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輕輕 - 初一

太子樓子裡，李洋手臂上躺著周雪明，她烏黑的髮絲散落在厚棉被外的香肩上，一隻如玉的手放在李洋身上。

終於恢復寧靜的房裡，不一會又被匆促的腳步聲吵醒。

「殿下！」太監低下頭，壓著的嗓子藏不住驚慌。

被吵醒的李洋表情十分難看，咬著牙道：「最好是重要的事。」

太監全身顫著，「藝、藝珠⋯⋯藝珠死了！」

「什——！」李洋瞪大了眼，不管周雪明和他同蓋一件棉被就猛地掀開，露出兩人赤裸的身子。

周雪明疑惑的睡眼瞅著李洋，「發生什麼事，誰死了？」

太監沒有回覆，李洋也沒理會她，迅速地穿上衣服，一邊又問：「孩子呢？是男的女的？」

太監抖得更厲害，上下牙齒像打著鼓似的，「孩子、孩、孩子⋯⋯只活過、只活過一個時辰⋯⋯」

「你說什麼——！」李洋衝向太監，還沒穿好的衣裳在身子兩邊飛舞，他一把捉住對方的衣領，瞳孔晃動著：「你再說一次、再說一次！」

太監舉著雙手，淚珠忽然就滾落臉頰，「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李洋激動地前後搖晃太監，「少說廢話！你說孩子怎麼了！」

太監雙眼緊緊閉著不敢看李洋，身上無一寸不顫抖著，「孩⋯⋯孩子死了！」

李洋瞪眼張著嘴慢慢放開太監，雙腿一癱跪坐在地上。

藝珠是唯一一個懷上他孩子能滿十月的女人，其他人就算再細心照顧，也沒一個撐過五月，不然就是毫無消息。

因為藝珠懷有身孕他已經忍了好幾個月沒碰她，如今好不容易熬到滿月，卻帶著孩子一起死了！

「啊——！」

李洋歇斯底里地敲打著地板，周雪明看了一臉茫然，李洋的妃子不是只有選秀進來的楊似蝶嗎？她可沒聽說什麼藝珠，又或是哪個宮女懷上了李洋的孩子。

李洋就像個討不到玩具的孩子在地上耍脾氣，太監垂著頭一動也不敢動，周雪明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問，只好一直看著眼前的鬧劇。

李洋忽然站起身，朝著太監就是一巴掌，憤怒地指著倒地的太監道：「你給我想辦法把兩個人都救回來，聽到沒！要是做不到，你就給我去死！」

太監摀著紅腫的臉頰，起死回生這種事他怎麼可能做得到，太子的要求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但他也只能啜泣著點了點頭，踉蹌地從地上爬起。

「明早我要見到白白胖胖的孩子，要是沒有，我就把你掛在塔門口，讓所有人警惕！」李洋吼得噴濺口水在太監臉上，「給我出去！」

「是⋯⋯！」太監顫著聲音回答，然後三步併作兩步地出了房間。

李洋站在原地冷靜著。

他告訴自己不要緊，他還年輕，孩子再多努力就會有了，母后也保證他不孕的事絕對不會被父皇知道，他太子的位置不可能因為這種小事就廢掉，不會的。

「⋯⋯殿下？」周雪明嬌滴滴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李洋一邊又脫下衣服一邊轉身，周雪明蹙著眉頭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李洋揚起唇角向著周雪明過去，「抱歉，吵醒你了。」

周雪明搖了搖頭，她心裡是好奇李洋所說的，但太過執著地過問對她沒有幫助，於是假裝不在意，微笑著順從地躺下。

—————

除夕過後便是初一，皇宮中一早就放了鞭炮，司徒蓉早早就梳洗好和李隼等人一同前往皇宮後方的寺廟。

她臉上一層厚厚的妝粉遮住沒睡好的青色臉色，從昨晚得知藝珠和孩子母子雙亡後，她便氣憤得睡不著，藝珠死了就算了，偏偏生下個兒子還帶著一起走，讓她氣得頭昏腦脹。

負責接生的張太醫當晚被司徒蓉隨便栽了個罪名關進大牢，即便他在解釋藝珠和孩子的死和他無關也徒然，因為總要有個人能讓李洋消氣。

李隼就在她身邊，一年一度的正月初一，他想保持著好心情，眉宇間露著一絲歡喜感。

李洋疑似不孕的事情李隼不知道，他連青峰塔裡是怎麼回事都不知情。

李隼帶著家眷聲勢浩大地抵達寺廟，宮女已經擺放好菜餚、水果還有一些各地送上的點心。

祭司替眾人點香，先遞給李隼接著是皇后以及皇子、公主。

周雪明接下遞來的香，天未亮她便趕回親王府，收買了顧門的守衛，迅速地做了換洗，還替身上的吻痕上了粉，整個人容光煥發，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一旁的李滄對著周雪明淺笑，昨晚守衛收了周雪明的賄賂後，轉身就稟報李滄。

