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夢,這是一個名詞,也是一個形容詞,對於希里賽亞來說,都沒差。每天都在作惡夢,也生活在惡夢。
今天是生平第一次殺人,恐怕又要再作惡夢。
希里賽亞既是好奇克洛伊的近況,也是害怕知悉克洛伊的近況。混亂、虛無、麻木,再次痛擊他的大腦。
一個負面的想法在心裡蔓延:我只想她死。今天已滿手鮮血,何不乾脆俐落一點?
「你回來了。你剛去了哪裡?」嘉利對希里賽亞問道。
希里賽亞回到塔羅莊園,只是故人不在。佔領鐵霜城後,原住在這裡的塔羅家族、家臣都走了,只剩下幾位僕人。希里賽亞把這幾位僕人趕走,亦不容許任何雪精靈、人類過來,嘉利是唯一的例外。
「重遊故地罷......」希里賽亞失魂落魄地答道,癱坐在沙發上。
「今天是我第一次殺人......養父很好,由小到大,他都不捨得讓我接觸死刑案件。」
殺人,對於嘉利而言,亦是一個沉重的課題。身爲賞金獵人的她或多或少聽過同行有幹這檔事,在映沙落也有一堆饑餓的殺手在等待工作。不過自己從不幹這勾當,這是一直以來堅守的道德原則,也是對艾琳的承諾。
看着一個人死於自己手上,這到底是甚麼感覺?嘉利不清楚,也對此感到卻步——這樣做,對希里賽亞好嗎?自己在疑惑,因戰爭而殺人,這是逼於無奈的事。在生死交鋒的戰場上,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這應該很平常。然而看到希里賽亞的反應,自己果然想得太天真。
嘉利深呼吸,坐在希里賽亞的右旁,左手放在他的右肩:「我知你也不想的,這些都是逼於無奈,不是嗎?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
希里賽亞唉了一聲,說:「我……都不知說甚麼,感覺我可以不用做這麼絕的,抱歉,把你捲進來。」
嘉利聽後,眉頭一皺,敲拍一下希里賽亞的頭頂:「你這樣說,我就不樂意了!我過來是我的選擇,你抱甚麼歉!」
「多謝你,嘉利。只是我感覺一切都是虛無……」希里賽亞低着頭,不敢看向嘉利:「我剛剛一直跑,一直跑,最後停在前任的家前......我不知道......當初我就是帶着驚喜去找她,卻發現她和別人一起。」
「我很想她去死,我是真的想她死。相信這樣,我的苦痛就可以消去。有一剎那,我雙腿不自覺的靠前,雖然最後停下。」
「那你做得很好。你要愛多點自己呀。」嘉利安慰道。
當天晚上,希里賽亞作了一個夢,一個關於克洛伊的夢。在夢中,克洛伊對他很癡纏,主動擁抱他,跟他分享許多故事。希里賽亞感到了久違的幸福。
這夢看似如此美好。
直到夢醒一刻,希里賽亞發覺原來這都是虛幻,不過都是在作惡夢罷。
2141年2月3日,這是鐵霜城戰敗的第七天,亦是雪精靈完全拿回安梅缺失領土的第七天。
逃亡的鐵霜城軍團在霜日、奔雪山、望日港的軍隊陪同下,來到奔雪山,暫居於此。路途中,亦遇上雪林派來的軍團。
國王哈倫三世起初得悉奧斯蒙就是半龍,並聯合白惡魔攻打冰地後,被氣得跺腳,甚至一度要考慮治塔羅家族的罪,換另一個家族管理鐵霜城,就如歷史上的安涵家族之亂,最終先祖國王把安涵家族換下,改由塔羅家族控制鐵霜城。
但大敵當前,不宜臨陣換帥。這個想法最後作罷,亦是念在塔羅家族一直安分守己,也是看在倫納德的情面上。
下令國防大臣率領軍團前去支援前,哈倫感嘆道:「倫納德呀,倫納德。你以命守護的祕密,卻換來了甚麼?如此陰險的毒蛇,要反咬農夫一口。」
有幸哈倫的遠見,雪林多了一堆精良的武器,這些都是用雷瓦馬、魔鋼、黑合礦製成的,數量都是冰地有史以來最多——要是不包含冰地和安梅的戰爭史的話,然而現今沒甚麼人瞭解這段埋藏久遠的歷史。
雪林作爲首都,現已配置了雷瓦馬和魔鋼的巨箭,以防白惡魔和冰龍入侵。亦有更多此類型的巨箭跟着雪林軍團北上,畢竟那裡才是戰線。
雪林、鐵霜城、霜日、奔雪山、望日港的軍隊已經匯合,還有其他地區的軍隊在趕過來。這次由於先前的人員耗損,他們決定先好好休息,待兵力足夠,再重奪領土。
「這位新上任的城主肯定有病,竟然立法表示婚前出軌也是犯法。」一名穿着啡衣服的市民在和一名穿着黑衣服的市民討論。
黑衣服回應:「不是呀,我覺得這挺合理的。」
「那這和結婚有甚麼分別?爲這花耗人力、財力幹嘛?」啡衣服驚訝地表示。
這時爲鐵霜城淪陷的第八天下午,秩序逐步正常,該上班的上班,該在家照顧小孩的照顧小孩。然而該限制的還在限制,例如是宵禁,由於原先的管治者離開,情況和先岸那次不同,鐵霜城現時則爲希里賽亞、雪精靈直接統治。因此希里賽亞增添、修改了些少法條。
但此舉對雪精靈沒甚麼用處,反正雪精靈只是要拿回曾被侵佔的領土,其餘的不想理,也會歸還給冰地。高傲的精靈可不願再向人類分享甚麼技術、知識、科學,所以法律上的事,純粹是希里賽亞的個人決定。
「話說,這幾天我都見那養子和一名女人走得近,說不定就是他的新女友!」
「對對對,還裝甚麼專情。我看,可能就是養子出軌在先,然後前任才和他分手,找下一位呢。」
「這東方女人就是賤!」
在這些市民眼中,希里賽亞就是背叛鐵霜城的惡人,他的每個行爲都有陰謀。
出來巡視的希里賽亞聽到這番話,頓時怒火中燒,被背叛的是他,有錯的都是前任,他有甚麼錯?又爲何要牽連到嘉利?嘉利不過是自己的副官而已。
由於嘉利在旁,希里賽亞裝作不在乎的離去,笑着向嘉利介紹鐵霜城,及他在鐵霜城的往事。
「你沒事嗎?」嘉利提問。
她也聽到惡言,雖然之前聽過鐵霜城人是如何談論希里賽亞,但這次自己亦成爲受害者,此番感覺又有點不同。
希里賽亞努力擠出笑容,提高聲量:「沒事呀,你幹嘛這麼問?」
嘉利走到希里賽亞面前,停下擋住他,一掌拍在他的額頭:「裝甚麼!不過你不想說就算了,歡迎你隨時找我聊天。」
「多謝……嘉利,妳是個好——」希里賽亞止住,因爲他斜眼看見克洛伊迎面走來。自道歉以後,希里賽亞再沒見過她。
這一分,這一秒,幸福、痛苦、承諾、背叛,全湧上心,痛得像被剖挖出來。
一切都成爲混亂——這便是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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