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左侍郎書房仍燈火通明,徐佑京在書桌前打開手上的密信,寥寥幾眼後便把書信放在油燈的火苗上,幾次明暗過後信紙便已燒成灰燼,他望著案上的公文,喃喃自語道:"就看你能裝多久。"
密信正是由徐佑京私下派遣的探子呈上,內容則是報備吳恨最近的行蹤。距離上次的琴館相聚後已過了一週,在這期間吳恨等人也沒再各自見面,彷彿之前在琴館裡的談話不復存在似的。
吳恨也沒有主動找尋卓德福探聽他的意向,每天就和小瑤過著悠哉遊哉的生活;除了如影如隨的和小瑤到處遊玩和教授武藝以外,唯一會離開小瑤的時間便是晚飯過後。他會前往城西的琴館裡聽琴喝茶約摸半個時辰,但也並沒有和盧蒹葭接觸,單純地喝茶聽琴,到點便會離去,每日如是。
吳恨的這般作態讓徐佑京有點摸不著頭腦,畢竟以吳恨的身份,南宮玉應該早就聯絡他關於門裡的變故。吳恨的生活越是平常,就讓他愈發奇怪;只是礙於吳恨並沒有幹些甚麼出格的事,難以讓徐佑京找他麻煩。
時間又過了幾天,一封呈往吳恨桌上的信似是被扔進湖面的石子般,打破了這微妙又古怪的平靜,讓事態泛起了漣漪。
信裡沒有華麗的詞藻,也沒有過多的內容,信上只有時間和地點,但就是如此簡單的一封信讓吳恨如臨大敵,只因信上的下款是由張居正親自寫上。
吳恨看過信後,便輕輕地把信收進懷裡,小瑤輕輕按摩著吳恨的肩膀,手上的繃帶比起之前在山陽縣時包得更多,她輕柔呢喃道:"公子,開始了嗎?"
"嗯,也是時候了,首輔大人終於沉不住氣,接下來應該要辛苦妳了。"吳恨輕聲說道,話裡卻半點意外之意也沒有,像是早已料到。
"能為公子赴湯蹈火是小瑤的幸運,畢竟我這條命是公子救下的。"小瑤微笑著說道,手上動作依然。
吳恨拍了拍小瑤的手背,他緩緩站起身來,提著長刀離開了房間,只剩下獨坐桌前面露擔憂的小瑤。
作為目前內閣首輔,權力一手遮天的張居正卻並沒有居住在朝內的首輔府,而是在城東有著自己的住所。吳恨於申時應約到達張府大門前,只見門外裝潢不顯,除了以紅漆大字寫成的張府牌匾以外,便沒有其他的點綴。
吳恨整了整身上的黑袍,正待敲門之際,大門緩緩打開,迎接吳恨的是一名容貌如普通中年漢子,膚色略帶古銅,臉上風霜之色頗多,但眼神卻銳如利刀的男人,來者正是首輔張居正。
"卑職一介小小捕快,竟有幸讓首輔大人前來迎門,實在是受寵若驚。"吳恨不慌不忙地朝張居正行揖禮,話裡雖是恭敬,但語氣卻是沒有半分敬意。
張居正似是沒聽出他話裡的意思,爽朗笑道:"吳捕客氣了,能在塞外殺出個威名的六扇門捕快,這些年就唯"快刀無痕"耳。"邊說他邊示意吳恨進府。
吳恨一路走過院子到達內廳,只覺內裡除了面積略大以外,其他擺設如同平常人家一般,說是普通居民的宅子也不為過。
"怎麼?覺得怎麼堂堂首輔住得卻這麼寒磣,出人意料吧?"張居正和吳恨一同上座,不知道兩人身份的話只覺是叔侄相見一聚。
吳恨點頭:"的確,朝內風傳張首輔清廉如水,卑職初時還略帶懷疑,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那你知道老夫召你上京所為何事嗎?"下人遞過茶水後,張居正便示意他離去,偌大的內廳只剩兩人相對而坐。
吳恨沒料到張居正如此直接,他盯著張居正雙眼,輕輕搖頭。
"六扇門司馬鴻意圖謀反已被授首,老夫為了保住門內棟樑,所以才先行把你召進京內。"張居正一邊輕描淡寫地說著,邊為自己和吳恨滿上茶水。
吳恨一動不動,表情呆若石塑,張居正以茶水清過喉嚨,便緩緩再道:"老夫知道你和司馬鴻親若父子,不過......”
“卑職並沒有首輔大人般的器量,能接受奪情一舉。"吳恨硬聲回道。
被觸及痛處的張居正也不惱怒,他還是臉帶微笑地說道:"老夫明白,所以這次邀你來談,是希望你能接下龍門的總捕頭位子。"
吳恨沒有作聲,張居正繼續侃侃而談:"柳鐵正為人過於死板,手段不顯,當副手頗為稱職,但擔旗就略為力有不逮;錢豹手段是有,只是門內聲望不佳,也談不上是司馬鴻派別裡的人。至於唐鳳,唔......估計已是身亡,所以老夫思來想去也只有吳捕快有能力接下這個位子。"
張居正的每一句話都如刀子般在吳恨心裡剜著,但他只能目無表情地聽著,只因他知道只要稍有動作,廳內的深處那兩股匹練的殺氣便會洶湧而出狠狠襲向他。
張居正說完後,又抿了一口茶:"那麼吳捕意下如何呢?"
吳恨咬著牙,一字一頓地把話從嘴裡逬出:"卑職心領了,還望大人見諒。"他一手握著茶杯,另一手在桌下緊握成拳,因用力過度而略微發白。
張居正微嘆:"老夫只望能有年輕人為六扇門帶來新氣象,畢竟我也老了,之後也是要交棒給你們的。"話中頗有推舉吳恨之意。
吳恨搖搖頭:"大人,如果沒其他事的話,卑職就先告退了。"他直直盯著張居正,只待張居正應下便起身。
"祭天大典過後再離京吧,畢竟也是件盛事,這段時間你再多考慮。"張居正也不挽留,喚來下人把吳恨送出門外。
吳恨離去後,張居正和氣的表情陡然變得冷峻,而廳內走出了一名身著鵝黃的女子,還有那熟悉的青衫蒙眼男子,正是柳六和另外那名黑榜女子。
兩人站在張居正身後,女子輕聲問道:"大人,要先處理掉他嗎?"
"不必,皇上只剩這一枚棋,也不好把整個局面摁死,不然魚死網破,我們要花的力氣也就更大。"張居正沉聲說道。
女子點點頭,繼續站在張居正的身後,而張居正則是再品了一口茶,自言自語道:"過剛易折呢......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KelhBiyJ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