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輕輕 - 解惑

李滄拿起筆沾了點墨水，不愧是周豪教的，兩兄妹連墨色都一樣——又黑又亮。

李滄動筆在紙上記下要點，周琬伶看他寫上一撇一捺，像山脊有稜有角卻又是柔和的線條，人說見字如人，這字的確很有李滄的感覺。

晚風從窗縫吹進房，將原本有些過熱的房降了溫度，不冷不悶剛好舒適，案桌上的燭火滑落一滴蠟油，凝結在往燭台的半路上。

李滄餘光瞥見周琬伶直勾勾看著他寫字，他不禁莞爾，停下筆瞅了回去——還是那一對水靈的烏眸，睫毛如蝴蝶翅膀輕輕搧著，只是一剎那的對眼都讓人心動。

「⋯⋯」周琬伶意識到他的視線便低下頭有些羞赧。

李滄將筆沾了墨，道：「你說母妃提了琬伶的事，她說了什麼？」

周琬伶揉了下鼻子，她不想在李滄面前說起自己的事，畢竟他那麼在意她，她怕一時講錯話害得他傷心。

但李滄都問了，周琬伶也不好不答，「她說您本來成親後，打算帶親王妃玩遍金城⋯⋯」

「哦⋯⋯」李滄將沾著墨水的筆放下，「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帶琬伶出去嗎？」

周琬伶搖了搖頭。

李滄道：「那是我答應她的。」

周琬伶蹙了眉頭，她什麼時候和李滄約好的？兒時兩人說過這種話？

她只印象和阿水約定好要一起四處旅遊，難道她從小就喜歡這樣到處下約定？

「我問你——」李滄側過身子正對周琬伶，兩眼直瞅著她道：「琬伶如果是自己走的⋯⋯她為什麼要跑？」

李滄凝視著周琬伶的眼眸很是惆悵，還有點自卑。

周琬伶瞬間覺得罪惡起來，自己根本是拋棄人、還是個騙子的壞女人。

以前做的是無法彌補了，但多少她也得安慰李滄，她道：「宛兒認為親王妃會跑不是殿下的問題，她或許有苦衷⋯⋯」

李滄專心地聽她說話，周琬伶繼續道：「殿下那麼好，哪個女人不想嫁？」

她繼續說：「親王妃也有可能只是不想那麼早嫁人，還有想做的事所以逃跑了。」

聽她這番話李滄展顏笑開，眼中的陰霾一下就消失了，至少他知道周琬伶不是討厭他才不嫁，也不是跟著哪個男人私奔。

李滄桃花的眼睛微微瞇起，唇角勾著，那是很純粹的笑容，像冬日和煦的陽光，讓人一下也不想離開他的視線。

周琬伶倒是欣賞起來，一時忘了女子的矜持，毫不避諱地看著李滄。

「謝謝。」李滄道，他對著周琬伶莞爾後，提筆又繼續寫了。

周琬伶被他道謝也迷迷糊糊地點頭收下了。

不太對吧⋯⋯她現在是王宛，她所說的關於周琬伶的事只能算是臆測，李滄這樣就滿足了，他原來這麼好安慰的嗎？

夜越深就越涼，周琬伶關了窗，案桌上的燭火不再搖晃，靜靜地燃著。

李滄沒看兵書，他拿了調查人口販子的資料出來看，周琬伶是沒必要找了，但他既然都知道這事也不能不管。

他從沒想過金城國有那麼多人口販子，而且還有抓來宮裡賣的，他都納悶了，那麼多人被抓進來，怎麼販人這事就沒曝光？

眼前的人是特別案例不予納入考量，但其他人呢？總有人不從，拼死拼活地要逃吧？宮裡又不是多好的地方。

李滄一個人想不明白，抬頭想要問周琬伶知不知道還有人也是被抓進宮的，「你——」

話才要說出口，就發現周琬伶趴在桌上早已默默地睡了，她身子小沒佔太多案桌的空間，李滄又專注在書裡便沒注意到。

還說要通宵⋯⋯李滄放下書，和她一同趴下。

李滄看著她，一張好好的臉真虧她能畫成這樣，近距離看，臉皮不像臉皮，仔細瞧就看得見白粉，紅潤的小嘴外繞了一圈紅胭脂，要不是眼睛難畫醜，恐怕也難逃。

為了不被發現，周琬伶也是拼命了。

李滄抱起她，小小的身板沒什麼重量，她睡得很沉，被移到床上了也沒醒來。

李滄替周琬伶蓋上被子，看她睡得安穩便不自覺地莞爾，他回到案桌前繼續看他的書。

—————

旭日東昇，又是新的一天，窗外的雪映著日光逕自照進房裡，李滄吹熄相對日光黯淡的燭火倒了杯茶來喝，他整晚沒睡精神倒還好，還算清醒。

喝完茶李滄叫醒周琬伶，她睡得熟，李滄喊了她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她瞇著眼，還睏的腦袋聽見李滄聲音也沒什麼反應。

