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九四九年，一月的臺北。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Fu8rvkz3C
自從國共戰爭在中國大陸開打，共產黨解放軍已經奪得大片領土，與國民政府隔著長江對峙，衝突一觸即發。
遠在海峽另一端，臺灣沒有直接被戰火波及，仍因為物資缺乏而導致通貨膨脹，感受到山雨欲來、極其不安定的氛圍。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ioRKTCOZ
處於艱困時局之中，陸清芳依然前來臺北求學，在親戚名下的透天厝裡租房而居，過上普通大學生的生活。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bgwFLSot
念及至此，陸清芳看向走進飯廳，將一盤菜放在他面前的華巳。
「華巳大人，這道菜是？」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DsvJfEJ0
「菜脯蛋，我拿剛剛那些蛋做的，還有炒蛋跟蒸蛋給你帶便當。」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L9Cm7YAw0
「嗯，謝謝。」
回憶之前的對話，華巳果然說到做到，把意外打碎的雞蛋做成料理，陸清芳有些內疚又佩服地想著。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CGep5v7o4
陸清芳拿筷子夾起煎得金黃，當中混有碎蘿蔔乾的煎蛋，聞著焦香跟蘿蔔乾炒過的獨特氣味，在華巳的注目之下咬了一口。
「很好吃呢！您明明是蛇妖，手藝完全不輸人類。」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BGDSitnr
「哼……那還用說，我是修行過的。」
眼前這位稚氣未脫，外貌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是一隻被封印在銅鏡，實際年齡不詳的蛇妖。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0W4s3kGx
住進透天厝之後，陸清芳某天發現一面銅鏡，意外釋放了被封印在裡面的華巳，對方宣稱自己必須報恩，硬是在這裡住了下來。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RNOLeVXl
最初陸清芳是感到困擾的，直到華巳身體力行，保護他免於靈界騷擾，連打掃煮飯也都一肩扛起，無微不至照顧同居人的生活，他們才逐漸適應彼此的存在。
（話說回來，為什麼他平常穿水手服？）
少年此時的服裝，上半身穿了女學生般的水手服，下半身搭配日本農家常見的燈籠褲，有別於先前的水藍色和服。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a1qnBW6LQ
儘管沒有勇氣詢問對方，華巳的性別應該跟自己相同，到底為什麼選擇穿著女裝，至今仍是一個未解之謎。
「喂，陸清芳。」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LH6PlGCt
「是？」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0KgKW0G0P
「以後不要買蛋了，一顆賣到兩千多塊，不如多買點青菜豆腐。」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bXb9qp9r
「為什麼？華巳大人明明喜歡吃蛋。」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ACC4gTSn
「不吃也沒差。」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aFZlFxxV
「但是，我想讓您開心。」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yYwvxKR6z
「想要我開心，就少去招惹鬼怪。」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QzS43xdl
「呃……」
話題繞回自己身上，陸清芳背脊一涼，心虛地看向緊蹙眉頭，明顯表露不滿的華巳。
「我沒有招惹祂。」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Gy6Yv3AR
「沒有？真的？」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Tyx4L8Cz
「……就是在看到的時候，稍微繞了點路而已。」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EiRjzcSf
「你看嘛！肯定是太明顯了，才會被那傢伙盯上。」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HfQ4Jvs2
「對不起。」
自知理虧的陸清芳放低姿態，才開口向對方解釋。
「當時姚洸在我旁邊，要是沒有繞路，他肯定會撞上鬼怪……」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oLyoXAFfW
「人家又不是你，撞上去頂多得個小感冒，運氣變得比較差，不會嚴重到死掉啦！」
所謂的鬼怪，包含了人類死後的鬼魂，以及從生物、器皿、自然現象等轉化而成，具備特殊性質的妖怪。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fNGlaBQA
陸清芳能夠目視鬼怪，原因在於小時候高燒數日、大難不死的經歷，將他轉變成比一般人來得虛弱，容易遭受邪靈入侵的體質。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e9bJ9WQq
比如這次的情況，如果是姚洸撞上鬼魂，可能會身體發冷或者不舒服；然而換作陸清芳與之相撞，便是面臨輕則大病一場，重則身體被奪走的危機。
「算了，沒時間跟你說這些，我回廚房了。」
華巳抬頭看向牆上時鐘，確認時間後走向廚房，繼續給陸清芳的便當加菜。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2LFKBoVO
