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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雨降下那刻，溫語才終於停下腳步。
涼冬死了，她死了。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LGDEuFr1
涼冬死了，跟白倚雲一樣。
溫語仰頭望向天空，帶著靈力的雨水就落入她眼中，最後滑落。
她就站在雨中，不知道站了多久。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1Me3nQNc
心口感覺空落落，缺上一塊。
她淋了屬於涼冬的第一場靈雨，也是唯一一場。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XYMFFENL
衣衫就被帶著些微靈力的雨水打濕，黏答答地貼在身上。
凶獸消亡後，天道會降下一場長達一年的濛濛細雨，為的是洗清凶獸的罪孽，為的是抹淨凶獸留下的氣息。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RmCrBFjxw
抹去涼冬存活過的痕跡，把她踏出的所有足跡都填平。
溫語低著頭，許久才憑空一畫，畫出一條通道，悠悠走入。
她的目的便是地府。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5FKT3aGQv
入目是一片鬱鬱蔥蔥，再往前些便是一座橋，一名婦人就坐在橋上的凳子，一旁還有大鐵鍋，上頭冒著白煙。
「可見過此人？」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7L3NuhSp
溫語一彈指，虛空中便出現涼冬樣貌。
婦人睨她一眼，輕聲一嘆：「痴兒。」
溫語皺著眉頭，拉起她領子，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可見過她？」
那婦人拍開她手，定定看著她，墨色的眼就像汪洋般，她聲音很淡，似乎沒因溫語無禮而惱怒：「未曾。」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aslcmql6
她輕輕攪拌兩下一旁的湯：「饕餮與窮凶惡極者不入輪迴，她兩項都佔了。」
「饕餮不入輪迴？」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QnleBTcz
溫語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自食而亡，饕餮的魂魄都被自己吃乾淨了，怎入輪迴？」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WFQ9DI8M
婦人垂下眼睫，似乎有些感嘆：「痴兒。」
溫語一言不發，想起了涼冬曾和她說過的話。
「大人，若有來生，我想當像您一樣的人。」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Pvryhdvn
涼冬說時金澄杏眸都閃著隨時會熄滅的光，笑得和平日一樣燦爛，和昨日同自己求歡時一樣燦爛。
「大人，我想當個人，當隻獸，當條蟲，只要不是饕餮便好。」
她其實早知道自己不能入輪迴對吧？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5uYPZFG9H
吞噬自己，是啊，肯定也會連著魂魄一起吃下，她怎麼會沒想到呢？
「妳活太久了，久到不懂如何珍惜蜉蝣。」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FYnV6fyRx
婦人舀了一碗湯，輕輕放到自己面前的桌上：「可惜了，我以為你入世許久，總該學會了。」
溫語看著她，眼眶微紅，但吐出的話依舊狠戾：「說得我們見過多少次一樣。」
婦人聳聳肩：「兩次，還有很多人會跟我提起妳。」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b9ATgRFP
她邊說邊仰頭看向溫語：「總是很多人向我傾訴他們的一生，還有很多神仙會特意找我吐苦水。」
她指向面前那碗湯，露出淺笑：「也總是很多神仙想要遺忘過去，妳要嗎？」
溫語盯著那碗湯，一言不發，許久才顫著聲問：「饕餮的魂魄能集嗎？」
「饕餮都一點渣不剩了，妳說呢？」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Mjj1AktZy
婦人漫不經心地看著橋下的河。
「要是有她的半魂半魄呢？是不是就能重新養回來？」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4zZNZYcu
鳳眸中的火光像是抓住希望，熊熊燃起。
婦人望向她，語氣很平淡：「妳說呢？妳要挖她徒弟的魂魄？要是她活了她也跟妳拼命了。」
「真能行？」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wqGtAdfZn
溫語覺得自己此刻已經有些瘋魔了，願意不管不顧地把涼冬喚回。
「怎麼可能？」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f0wfBg40
婦人搖搖頭：「妳該冷靜。」
溫語握緊拳頭，咬著牙，許久才一甩袖子離開。
沒事的，就是一個涼冬，她是天生凶獸，作惡多端、罄竹難書，走了又何妨？
涼冬走後，世間就沒有饕餮了。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db3xfuNG
這很好，她不用再替天道看著她，不必再約束著她，不必再看著她又想起白倚雲了。
只是世間又少一條魂魄罷。
溫語完全不記得自己怎麼回到家中，就是呆呆坐在平日坐的位子，看著對面空蕩的沙發。
沒有人會再癱著睡覺，沒有人會再偷吃零食，沒有人會再吵她。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6VzhjwBA
很好的，這很好。
涼冬活著時，她還要從陣外監視她，出來後要在家裡看著她，之後都不用了。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HmK2JFys