「⋯⋯」她視線朦朧地望著床頂在心裡想著，太晚睡了，還不如不睡來得要容易清醒⋯⋯

等等，什麼時候睡著的？

周琬伶一下彈起身子，李滄往後退了一點才沒被她打到。

見她就要大喊，李滄先一步摀住她的嘴巴。

「噓——」李滄放了食指在嘴前，「讓外頭的宮女聽到就白費工夫了。」

周琬伶一頭霧水，但還是點了點頭。

周琬伶整理著目前情況，她昨晚在案桌陪李滄唸書，眼睛有些乾澀便想閉上眼休息一會——肯定就是那時睡著的。

但她是怎麼到床上的？

周琬伶瞟向李滄，除了他也沒人了，她暗暗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閉上眼睛，眼睛乾多眨幾下不就得了，睡什麼啊！

「天亮了，可以出去了。」

「哦、哦⋯⋯」周琬伶光想到她在李滄面前熟睡就覺得難為情，掀開棉被就想趕緊出房門。

李滄一把捉住周琬伶的手腕，在床前就攔下她。

「我替你整理好頭髮再出去。」李滄說完，拉著她坐到茶桌前，自己站在她身後。

周琬伶是坐下了，但沒打算讓李滄幫她梳理，她回過頭去抬頭對李滄說：「殿下，宛兒自己來就行了。」

「我這裡沒鏡子，你要怎麼自己來？」李滄說完，動手將周琬伶的頭擺正，周琬伶只好認他擺佈。

半晌時間過去，李滄替周琬伶重新上了髻、插上簪子，手法依舊不輸小雲或是院子裡的宮女，髮髻整齊，不扯頭皮也不鬆散。

「好了。」

李滄拿了面小銅鏡讓周琬伶看。

周琬伶看李滄替她綁還是覺得神奇，哪裡的男人像李滄一樣會綁女人的頭髮，還綁的比女人還好。

李滄坐到床邊打了個哈欠。

周琬伶見他有些睏意便道：「您要不要睡會？」

李滄想了下，周琬伶走出去時，若宮女見到他躺在床上也自然，便道：「也好——你等我換完衣服再出去。」

說完話，李滄脫下外衣。

周琬伶趕緊轉過身子，她不還站在這嗎，再睏，至少等她迴避吧？

周琬伶盯著茶桌，耳裡盡是衣服摩擦的聲音。

⋯⋯他從背後抱過來，雙手環在她腰間，如山稜線的下巴靠在她肩上，對著她耳語：「你還是留下來陪我睡吧。」她轉身嬌羞進入他懷裡，泛紅雙頰輕輕點著頭——

「好了，你出去吧。」李滄說話，一下將周琬伶從幻想的情節拉回現實。

周琬伶臉熱著，慌忙道了聲是後開門出去。

她是怎麼了，只是聽人說了些故事，怎麼自己就編起劇情，還總是不堪入目的篇章？

她搖了搖腦袋，決定今天回去真的要來抄幾遍經書。

房門外，三個宮女都還在，除了喬蓁以外，青綿、時音一臉睏樣，見到周琬伶有些發愣了才福身道：「奴婢見過娘娘。」

周琬伶整理了表情，裝作不知道地問道：「你們在門外待了一整晚嗎？」

「是——娘娘要在哪裡用早膳？」喬蓁回答，巧妙地將話題轉開。

「我在院子裡用就好，麻煩你們了。」周琬伶向著三人道，「之後就趕緊去休息吧。」

「是。」

周琬伶回到院子，沒多久喬蓁就端了早膳來，一碗清粥配上幾樣小菜和一顆蛋，清淡卻營養。

「娘娘——」喬蓁放下早膳後低著頭道，「若華貴妃要奴婢告訴您，她今日有事，您在院子裡休息就好。」

周琬伶猜想這應該是若華貴妃的藉口，是她的「貼心」。不過也好，她能趁這時間抄經書，淨淨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像。

「我知道了，你趕緊去休息吧。」

「奴婢告退。」喬蓁福身道完往房外去。1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YIZ2QJI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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