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茶攤坐滿了來來往往的商隊鏢師和茶客,人聲鼎沸好不熱鬧,而在最靠近茶攤老闆的一桌坐著小瑤和吳恨,他們背後的那一桌則是空置著。
小瑤一臉緊張地捧著眼前的茶碗,而吳恨卻悠悠地品著茶,望了望天上的太陽,笑著對小瑤說道:"不用那麼緊張,一般這只是例行公事,循例跟鶴門的人接個頭而已。"
小瑤點點頭,額頭因為稍嫌悶熱的天氣而沁出細汗,此時他們身後的桌子終於有人坐下,但吳恨卻是一改剛剛的閒適表情,臉上只剩凝重。
"你想說怎麼會是我是吧?吳恨。"
"妳......”聽到那把脆如銀鈴的聲線,還有那熟悉又讓他生厭的語氣,他就知道來者何人。
"我時間不多,好好聽著。"南宮玉背對著吳恨,端起茶碗輕呷茶水,潤好嗓子後才說道:"司馬總捕頭很快就會被暗殺,這是一個無法扭轉的事實,龍門已經被替換掉九成的人員,全部都是白神教的人,神捕五已去四,大勢已去。"南宮玉一口氣拋出情報,饒是她口齒伶俐頭腦清楚,說完也禁不住微喘了一口氣。
吳恨緊握茶碗,碗身上的裂痕增加,此時南宮玉又繼續低聲說道:"總務府也都物是人非,我能逃出來還是多虧葉師兄生前留下來的後手;所以現在整個棋盤上,我們就剩你這一枚活棋了。"
"我人在京城,處處受限,是哪門子的活棋?鴻老大他......”吳恨正想問著司馬鴻的安危,小瑤此時伸手搭在他的手上,她向吳恨搖搖頭,吳恨頓時清醒下來。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關心則亂的局面,於是先閉上眼睛,數秒過後他臉上的慌亂儘數退去,只剩堅毅:"我還能做些甚麼?"他沉聲向南宮玉問道。
南宮玉背著吳恨,所以看不到吳恨那桌的變故;她只覺吳恨遠比她心裡所估計的更要平靜,略感訝異:"果然是葉師兄極力稱讚的人材,我小瞧你了。"
她又復道:"正因為你在京城,才能為這必死的局面打開生機,你要做的就是搭上線,在爾後的祭天大典裡接近並保護聖上,只要能和聖上會面,你就知道接著要幹些甚麼。"
吳恨沒想到此事竟要牽連當今聖上,饒是他心志堅定也忍不住苦笑:"聖上還要我保護?計劃呢?"
"沒有,別指望門裡還有誰能幫你了,頂多就是兩個幫手。"
"兩個?不是說只剩一個神捕?鐵牛的話這次的事我也......"吳恨接著問道,畢竟鐵牛在鴻老大身邊已久,他的忠誠可是實打實用命換回來的。
"是唐鳳。"南宮玉緩慢道出:"因為他就是葉師兄的後手。"
吳恨手中的碗終於不勝負荷,迸裂成幾片;他心中既驚且怒,驚的是門裡可信的人居然十不存一,平時最不對頭的人卻是眼下的同伴;怒的是連鐵牛都被策反,可想而知鴻老大的性命堪虞。
聽著身後的瓷器碎裂聲,南宮玉暗自覺得好笑,只因她在得知這個消息時,心中翻起的浪可不比吳恨此時要小。
她輕笑一聲,把兩枚銅錢放在桌上:"能告訴你的都說完了,我在京裡的眼線也就只剩一條,所以你頂多還能找他幫上一個忙,接頭的方式你知道的,接下來的就看你了。"南宮玉起身離去,只是她還有一句話在心裡藏著沒說:
──畢竟你可是門裡被畏懼著的,那把最快最鋒利的刀。
南宮玉離去片刻,待小瑤替吳恨包紮好,兩人謝過老闆也動身回城。一路上吳恨閉口不言,小瑤也沒敢作聲,直到回到客棧後,吳恨終於開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他雙手緊握著刀鞘,好似抓著的是根救命稻草一般。
這是小瑤第一次看到自家公子如此痛苦的表情,在她心中的吳恨一直是信心十足,面對何事都處變不驚的公子;她走到吳恨背後,為他輕輕地揉起肩膀:"公子,我見識不多幫不上太多的忙,但我相信只要公子肯做,就一定能做得到的!"
吳恨苦笑,他搭著小瑤的手,說道:"那可是當今聖上,不是想見就能見得著的,要混進祭天大典可是需要非常多的疏通和手段......唐鳳那傢伙生死未卜,能不能幫上忙很難說;距離祭天大典就只剩幾個月,我實在是想不通該怎麼才能順利面見聖上,還是在目前被朝中耳目重重包圍的情況下。"
小瑤皺起眉頭,也跟著一起煩惱起來,驀地她眼前一亮:"公子不如找卓德福幫忙?"
"德福?他可是刑部的人,說不定......不對!小瑤妳真聰明!"吳恨陡然站起,轉身緊摟小瑤。
小瑤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嚇得滿身僵硬,還沒來及反應吳恨已奪門而出:"晚上請妳吃好吃的!"
房裡只剩滿臉通紅的小瑤呆立當場,她望著那道開著的門,喃喃自語:"怎麼不再多摟一陣子......”
紫禁城,御花園內樹木林立,奇花珍數滿佈園中,嶙峋山石為景觀更添細緻,幾步一圃數里一亭,大好風光盡在眼前。
沿著碎石小路前行,就能看到一座四面抱廈前各有白玉石階,四面由白玉石板包圍,綠黃相間的花紋滿佈亭身,遠看華貴近看雅緻。
亭內天花繪著雙鳳遨遊,藻井內則貼置了口銜寶珠的五爪金龍盤據一方,色彩絢麗,讓人目不暇給。
只是端坐在亭內的黃袍少年卻是滿臉憂愁,他身材瘦削,臉色略帶蒼白,但有著一雙透著智慧,深邃如海的眸子,身旁只站著一名宦官。
"張鯨,你確定沒聽錯嗎?"黃袍少年手指輕敲桌面,聲線清脆略帶溫柔。
"回聖上,小人親耳聽到張首輔對尚書大人所說,雖然聲線壓低,但小人聽力見長,確沒聽錯。"張鯨恭敬回道。
"我非相,乃攝也......”神宗喃喃自語,雙眼更顯幽深。
他長嘆了一口氣,轉頭向張鯨說道:"六扇門的狀況呢?"
"回聖上,司馬鴻身死,南宮玉和唐鳳在逃,目前的主事人為柳鐵正。"
神宗起身,輕輕撫直身上黃袍的皺褶:"嗯,退下吧。"張鯨躬身告退,只剩站在窗前的明神宗。
"只希望祭天大典能如計劃進行......”少年心中默默想著,眼裡滿是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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