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潮聲〉
臺灣有鯊魚，出則風起。每當春夏之交，雲霧彌漫，即跳海岸上作翻身狀，久之仍入水中。如是者三次，即居然成鹿矣。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5hKuJhG4D
──翟灝《臺陽筆記‧閩海聞見錄》
一年多前，考上大學的陸清芳離開家鄉，順利搬進學校附近的透天厝，就此展開全新生活。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jrIYxrkG
然而，與鬼怪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甚至跟非人之物共同進退，這件事情不在他的預期當中──
「陸清芳，走路要看路。」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s4mUcSamF
「！……好的。」
聽到華巳提醒自己小心，陸清芳連忙將注意力放回當下，避開車站月臺上熙來攘往的人群，追逐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
（臺中的人真多啊。）
置身陌生環境之中，陸清芳暗自慶幸這次不只自己，華巳也參與了收服御先靈的行動，陪同在旁前來臺中。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fsGNzbR7H
更正確地說，華巳身為【天狼神鏡】的守護者，既然同意陸清芳加入，他不得不出現在這裡。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uOYl7fvT
陸清芳偶然破除的封印，只是讓華巳變得能夠自由進出【天狼神鏡】，這位蛇妖實際上是跟神鏡綁在一起，神鏡在哪裡他就會在哪裡，兩者幾乎可以視為一體。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0mNrbzIv
當然華巳並沒有說謊，【天狼神鏡】確實能夠逼退弱小鬼怪，他也確實被人封印在神鏡裡面。但兩人同住這麼長時間，華巳卻刻意隱瞞了身為守護者一事，如果沒有被捲入神鏡引發的衝突，陸清芳可能永遠無法得知真相。
（到底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陸清芳往旁邊瞥了一眼，只見華巳一如往常穿著水手服，搭配長及腳踝的燈籠褲，深色布料凸顯出他白皙的膚色，加上柔順亮麗的暗金馬尾，讓長相清秀的少年看起來像個洋娃娃。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TN4fuduC
如此奇服異裝卻沒有引起他人注意，是因為華巳能夠自由選擇是否被看見──平時隱藏在神鏡中，完全消除自己的氣息，而現在他走在陸清芳身邊，只有具備強烈第六感的人才能察覺其存在。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Rywlb9U5x
但即使外表令人眩惑，這個少年終究是非人之物，無法改變他身為蛇妖的事實，正如華巳一旦開口說話，纖細柔美的形象頓時被破壞殆盡。
「幹嘛盯著我看？有話快說。」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Vq5GUrBM
「沒有，華巳大人。」
陸清芳被人抓了個現行，有些難為情地轉開視線，看向他們剛剛走出來的臺中車站。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HIwrIzgR
由日本建築師所設計的車站，整體採用歐洲風格的紅磚牆面，具備堪稱標識的王冠式塔樓，外觀充滿了異國情調。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3c8pqM3ww
停在原地駐足觀賞，陸清芳一不小心又出了神，直到前面的殷百川發現不對，回過頭來提醒掉隊的人。
「陸先生，我們今天是執行任務，不是來臺中觀光旅遊的，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樣走走停停。」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4Nd94oxPF
「呃，對不起……」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UcGDzv95R
「你這傢伙，找人吵架是不是？」
對比陸清芳立刻向人道歉，臉上寫滿不悅的華巳兩手插腰，飽含怒意的目光投向殷百川。
「說話都說不好，那條舌頭肯定是多餘的，不如讓我拔了它！」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BpgV9ezUz
「在下只是提醒陸先生，凡事記得注意時間場合，神鏡守護者無須大驚小怪。」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xYZQvdYy
「不用你多管閒事，陸清芳是我的人，有我提醒他就夠了。」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lmRdXLUR
「咦？我是華巳大人的……」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2Jd5Fv5Vm
「陸清芳你臉紅什麼？我是說照顧你，不要想歪！」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fY8RNdSq
「咳咳……這裡是公眾場所，打情罵俏請去其他地方。」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9BVKrbhZF
「沒人在打情罵俏，你腦袋有什麼毛病？」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5dVWPfRti
「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只要全力協助完成任務，在下不會過問兩位的關係。」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8kHYtD0tT
「就跟你說不是了──」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RiLj6F5z
「華巳大人，我想去放行李……趕快走吧。」