她也不用再養什麼朱厭了，反正都關在陣裡了。
溫語勾起唇角，眼中卻毫無光彩，有些像是從前的涼冬。
她不用再帶著小饕餮去吃飯、買衣服、買玩具，多好呢。
涼冬，這名字終於可以忘記了，畢竟記著也沒什麼用是吧？
只是個涼冬而已，她沒必要傷心。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o4pmZvcg
她又不是喜歡涼冬，那麼大反應做什麼？
可惜了，世間少了個幾十萬年一見的陣法奇才，至少要留著她設下的陣法才行。
過去很久她才起身，一眨眼就來到五行封印陣，手一揮佈下警示陣法，以免有人破壞。
溫語怔怔看了許久木屬陣，第一次走到正中央。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Ppm6sOjk
正中央便是涼冬常待的那棵神木，她坐到樹下閉上眼，雨就灑在她面頰，些微的靈力沖刷著她的經脈。
涼冬也常常坐在這呢。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9xDnlzJu
她剛從心魔劫醒來時，就坐在這，抱著白玉刀哭，時不時便低聲喊大人。
「大人……」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1KLmnnU4O
涼冬會縮成一團，緊緊擁著自己，一身白衣似仙卻滿是頹喪。那陣子她就像遊魂般，渾渾噩噩的，常常就凝望著遠方，莫名其妙開始哭。
心口有點悶，漸漸漫上一絲疼。
涼冬是怎麼死的呢？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yteaTAzW
是面無表情地接受，還是笑瞇瞇地赴死？不，她應該是哭了吧？畢竟她那麼愛哭。還是她一點理智都沒有，就那麼迷迷糊糊地死去？
她會不會在死前還念嘮著大人二字呢？明知她不會出現，卻不斷喊著。
溫語抬頭望向天空，灰濛濛一片，晨光依稀從雲縫中撒下。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YYoBZDQ5
她就是那麼孤身一人，在清晨的微光中逝去的。
明明她很怕寂寞的。
為什麼呢？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I5JOiY0u
也許當初就不該把她放出陣，但不放她出陣，不只天下大亂，她也會死，相較下，用她一人的命換天下，應該是划算的吧？
雖然天下她在意的生魂就只有涼冬。
「涼涼……」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8xnErJKF
溫語握緊手，卻什麼也抓不住，空蕩蕩的掌心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弄丟了甚麼。
她喜歡涼冬嗎？怎麼可能？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3BJp9sTL
涼冬可是第二個敢殺了她的，是天生凶獸，是造孽無數的惡人，是……是涼冬。
「哈。」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5iZ6TNbT
現在談喜歡還有什麼用？她都死了，喜歡了又如何？不喜歡又怎麼？她都死得乾乾淨淨，一點氣息也不留了。
＊
「大人。」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JjpDMfcB
涼冬捧著一束花，白色短髮整整齊齊，雲紋糯裙襯得她清瘦似竹，小梨渦明晃晃地彰示著主人的心情，那雙金色杏眸就彎成月牙。
那黃澄澄的花縱然漂亮，也不及她那雙眸子裡的光。
溫語看得失神，一時間什麼話都未說，只是望著她。
「大人，這是給您的花。」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UtxSfYqt
對方語中的歡欣掩不住，耳上掛著的紅流蘇一晃一晃。
溫語伸出手想緊緊擁住眼前人，可身體卻只是接過花，不受她控制地收回手：「喔，有時間摘花不如研究陣法。」
「醜死了。」
不是的，應該說很喜歡的。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JzYZQ9uk
溫語內心狂吼，卻什麼也說不出。
她此刻才意識到，這是從前的往事。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O0P3VIhP
明明很喜歡這束花，很喜歡她送自己禮物，可是她是饕餮，她不研發出陣法就只能等死，她只是想鼓勵她修練的。
涼冬手一縮，垂下羽睫，嘴角依舊揚起，只是有些歪曲：「我知道了。」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dEJCBnUd
她聲音很平靜，像是這些話根本對她來說無所謂。可現在的溫語很清楚，涼冬很在意，她一直都很在意自己說的每一句話。
溫語嗯一聲，轉身就走。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7Dgu7RNc
別走，回頭看看她，她會不會又躲起來哭了？別留她一人！她很怕寂寞的！
可自己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涼涼！」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F9fFh8st
睜眼只有滿室孤寂，哪有什麼回應。
她錯了，她知道她錯了，她明明知道自己對涼冬來說很重要，她明明知道只要自己一句就可以左右她心情，她明明什麼都知道的。
涼冬錯把她當作救贖，是她親手把涼冬推到這一步的。
她以為只要把涼冬提上正途，給她一點希望，她就會努力地活著，拚盡一切的成仙，最後和她並肩而立。
是她……對不起涼冬。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JRSQac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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