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崢聽見趙洪說得如此悲壯,為他深感不平。「父皇,兒臣覺得這整件事趙將軍雖有督管不嚴之錯,文武侯就無錯嗎?文武侯真清楚自己身份嗎?」
他看向武官之列,義憤填膺說著。「頭次,文武侯在得知扳指交易之事,就該警覺到這事情有異,更該第一時間通知趙將軍,而不是在未通知下直入東北,此舉很難不令人猜想,是否鎮北軍也想將東北兵權擁在手中。」
看著顧羡之臉色沉重難看,文官也不停在一旁附和,心中得意的云崢更火上加柴,想讓這把火一發不可收拾,好讓皇帝對顧氏猜忌更深。
「文武侯東北花林被擄一事,也是他自找的不是?五弟都死了五年,衣冠塚都入了皇陵,怎還會掉入那樣容易識破的陷阱,或者只是藉尋找五弟之名,想拉趙將軍下馬為實。」
「哎呀!」云崢輕拍了一下掌心,突地明白似的。「該不會被擄也是假,其實要常勝將軍入東北才是真吧!」
云崢越說越起勁,卻未見到蕭景帝臉色也越漸變差,放在龍椅上的手微微攥緊,五皇子云宿一直是皇帝的痛,明面上討論兵權更是觸了龍麟。
這些話聽文武百官耳裡,更是明晃晃在挑撥蕭景帝與顧氏之間,唐太傅臉色也黑沉沉,顯得十分無奈,這個三皇子永遠是這麼衝動。
「你......!」一股火衝上腦的顧羡之想開口怒斥時,被顧崇朝阻擋了下來。
「聖上。」北威大將軍,將自己侄子拉退些許,自己移離首位,朝蕭景帝行禮。「三皇子此話過於嚴重,大辰兵權皆歸聖上,不論如今是由誰掌管,都是為聖上代管,文武侯未得允許入東北的確是錯。」
顧崇朝十分有禮,抬手作揖向趙洪行禮。「在此特為文武侯向趙將軍道歉,為長樂救弟心切,而帶親兵入東北的衝動之舉致歉,讓趙將軍不安是顧氏之錯。」
接到叔父暗示,顧羡之心頭雖不悅,卻也虛心抬手抱拳行禮。「本侯也代文武侯向趙將軍道歉。」
兩大朝臣朝著自己行禮,跪在地的趙洪腳底升起一股股涼意,巨大壓力如泰山壓頂朝身上傾斜而下,血色也瞬間從臉上退去,身子不自主瑟瑟發抖著。
顧崇朝在站直身同時,眸中閃過一抹寒光,更讓趙洪身子倏地脫了力,險些跪跌在大殿上。
「聖上。」北威大將軍撩起朝服下擺筆直跪下,身為後輩的鎮北侯也跟隨而跪。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LoBDfs1M8
口氣帶著哀傷又委屈。「顧氏一門對聖上、對大辰一向忠心不二,鎮守北疆這麼多年,不敢有一絲鬆懈,那片疆土埋葬了多少顧氏英魂,三皇子之語真令老臣心寒。」
略頷著首,續說著。「是。長寧的確兩次擅入東北,實屬不該,可這不也在在突顯東北軍治軍不嚴,於管理上有莫大問題?」
顧崇朝餘光瞥向臉色慘白跪地的趙洪,又移看向面色如黑的唐太傅,嘴角淺淺扯笑了一下,抬首表情擔憂看向蕭景帝問著。
「那林副將與瓦圖交易真只有兩次?還是還有更多而是趙將軍不知?韃靼一直對大辰漠北、東北虎視眈眈,想盡辦法想佔為己。
身為韃靼三王子的瓦圖竟能輕易進出東北多次,難保無細作潛入,也或許早就已滲透東北,城防、兵力、糧草所在都有可能已被洩漏。
也保不定林副將與瓦圖所交易內容就有包含,為了大辰東北安全、為保大辰江山,老臣懇請聖上下令撤查。」
三皇子見情勢似向顧氏那方倒去,心頭一急,也沒發現唐太傅正朝他使眼色,急聲說著。「大將軍,朝中誰不知刑部尚書與您可是姻親關係,這一來一去不就還是由你們顧氏說了算。」