陸清芳投以懇求的目光，試圖安撫殺氣騰騰的華巳。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cCFPRFQRS
考慮到一般人看不到華巳，如果陸清芳持續對著空氣講話，或者華巳不小心跟人動手動腳，只怕會成為車站廣場上的焦點，讓事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殷百川說的也沒錯，這次來臺中必須收服另一位御先靈，不可以太過鬆懈。）
經過陸清芳的眼神央求與柔情攻勢，華巳總算是平息怒氣，跟隨殷百川前往目的地，他們今天借宿的聖堂，預定入住傳教員宿舍的空房。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k1qc5MPA
行程安排上，一行人放好行李就是等到黃昏，利於鬼怪現形而且容易掩人耳目的時間點，前往臺中忠烈祠迎戰那裡的御先靈。
（假期剩不到幾星期，必須加快腳步才行。）
現在是二月，正值學生們放寒假的時候，陸清芳因此才能搭車前來外縣市。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flfoDx9V
臺大開學的日子即將來臨，他必須在那之前造訪昔日神社，收集完【靈石】後趕回學校上課。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pQvznqeH2
陸清芳走在臺中的大馬路上，這一次他不敢再分心，緊緊跟隨著殷百川的步伐前進。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LkafyJ9eh
即使在離臺中車站只有兩三分鐘路程的地方，他看到一座橫跨河川的石橋，河堤兩岸種植著青青柳樹，陸清芳努力克制住想要一探究竟的衝動，然而這次換成別人停下了腳步。
「這裡好漂亮啊！」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2YRuyeHMi
「我說潘小姐，你跟陸先生輪流掉隊，一人一次才公平是嗎？」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vRArsvhq
「看個風景而已，又不會少塊肉，稍微等我一下。」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LIGZtrX9
「唉……你們這些臺灣人，真是悠閒得讓人羨慕。」
深怕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當場在大馬路上吵起來，陸清芳暗自捏了把冷汗，結果他們居然相安無事，殷百川甚至陪伴潘茉莉走到石橋的橋頭。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m6228QNtA
這算什麼？差別待遇嗎？陸清芳下意識看向自己旁邊，從華巳的眼神中讀到類似的質疑。
（既然都停在這裡，就趁機看看風景吧。）
陸清芳打定主意，跟華巳並肩走近橋頭時，正好聽到殷百川以平穩的語調，向潘茉莉解說河川的歷史淵源。
「這條河是綠川，跟柳川、梅川還有麻園頭溪並列，是臺中市中心四條主要河川之一。」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kK9Lqdzq
「臺中有這麼多河？」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iWMeoJyQ
「這裡曾經是一片沼澤地，直到日本人填平低窪地並將河川截彎取直，建造了河堤防止氾濫，又在堤防上種植柳樹美化環境，才讓臺中贏得『臺灣京都』的美名。」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TbDVoyzc
「就算取名京都，這裡也還是臺灣，不會變成真正的日本啊？」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3DeKWTw5O
「妳要這麼說也行，但在一九四五年以前，臺灣是日本內地的延伸，確確實實是國土的一部份。」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cNYf5kqw
「打仗之前是國土，日本一輸掉戰爭，還不是放棄這個殖民地。」
潘茉莉蹙著眉頭，音調變得比平時陰沉，幽幽道出後續的話語。
「仿製品都是假的，臺灣人永遠都是臺灣人，不可能變成真正的皇國臣民，或是其他什麼東西。」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ijy57G50
「居然知道『皇民』是皇國臣民的意思，潘小姐遠比想像中來得有學識，真是令我大開眼界。」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u33zjr9LD
「你開什麼眼界啦！」
內容聽起來像爭吵，實際站在兩人的附近，感受到的氛圍就像迎面而來，吹拂柳樹枝條的微風那樣不痛不癢。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CnxIXroEW
大致判斷完情勢，陸清芳決定不予理會，跟華巳一起靜靜欣賞風景。
（啊……原來這座橋叫中山綠橋。）
中山一詞是為了紀念中華民國的偉人，而綠橋則是橫跨綠川的石橋之意，推測人們是這樣為它取名的。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1jZltucUv
陸清芳正打算分享自己的觀點，卻發現華巳盯著潺潺流動的綠川河水，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華巳大人，怎麼了嗎？」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TewBIc6O
「在臺灣的京都原來長這樣，總算是讓我見識到了。」
這句總算見識到，莫非暗示以前聽過類似的描述，才會有這樣的感嘆？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mPpS8n45
陸清芳心生疑問之際，偶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石橋對面，不由自主地瞪大了雙眼。
「姚洸？」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D4KOOyP7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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