誠如對方所言，陸清芳還要去學校上課，他接連夾起菜肴搭配碗中番薯，然而嘴裡莫名苦澀的情況下，無論如何都嚐不出食物本來的味道。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6XQxkfMg
懷著歉疚之情，他吃完食不知味的早餐，通知正在收拾廚房的華巳。
「華巳大人，我去樓上收東西。」
聽到華巳出聲回應，陸清芳快步走向樓上，回到自己的房間。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cAGAYbB3
他稍微整理書桌，將今天上課用的書籍集中在一起，打開隨身攜帶的側背包，將書籍一一放進去。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FvyiTioyj
不期然間，陸清芳以眼角餘光瞥見塞在側背包深處，一面作工精緻的古老銅鏡，他用手指輕輕摩擦鏡框邊緣，陷入短暫的沉思。
（等等出門也要靠它。）
這面曾經封印華巳的銅鏡，據說擁有辟邪功效，能夠遏阻弱小的鬼怪近身。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McYVFafX
由於華巳在此建立巢穴，不會隨隨便便離開透天厝，陸清芳每次外出都會攜帶銅鏡，用來保障自己安全。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o9vrYj3rT
儘管還是有失靈的時候，譬如今天這種怨念深重的鬼怪，但比起以前總是被打擾糾纏，頻率已經大幅下降了不少。
「陸清芳，你還要不要上課？」
聽到一樓傳來大聲嚷嚷，提醒自己注意時間的呼喊，陸清芳連忙抓起側背包，開門便一股腦兒地衝下樓梯。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YWGQocjd
陸清芳望向家門口，察覺華巳早已等在那裡，單手提著裝有便當盒的包巾，朝自己遞了過來。
「拿去，你的便當。」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iG4IidNYB
「謝謝……我出門了，華巳大人。」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rm97FAwh
「噢，慢走。」
陸清芳開啟木製拉門，離開住處的他往學校走去，依稀感受到華巳站在門口，用視線目送自己離開。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jFZ3Wloq
走了一段時間，陸清芳抵達臺大校門口，發現姚洸在堡壘般的磚砌校門前方等候，連忙加快腳步趕到友人身邊。
「你怎麼在這裡？姚洸。」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5lmqSV0xg
「我在等你。」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YJdg7Bhs
「等我？」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UFqS2BEZ
「是啊！早上幫我把菜搬回宿舍的時候，你的臉色不太好。」
姚洸一邊這麼說，一邊轉身面對校園，招呼陸清芳跟上。
「既然沒事了，我們趕緊去教室──」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dCoyRIkT
「姚洸，等一下。」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h8eLXwqt
「怎麼啦？」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0VZUzUFW
「你走錯路了。」
物理系館就在面對校門的右手邊，問題是姚洸毫不遲疑，大步走向了左邊，通往臺大圖書館的那條路。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VpV1z6Im
姚洸被人指出錯誤，有些尷尬地搔了搔腦袋，稍微往旁邊退開幾步。
「我看還是你帶頭吧，小陸。」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JIFSiQ8V
「好。」
一年多前，當時剛上大學的陸清芳還不熟悉校園，找不到教室在哪裡的時候，遇到了比他更迷茫的姚洸。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hWmDP0J3
同心協力找路的緣故，陸清芳與姚洸有了交集，平常總是一起行動──理由很簡單，因為姚洸是個重度路癡，經常在學校內外迷路。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sPuk4NRQ
儘管陸清芳覺得好氣又好笑，在幫助這位方向感不好的朋友，將對方帶回正確路線的同時，他感覺自己就像個普通人，同樣有能力對別人伸出援手。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2HbKn3hm
就算姚洸不了解背後原因，無法看到陸清芳眼中的真實世界，這並不妨礙他們放下對於省籍的偏見，成為形影不離的朋友。
（不過，下次一定要小心。）
即使出於幫助他人的心，也要顧慮自身安危，何況以陸清芳對朋友的了解，姚洸不會希望他因為救人受傷。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LyVNeViZ
最重要的是，華巳如果得知情況，看到陸清芳有什麼三長兩短，肯定會比任何人都難過吧？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bSLaQw04
陸清芳心裡暗自想著，遠望那棟牆面採用紅磚，從日本統治臺灣便一直沿用至今的建築物，帶領姚洸朝物理系館走去。
※※※
劍潭車站，這裡在以前被稱作「宮之下」，取自車站位於當時的大宮町，臺灣神宮所在位置的劍潭山下。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x2Mk2E6a
這天午後時分，一對男女悄然走出車站，保持在勉強能夠交談的距離，一前一後邁向曾經是臺灣神宮，如今改建成為接待機要人物或國際外賓的飯店。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kzYLbo6I
