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有個太監到院子裡通報皇后要集合女眷到後花園去。宮中不定時會舉辦類似聚會,同時也是新年的例行事項,年輕的妃子不論等級和公主都要到,眾人喝茶、做些女紅,交流、培養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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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收到通報後,做好一切梳妝打扮便帶著青綿到後花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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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花園在皇宮的最後方,和花苑非常不同,後花園佔地不大結構方正,且只會栽種當季花草。此時正值春節,數不清的鮮豔牡丹綻放,蝴蝶、蜜蜂在之中飛舞,十分生氣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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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中央有一幢木造屋子,四周圍的落地窗敞開,可以直接在室內欣賞全角度的花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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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以皇后用的椅子分成左右兩半各擺著四張圓桌,左半部分的圓桌上放著針線、布匹和一些刺繡會用到的器具,右半部則是簡單的放些筆墨等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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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來得不算早,屋子裡已經有好幾個妃子,他們不分左右邊見到周琬伶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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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是不介意他們的閒言閒語,反正說的沒一件事實,只是投射到身上的視線讓她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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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口的嬤嬤對她道:「宛兒娘娘請到左方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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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對她點頭道聲知道了後到指定的位置去,青綿則被留在門口和其他宮女一起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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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選了張只有一個妃子的桌子,對方低頭認真地繡縫手中的東西,從周琬伶進門到入座都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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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精心打扮的妃子不同,她及腰的青絲沒有上髮髻連個髮夾也沒有,只簡單把垂在臉頰旁的頭髮勾在耳後,衣裙也是最簡樸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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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想若華貴妃交待過,在宮中多交朋友、身態放低點總是好事,她便主動向對方打招呼:「娘娘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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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聞聲後抬頭,潔白如玉的肌膚看得出連一點妝粉都沒上,只有巴掌大的臉上五官非常精緻,兩瓣唇像上了蜜似的亮紅,眉目十分清秀淡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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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對這張臉有印象,是和她坐同一班馬車進宮的人——楊似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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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楊似蝶說話的聲音周琬伶幾乎要聽不見,打完招呼她又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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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選秀那天過去,周琬伶就沒見過那些被選上的姑娘,離上次見到楊似蝶自然也快一年,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周琬伶能確定她比那時又更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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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楊似蝶和她一樣是不想進宮的,如今被選成妃子,還偏偏是被李洋那種人,也難怪她會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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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被強迫進宮的人,周琬伶不禁同情起楊似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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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遇見陳靜教她化妝,還能進親王府替李滄做事換得出宮機會,相較楊似蝶,自己實在幸運過頭了,如果可以她想替楊似蝶做點什麼,就算只能為現況帶來一絲改變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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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只是一個親王的妾,無法給楊似蝶太大幫助,最多也只能關心她或聽聽煩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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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坐到她身邊的空位,對方在繡的圖案很歪斜,周琬伶多看了幾眼才看出是百合,手勢看來也僵硬,針法相當不均勻,指頭上還有好幾個小傷,應該是對女紅很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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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開口:「娘娘是第一次刺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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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似蝶點了頭,她輕輕咬著下唇擰起眉頭,盯著繡框上布的眸子聚在眼頭,專注地都快將布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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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倏地,楊似蝶收回繡框下的手輕聲地叫了出來,她看了下指頭,雪白肌膚上鮮紅色的一點迅速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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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嗎?讓宛兒看看。」周琬伶隨手拿了一塊布向楊似蝶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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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似蝶將手伸給周琬伶,她替楊似蝶壓著手指上的傷口。刺繡難免都會扎到手,尤其是像楊似蝶這樣的新手,周琬伶道:「娘娘下針的時候慢一些比較不會扎的那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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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似蝶聽了點點頭,周琬伶拿了剪刀將布剪了一塊纏在楊似蝶的指頭上,她道:「這樣可以充當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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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似蝶愣愣地盯著周琬伶,雙眸平靜中有著一些些漣漪,忽然她瞟向周琬伶背後,轉回身子繼續自己的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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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兒娘娘——」一個嬤嬤從後頭叫了周琬伶,手裡拿著五張紙道,「皇后娘娘有令,所有娘娘都要交一份繡品出來,您從這裡選一張,選到什麼就繡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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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周琬伶點頭後隨意抽了一張,上頭沒有字,只有簡單的黑墨線條勾勒出一頭帶角的公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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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連看也沒看就收回周琬伶的紙條:「今天結束前繡好就行,桌上的繡線、工具都能用。」說完嬤嬤就離開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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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看了滿桌的器具,從打稿的紙、筆到七彩的繡線都應有盡有,連對女紅不怎麼感興趣的她都不禁眼睛為之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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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以前曾繡過也畫過鹿,對鹿的模樣還算熟悉,打稿便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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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選了塊酒紅色的布和淡棕色的繡線,今日內要繡好所以用了最小的繡框,一切準備就緒後,周琬伶便開始穿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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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和楊似蝶靜靜繡著,四周妃子們的聊天話語聲即便吵雜,兩人還是專注於手上的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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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屋外的一個公公聲音傳來:「皇后娘娘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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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和楊似蝶放下針線,眾妃子向著浩浩蕩蕩進門的司徒蓉福身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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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蓉手一揮道:「都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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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抬起頭,皇后座椅上坐著司徒蓉,在她的左方站著周雪明,她一身樸素卻又不俗的衣裝,髮髻上用著翠綠的髮簪,耳環是白玉水滴形的珍珠,妝容稍嫌重了些,整體看來是很低調的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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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皺了眉頭,周雪明怎麼和司徒蓉一道來,簡直一副太子妃的架勢,李滄還沒答應改嫁,其他妃子也都不知道這件事,她難道不擔心讓人認為她有不正的企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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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初二,是為年之初。」司徒蓉道,「有幾位新進的妃子都是第一次到後花園來,不過想必已經知道到後花園來要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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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蓉雖然如此說了仍然親自說明:「在這裡,各位妃子能互相熟識、交流,字畫或是女紅也可以切磋、砥礪。各位本是異姓人,如今都進了宮就是一家人,還望能相親相愛,共同為金城帝國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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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妃子們點頭答覆後,回復原本位置各自做事,比起之前的指指點點與竊竊私語,司徒蓉來了之後變得更加安靜,只有一些輕聲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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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明沒有從司徒蓉身邊離開,反倒是坐上了太監為她另外準備的椅子,而她也沒有寫字畫或是做女紅,反倒是彈起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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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明的琴聲叮叮噹噹還算悅耳,搭配周雪明本來就姣好的模樣看來更加仙氣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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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雖然對周雪明和司徒蓉一同出席頗有微詞,但也沒太在意她在前頭做什麼,只專注在手上的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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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照印象中鹿皮的色澤陰影換上深棕色的繡線,並繡上一對霸氣的彎彎鹿角,再點綴一簇簇小白梨花在前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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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繡縫一段時間後,立體的鹿宛如躍出布中,而梨花彷彿在風吹過時會隨之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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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拆下繡框,抬起頭才發現天色已經變得昏暗,周雪明也不再彈箏而是和司徒蓉聊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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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周琬伶背後傳出「哇——」的感嘆聲,嚇得她差點掉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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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忙轉過頭去,李澄眼眸發光地看著她道:「宛兒好厲害啊,我都不知道你還會女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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