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縣，衙門內知縣李國林望著眼前堆積的案卷，本就疏於處理政務的他大覺頭痛。
他輕扶額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剛好他的師爺從廳前進門，師爺向李國林行禮後問道：”老爺，是不是新來的那個捕快又搗弄了甚麼出來？”言辭間略有不滿。
“唉，你說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的過來渡幾天假，接下咱們給他的幾個刺頭回京領功不就成了？偏要在這裡東嗅西挖不安份……”李國林咬牙切齒說道：”好好的一個肥缺被他搞成這樣，要不是老子任期還有好幾年，我就撒手不管讓城裡大亂！”
“老爺，注意言辭。”師爺輕咳一聲提醒道：”吳恨這人，據說是之前被外發邊疆擔任捕風神探收集塞外情報；也不知道是誰把這煞神召回關內，還把手摸到我們縣裡。”師爺從袖裡拿出之前探子搜索的情報，語畢遞上給李國林。
“唉，最近你得叫城裡的那幫傢伙收斂一點，六扇門可不比其他刑部來人，要是他們露出了馬腳肯定沒好果子吃！”李國林帶著不容質疑的口氣向師爺下令，他頓了一頓，又道：”上次的手尾都收乾淨了？要是讓這吳恨查到，我們肯定烏紗人頭都不保。”
師爺四週張望了一下，回頭把門關好，低頭作揖道：”回老爺，上次的貨款都收齊了，送貨的人都按照之前作法……”他輕輕地做了一個劃脖子的動作。
李國林”嗯”了一聲，他把手上的公文放下，按著太師椅的扶手起身說道：”很好，你繼續派人看著這個吳恨，總之他要鬧就由他鬧，只要別牽扯到神使大人那邊和我們就行了。其他的事你看著辦吧，我倦了，公文找司書批完。”他哼著小調，緩緩步進內廳。
“是的老爺。”
師爺恭敬地向縣令行禮，目送著他進內廳後便高聲叫喚司書來批閱公文，隨後也步出廳外。
只是他們兩人都沒發現，橫樑上還坐著一個人；他身著灰白的家丁服，臉上看不出任何特徵，是那種放進人海裡就會被淹沒消失的普通人。
那人趁著廳內暫時沒人，輕巧的從樑上躍下，在知縣堆滿公文的桌子裡輕輕抽出了一捲公文。他看了幾眼便把公文折成小塊收進懷中，再從懷裡拿出了一本只比桌上的方形硯台略大，像是帳本一般的事物放進了桌子的抽屜裡。
收好後，他變戲法一般地抽出了一條抹布，把碰過的地方都擦拭乾淨。
此時司書剛好進廳，他向司書行了一禮後便退出廳堂。司書坐下後，忽地覺得剛剛的家丁有點面生，卻又想不起他的樣子，只得開始批閱公文。
那位家丁駕輕就熟地穿過各個部門，最後把身上的家丁服脫掉後，步出後門。小巷裡已經有人在等他，他半跪在中年漢子身後，低聲道：”線索鋪好了。”
“嗯，回去領賞。”中年漢子轉身答道，樣貌正正就是趙氏酒莊的徐克。
低頭的家丁應了一聲，便縱身跳進另一個院子裡，幾個呼吸已失去蹤影。
徐克帶著厭惡的眼神目送那家丁，隨後也不作逗留離開小巷。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mFuAlymmZ
下午的陽光映得石街的青磚發黃，暖洋洋的照得人骨子裡發癢。
而在後街陽光照不到的，陳舊的貨倉裡，吳恨捏著鼻子四處翻弄倉內的貨物，他望向身邊的兩名衙役問道：”這個貨倉就是你們之前查到的倉庫？”目光多有懷疑。
而兩名衙役不敢怠慢，其中一位較年長的答道：”回大人，這個就是黑木幫儲藏烏香的主倉庫。”
“這股尿餿味和怪異的甜香，的確是有烏香在這裡儲存過，不過這味道有點淡，怎麼也不像你們師爺說存過好幾十斤在這裡吧？”吳恨鼻子抽動，仰頭在空氣中邊聞邊說道。
“回大人，師爺就是這麼說的，其他小人一概不知。”語氣斬釘截鐵，旁邊的老衙役戰戰兢兢地附和道：”是的，大人您有所不知，黑木幫可是縣裡最大的烏香幫派，自從他們被查緝後就少了很多烏香了！”
吳恨輕笑了一聲，也不說話，隨意在倉庫四角看了幾眼就推門離開。
在他背後的兩名衙役相視而笑，態度只剩得意，剛剛的硬氣和恭敬都消失不見。
步出門外，吳恨深吸了一口氣，瞇著眼看著街上的光景。
陽光雖暖，可是他心裡卻冷颼颼的；到達山陽縣快四天了，除了第一天知縣有接待過他以外，其他時間都是這兩名衙役寸步不離地緊跟著他。而他們給出的所謂證據和線索水份十足，像是剛剛的倉庫，潮濕鬱悶，如果大量存放烏香肯定過不了好幾天就會發臭。
而那兩名衙役油鹽不進，各唱雙簧，幾天下來也沒能從他們嘴裡套出些甚麼。吳恨從塞外回關第一次生起了挫折感，他望著陽光，心裡想著不著邊際的事，像是殺穿山陽縣衙門逼知縣老實提供情報之類。
身後的兩名衙役也不作聲，三人呈品字型，站在街道中間大半炷香的時間後，吳恨終於發話：”行了，今天就到這裡。你們退下吧。”
兩名衙役低頭應聲：”大人需要咱倆陪同您去消遣一下……”
“不必了，退下。”吳恨擺擺手，兩名衙役也不多說，行禮後轉身便走。
吳恨一邊漫無目的地逛著市集，心裡卻是想著該怎麼找到突破點呢：大部份的情報都鎖在知縣手上，連供出來的藥頭也只是些小魚小蝦，一但牽扯到了些關係到衙門的事，所有人都是一問三不知，自己的刀再快，也斬不斷這個由官僚關係織成的大網。
逛著逛著，不知不覺的他走到了趙式酒莊的門前，看著眼前熟悉的招牌，他佇足良久。
終於，像是在心裡下了甚麼決定一般，他邁開腳步走進略為陰沉的酒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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