少女身穿深色修女服，走在男子後方的她緊蹙眉頭，凝視取代神社聳立山坡上的高樓建築，輕聲道出疑問。
「確定是這裡嗎？」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8XLWEcCka
「我看看……」
一身白色西裝大衣，看似慵懶的男子半瞇雙眼，靜靜審視眼前的飯店，突然往旁邊的石階梯走去。
「在這邊才對，隨我過來。」
少女沒有提出異議，跟隨男子攀爬飯店附近的石階梯，抵達一處人跡罕至的樹林。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bAkS3Z2pk
踏著規律穩定的步伐，男子停在一座隱藏樹林當中，被雜草包圍的石像前方。
「看來就是它了，臺灣神宮前的狛犬。」
眼前看似中式廟宇常見的石獅子，實際上是以花崗岩雕製而成，高度約一百七十公分，呈現張嘴模樣的狛犬雕像。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e2WI40QI
通常的狛犬雕像跟石獅子相仿，都是以一對為單位擺放在建築物前方，然而臺灣神宮被拆毀後，狛犬雕像被隨意棄置此處，失去以往鎮守的功能。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SbDbCdAId
男子解說之際，從懷中掏出數張符咒，瞥了自己背後的少女一眼，低聲向她交代。
「等我喚醒狛犬之後，難保會有一場硬仗，妳在旁邊做好準備。」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kOe1hM3kc
「知道了。」
得到指令，少女將手探向腰間，按在刀柄上嚴陣以待。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1SDg76rc
男子以指持咒，口中念念有詞了一陣，將符咒貼上狛犬雕像的頭部。
「鎮守神社之徒，速速回想自身當為何物。」
男子一語方畢，光芒從符咒張貼的頭部起始，最終擴散到整個狛犬雕像。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w1LkkFvg
不料就在光芒達到最亮，讓人張不開眼睛的時候，一陣狂風吹過樹林，嚴重干擾兩人的視聽。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yjs2JMGF
再次張開眼睛，少女看向狛犬雕像，僅只見到光芒熄滅，並未察覺跟先前有什麼變化。
「發生什麼事？」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4hwsodcDd
「沒什麼，祂跑了。」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IOtF8ySB
「你跟我說這叫沒什麼？」
聽聞男子堪稱悠閒的口氣，少女一陣心頭火起，只差沒有抽刀揮向對方。
「快想點辦法啊！要是波及到一般人的話──」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bVzEb1mC
「不會波及無辜的，妳大可放心。」
男子氣定神閒，淡然收起剩下的符咒，轉身對少女說道。
「既然沒跟我們動手，代表祂有更重要的任務。」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0s51dsQto
「什麼任務？」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bKN7rqwgx
「回到主人身邊，或者是……找回曾經屬於主人，如今不在神宮的東西。」
男子望向近在不遠處，依稀能看到建築頂部的飯店，臉上帶著一抹難辨真心，高深莫測的微笑。
※※※
不知不覺，夕照滲入臺大校園，將景物染上陰鬱的色澤。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C25dK2I0
陸清芳走出學生們用來自習，以雕花石柱為標誌的圖書館，抬頭仰望遠處的落日餘暉，心中若有所思。
（總覺得……還是不太習慣。）
去年九月開學，姚洸便加入名為麥浪歌詠隊，當中成員以外省學生為主的社團。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BTZhHWOk
隨著麥浪歌詠隊越發壯大，陸清芳只能在課堂上或者買菜時，才有機會跟姚洸碰面，跟以往截然不同。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M8yltcAM0
姚洸忙著跑社團，沒空帶人去男生宿舍搭伙，更不可能相約一起去球場打球，陸清芳被迫適應友人在生活中頻頻缺席，獨自往返在大學跟住家的生活。
（別想了，快回家吧。）
等他到家的時候，華巳大人應該煮好晚餐了？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wKz0Womu
陸清芳這麼猜想，剛踏出圖書館拱門的瞬間，突然一個腳步不穩，整個人往前撲倒──
（咦？）
並未感受到碰撞地面，如同想像中的衝擊，陸清芳就像跌進泥巴坑，轉眼便往下沉入地底。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bqAszOSH
陸清芳反射性憋氣，閉緊雙眼等待不適感過去，直到聽見近似玻璃破碎，刺耳而尖銳的聲音，才急忙睜眼看向眼前的光景。
（──這……怎麼可能……！）
木造結構一如當年落成之時，就連門口鳥居呈現昔日面貌，在夕日中的山麓上肅然而立。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HQI5pFRHd
近在陸清芳眼前的，正是戰後立刻遭到拆除，逐漸被人淡忘在過去，作為日本治臺象徵的宗教建築，臺灣神宮。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Da4HrBmY
被超乎想像的景象所震懾，陸清芳並未留意一道黑影逐漸逼近，對他張開血盆大口。
『無恥小賊，把主人的東西還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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