薑還是老的辣,顧崇朝早料定如一提撤查,三皇子定會朝刑部方向推。「懇請聖上派禁軍前往東北,禁軍直屬聖上,不受於任何關係,老臣覺得此事該由禁軍主導,以示公正。」
這舉不僅可暫時讓皇上釋疑,更能顯出三皇子居心不良,蕭景帝最是厭惡結黨營私,云崢正好撞在這浪尖上,句句偏向於趙洪,不得不讓皇上起疑。
停頓片刻,北威大將軍朝天子行了大禮。「聖上,如還不放心,請收回鎮北軍兵符,顧氏一門深受功高蓋主流言困擾,為讓聖上安心,老臣懇求聖上收回兵權,讓顧氏全族卸甲歸田。」
顧崇朝最後這番言論,讓全朝百官一片嘩然,低聲私語著。
有些擔心如顧氏真全族卸甲,那還有誰能鎮得住侵略性極強的韃靼,有些對於三皇子針對顧氏一事,深深不滿。
唐太傅眼眸閃過一絲狡黠,好一招以退為進。
「大將軍,此話何意?」蕭景帝臉色一沉。
讓顧氏全族卸甲等同於放虎歸山,這比困在身邊更令人難安。
「朕從未懷疑過顧氏一門,大辰江山若非愛卿一族,怎能有如今安居樂業,朕感激顧氏都顯得不足,怎會信功高蓋主這些可笑之語。」
「老臣惶恐,此次文武侯因五皇子一事誤入東北,就已被猜忌是想奪東北兵權,那下次呢?是否又會傳出何種令君臣不安之語,如顛覆皇權?」顧崇朝在最後加重了語氣,強調著。
「大膽!」蕭景帝重拍在龍椅上,怒斥著。「誰膽敢妄言、挑撥朕與顧氏一門,朕絕不輕饒!」
百官被龍顏震怒驚掉了魂,齊齊跪下,同聲。「聖上,息怒。」
「大將軍,顧氏對大辰所做的一切,朕銘記於心,對道秋、對你、對已逝英雄及你的子侄們是絕對信任,往後別再說這種話。」
蕭景帝先是安撫著北威大將軍,後又略瞇著眼看向跪地的趙洪,心思難測,須臾。
「大辰文武侯在東北遇擄一事,為趙洪督管不周,不論今日是誰用何身份去到東北,趙將軍就該盡保護之責。
身為東北首將,應保護百姓、守固疆土安全為首任,卻任由韃靼自由來去實屬不該。趙將軍,東北是該好好整頓一番才是,如有不懂,該請教北威大將軍及鎮北侯才是。」
「罪臣知錯,罪臣不該推其過錯。」
「趙洪教管不嚴,停俸一年、廷杖十五、降為五品,小懲大戒。」
聽到這處罰雖不重卻極其侮辱,趙洪臉色鐡青拜跪謝恩。「謝聖上隆恩。」
低頭垂目的顧羡之,嘴角輕扯著苦笑,最終皇上還是輕輕放下。
「禁軍統領,將林副將緝拿回京受審,直接向朕彙報。」
立在旁一名身著深紅虎紋袍服男子,朝皇上抱拳行禮。「是,屬下領命。」
蕭景帝下完最後處置,用著關愛眼神,微笑看著還跪地的顧崇朝,溫聲說著。「大將軍,北疆有顧氏在,朕才能高枕無憂,卸甲歸田等話莫要再提。」
「謝聖上信任,顧氏將為聖上永守北疆。」
皇上滿意笑著,頷首。「好好。朝後來陪朕下下棋。」
「是,老臣遵命。」
「如無事,退朝吧。」蕭景帝起身離開龍椅,朝後殿邁去,而今日朝會也在大太監宣達下結束。
步出正殿的顧羡之,那股鬱悶還是卡在心口,全身如鬥敗公雞沒了氣勢,下了百階台正要往出宮方向離去,背脊就被有力掌心在上拍了幾下。
「長安,別沮喪。」顧崇朝也知道最後結果不如預期,讓這個侄子挫敗。
顧羡之笑得苦。「叔父,侄兒還是不夠成熟,最終還是需要叔父出手。」一想到剛在朝上如沒有叔父阻止和出言,這件事只會更糟。
「關心則亂。唐太傅太了解顧氏,而聖上又對此事未表態,更讓他有機會在這事上動手腳。」顧崇朝仰頭透過琉璃瓦屋頂看向蒼穹,又向廣大宮院看了一圈。「始終還是忌憚,東北局勢複雜,卻又不敢讓兵權失衡。」