現在的親王府裡除了千千和時音外，每個人都是李滄從北方帶回來的，對李滄忠心耿耿才能進到親王府，怎麼可能因為一點小錢就被收買。

周雪明先是對李滄回以微笑，又四處張望道：「宛兒娘娘呢？」

「我讓她孩子醒了再過來。」李滄道，他彎起眉眼笑道：「她不在也好。」

周雪明雖說討厭李滄，但不可置否的是李滄的長相很對她的胃口，就算身體已經是李洋的，她還是對李滄的長相移不開眼眸。

「——今時今日⋯⋯」

祭司詠唱一長串的祝詞，眾人拿香低垂著頭，白煙裊裊升起直接往屋頂上特別設計的排氣孔飄出，寺廟裡有著香獨特的氣味卻不嗆鼻。

祭司詠唱結束後，李隼帶著眾人誠心地三拜，接著由宮女、太監收起香。

「稍等一下！」時音的聲音傳遍寺廟，她原想喊住青綿而已，不過寺廟安靜得出賣了她，所有人都聽見了，而且紛紛轉眸瞅向她和她身後的主子。

周琬伶手上抱著孩子，幾十雙眼珠子注視著她，不禁讓面紗遮住的臉頰熱得發燙，要是有地洞她想馬上鑽進去。

她快步走到李滄身邊，「殿下，宛兒來遲了。」

「不要緊——」李滄伸出手向周琬伶要接過孩子，「琴兒還好嗎？」

「醒來之後哭得很響亮。」周琬伶將孩子遞過，「喝了一次米湯。」

不遠處的李隼盯著李滄懷中襁褓道：「那就是你的孩子嗎？」

「是的，是兒子。」李滄抱著孩子向李隼走過，「昨晚上終於退燒，便想立刻讓父皇見見孫子就讓宛兒帶來了。」

李隼見到孫子，就算對李滄有諸多不滿嘴角還是上揚，但他抱過孩子時卻不自覺蹙了眉頭，孩子小小的臉頰有些泛黃，額頭上脫了皮，看起來不可愛甚至有些可怕。

李隼道：「這孩子還沒滿月嗎？」

「快了。」李滄道，他也知道這孩子看起來就像剛生的嬰兒一樣，刻意讓李隼看見是想當未來的保險。

司徒蓉也湊過來，她一看見就覺得不對勁，這孩子就像剛出生一樣，「你確定這孩子真的快滿月？」

李滄帶著笑容自然地向司徒蓉道：「滄兒總不可能糊塗到忘了孩子的生辰。」

「⋯⋯」李隼也不好說孩子長得醜，把孩子抱給李滄，將話題說往名字，「名字呢，取好了嗎？」

「宛兒取了。」

李滄接過孩子看向周琬伶，正好拜完的她向李隼福身請安。

李滄繼續道：「叫李琴，樂器的『琴』。」

「為什麼叫李琴？」李隼瞟向周琬伶，神情明顯對這名字不是很滿意。

「宛兒正好看見房裡的箏，所以⋯⋯」周琬伶低垂著頭道。

「以這種方式取名可好？」李隼眉頭皺著，眸子撇向李滄道。

「滄兒不認為有何不妥。」李滄道，這名字當然不是這麼粗糙的含義，只是真正的意義還不能說。

李隼非常不滿，這孩子可是繼承親王的人選，王宛取名卻如此隨便根本是想毀了這孩子，讓自己未來的親生兒子繼承。

李隼本來就不喜歡這媳婦，現在對她更不滿了，怎麼可能讓她得逞。

「這孩子之後的教育就由皇后安排，你們都別插手。」李隼不屑的表情溢於言表，不只其他人看見了，周琬伶更是感受得清楚，她默默往往人群後躲著，想沒看見就沒事了。

「讀書還遠著，以後再說吧。」李滄笑著回答，心裡暗忖要是讓司徒蓉插手了，就怕這孩子會被教成第二個李洋。

李滄轉身回去，他瞟了李洋一眼，眸中什麼也沒有，不過在剛喪子的李洋看來盡是嘲諷，他緊咬著兩排牙，他兒子的死就算在李滄頭上，用周雪明對李滄的背叛來還吧。

鞭炮聲和火藥味結束了初一的主要行程，眾人鳥獸散，往各自的樓子、院子回去。

李滄等人回到親王府，奶媽早已在大廳等著。

奶媽名叫葉翠，年方過二十三，不是讓人容易注意的長相，身板瘦小只比千千高一些，不過已經是四個孩子的娘，照顧李琴顯得十分熟練，原本還哇哇大哭，抱在她懷裡沒多久就安靜下來。

李滄替葉翠在府裡安排了一間房，她就和李琴一同住。

不必在半夜被孩子吵醒周琬伶感到歡欣，但同時有些空虛感，總覺得少了什麼，也想起了照顧多日、被周豪帶出去的孩子。

葉翠將李琴帶到房間裡休息，周雪明藉口身子有些不適也往繭樓回去。

大廳剩下李滄和周琬伶，李滄吐了口長氣坐到椅子上，昨晚沒睡讓他頭又痛了。

孩子的事總算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周雪明了，她和李洋還真會選日子，選到和孩子出生同一天。這樣剛好，事情能一件接著一件處理。

周琬伶見李滄有些面有菜色，她到他身旁的座位坐下，「您昨晚沒睡，要不要先去躺一下？」

李滄眸子瞟向她，「名字你想了整晚，你才需要去休息吧？」

周琬伶抿了嘴，她的確整晚沒睡，只是今早上還特地畫了濃一些的妝，就不想被李滄發現她熬整夜，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

她道：「⋯⋯宛兒只是動腦，殿下要看著孩子肯定累多了。」

李滄被周琬伶關心，疲勞彷彿都少了一半，他起身道：「今晚上或許還有件事要你做，趁沒事趕緊睡一下。」

周琬伶抬頭看他頷首，「宛兒知道了。」

李滄只對她淺笑後，轉身離開大廳。

周琬伶在原位上看著李滄背影拐過轉角後，才起身回到院子。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PfnnnT1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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