，摟得小瑤都有點喘不過氣來；她感覺吳恨平靜以後，便輕輕把他推開："公子，要喝點水嗎？"
吳恨木然地點點頭，緩緩坐下，接過小瑤遞來的水仰頭就灌，急得衣領都被水沾濕了，小瑤帶著憐惜的眼神望著吳恨，待吳恨喝完又為他倒了一杯水，如此來回了幾次。
終於在第三杯水後，吳恨揉了揉發紅的眼睛，輕喘了一口氣："謝謝妳。"
"公子太客氣了，之前你不也是在我身邊一直照顧我嗎？現在就該由小瑤照顧公子了！"小瑤笑意盈盈地說道。
望著滿臉溫柔笑容的小瑤，吳恨原本空蕩蕩的心好像被綿絮般的溫暖輕輕填滿，他拍拍自己雙頰，強撐起笑容道："這些天都沒怎麼好好帶你遊過京城，盡是為了躲探子，今晚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吧。"
那也是鴻老大帶過我去的地方──吳恨心裡暗自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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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城南的一個角落裡張燈結綵，各式各樣的地攤擺滿一地，裡面盡是一些小孩在互相追逐打鬧，而他們的父母則在一旁吃著小吃，雖然吃的並不是甚麼精美的點心，但也讓他們的臉上洋溢出溫馨。
吳恨拉著小瑤，挑了張沒人的桌子和小瑤坐下，小瑤還沒來得及說話，熱情的老闆娘已是走了過來："二位客官要幾份？"言語間似是已認定兩人知道這個攤子是吃些甚麼。
小瑤略帶慌張地望向吳恨，吳恨則微笑著向她點點頭，再對老闆娘說道："兩份，再加一隻鴨蛋。"
"要得！"老闆娘吆喝了一聲，拿過吳恨放在桌子上的銅錢就轉身走回廚房；片刻後，桌上便放了兩份烤得外焦內香的烙餅，和鮮黃色的玉米粥，烙餅旁還放了一分為二的咸鴨蛋。
吳恨拿起粥，聞了一下，點點頭："這個味道還是老樣子。"小瑤也跟著吳恨的動作，只覺玉米的香甜和米香混為一體，鑽進鼻子裡讓她滿身舒暢。
兩人食指大動，也就開始吃了起來，片刻過後滿桌狼藉，食物一點不剩，小瑤秀眉微蹙，吳恨笑著說道："吃太急撐著了吧？"伸手向老闆娘示意，她點點頭，拿過兩碗黑乎乎的液體遞給吳恨；小瑤接過輕呷幾口，只覺入口清甜，還帶著微微的桂花香味，口感極佳。
見小瑤滿臉幸福神色，吳恨終於開口："這裡是我第一次隨鴻老大上京，他帶我來的鬼市。"
"鬼市？一點也不鬼呀！"小瑤嚥下口裡的桂花糖水，好奇反問。
"那是因為它只在晚上開市，而且時間不定，今天咱們運氣好才碰得上呢。"吳恨低聲說道。
"公子多說點你和鴻老大的事吧！"小瑤雙手捧著碗，亮晶晶的雙眼帶著期盼望向吳恨，她只希望借由現在讓吳恨心裡的悲痛能紓發出來。
吳恨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支著頭，眼神飄向遠方："那就得從我和葉師兄第一次勦匪的事說起了......”
微甜的糖水混和著回憶，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輕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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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卓德福獨自在書房批閱著公文，身邊的下人盡數被他支開休息，只剩燭光和一桌凌亂的宣紙伴隨。他一邊咬著筆桿，一邊撓頭似是在苦惱著些甚麼；隨後又起身在身旁的書堆裡找尋著，翻過幾下後又走回位子繼續奮筆疾書。
過了約摸一個時辰，他長舒一口氣，輕靠在椅背，眼前的工作似是已全部完成。休息片刻後，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活動筋骨，同時準備把桌旁的書堆收拾收拾。
撿到一半，他拿了一本灰撲撲的小冊子出來，封面寫著"三字經"，打開裡面歪歪斜斜的字像小蛇般在紙上遊動，卓德福笑了，只因這是自己當年被卓夫子罰抄的三字經。
他隨意翻過，每頁裡都載著他童年的回憶，直到冊子的最後一頁。在最後一頁的字跡蒼勁有力，明顯不是由當年卓德福所寫，而他一眼便認出這是他爹的手筆。
他看著這幾行字，冊子的紙被他緊攥得皺了起來，幾滴淚水打濕了宣紙，讓上面的墨水漸漸化開。他像是下定了決心，把冊子放在案頭，拿過一張宣紙再次寫了起來，只是這次他臉上再也沒有苦惱的神色，而是充滿了堅定。
那本打開的小冊子隨著窗外的微風吹過，紙頁輕輕飄動，只見最後一頁以幾個大字寫著：
──致元善1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0qQkOBlf
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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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次和張居正會面後，已是過了好幾天，吳恨又繼續之前的生活：和小瑤練武、外出遊玩、琴館聽琴三點一線的生活。
只是今天當他走進琴館時，只覺館內客人頗多，一問之下才知道今日是由盧蒹葭奏琴，每月的這一天便會特別多客人。
他如常的走到角落一旁盤腿坐下，桌上的茶水一如以往，他輕品著茶水，靜待琴曲開始。
不消片刻，薄紗簾後的盧蒹葭輕跪在琴前，十指在琴上撫動，只覺亮麗的琴聲如流水奏起，流淌在館內客人的身邊，充盈著每一處空間。
一曲過後，盧蒹葭起身朝客人點頭行禮，便緩緩退回後廳由另一位琴師接手。
但吳恨臉上神色並不如其他賓客般陶醉，而是充滿了興奮的笑容，只因剛剛那曲的曲名是梅花三弄，是他和兩人約定的加入計劃暗號！
他在桌上放下碎銀，起身離去。
──此時距離祭天大典，還有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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