顧羡之微抿著唇,手上的拳依舊握緊著,內心十足不甘心。
北威大將軍明白自己侄兒難受,他的這些子侄們各各都是出類拔萃,不該被困在這牢籠中。
「叔父知道你想何事,叔父會幫你。」顧崇朝刻意將聲音壓低至兩人能聽見的耳語。
這話讓顧羡之一時錯愕,一直以為自己叔父與父親想法相同,要信守對蕭景帝的承諾。
「叔父......」
「叔父會請旨讓你前往北疆,到時如何,你與長樂自己看著辦。」
「可是您和嬸娘、姑母還有弟妹們都還在京城......」
顧崇朝明白顧羡之的擔心,笑著慈祥。「不用擔心,叔父會如此說定有把握讓他們都安全,只不過要委屈你姑母了。」
「那長安更不能不顧您們安全,這路凶險,長安不願顧氏任何一人再受到傷害。」
如能平靜過日子誰又想挑起風波,可顧崇朝知道現在皇帝不像之前相信顧氏,如不早些擁有更多權力,到時顧氏面臨的將是覆滅。
「顧氏為這片江山已經死了太多人、流了太多血,你們父輩只剩我一個,我定要護你們這些子侄在無威脅的天地間奔翔。」
叔父的語重心長,更讓顧羡之感到無形壓力,身為顧氏當家人,他該更有作為,但他卻有心無力。「長樂已經去北疆,聖上應該不會輕易再讓我出京。」
顧崇朝淺淺笑著,他與皇帝相識太久,也了解他的個性。「這你不用擔心,此次東北一事,聖上有愧於顧氏,會答應,只不過不會應允的太快,阿蠻才去涼州不久,你再走,他定會疑心。」
眉頭略皺,臉色有些沉地顧羡之也知道此次出京不易,但如拖的太久,東北情勢就將更複雜,經此一事,唐太傅定會有動作,必須搶快。
北威大將軍懂他所想,輕拍著他的肩頭。「長安,有叔父在京中,即使聖上不安,最終還是會同意,給叔父十日時間。」
自願當人質留在京城,這更讓顧羡之目光微顫,內心更加愧疚,望著與自己父親十分相像的叔父,糾結著。
接下掌權人一職後,他時時刻刻都在想,如此時是父親掌權,該會如何走這一步,而自己下的任何一個決定,又能不能帶著顧氏全族安全走下去。
「是長安無能。」目前的他的確還是能力有限。「不能讓您回到涼州。」
能安老在故鄉是所有顧氏人的期望,可在這風雲詭譎朝堂中,卻成了一種奢求。
「叔父信你,勇敢去做吧,即使再大逆不道之事,叔父都會在你身後支持你。」
顧羡之心頭一股激動,眼眶湧著水波,深吸了口氣,重重地點頭。「嗯!謝謝叔父。」
「長寧先前帶回來的消息十分有用,到了北疆定要查清,當年那場仗幕後之手到底是誰?明面上雖知是唐太傅所為,可背地裡呢?」
當知道那場慘烈戰役還有第三方人馬存在時,顧羡之也震驚無比,訝異這場風波原來早就開始。「長安定會查清始末,糾出幕後之手,還顧氏一個公道。」
「好。」顧崇朝一派輕鬆的將雙手擺放在身後,對於顧羡之、對於其他子侄都是十分有信心。「到了北疆立即讓長淮回京,長寧在京城,唐太傅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你不在,必須讓長淮陪在身邊。」
「長安明白。」
「這京城的風啊!看來平靜清爽,卻有著風雨欲來之象。」
夏日的風迎面帶著濕熱而來,正如這朝堂上的暗潮洶湧。顧崇朝抬眸看向清藍蒼穹,是該讓這天變一變了。
作者說:
快了!兩人快要相見了。
總要走一下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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