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江紅〉
有蛟龍從臺南震動，狂風甚大，數刻之間，直抵臺北而沒。所過之城邑市鎮，屋宇被風掃倒，大樹飄飛，難以盡舉。惟城內文武官衙，受摧折尤甚，各處皆然。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RAlcMnKfD
──不著撰人《嘉義管內采訪冊》
凌晨時分，一間僅有桌子和刺眼燈泡的斗室內，軍官馮柏冬陪同部下對外省士兵，一位面容憔悴的青年進行偵訊。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WFDr8HzS
這場疲勞審訊持續將近五十個小時，期間強迫外省士兵不得離開此地，並且剝奪睡眠、飲食和如廁等基本需求，只為從對方口中套出情報。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lTgyDG2v
目睹外省士兵不堪疲勞打瞌睡，被部下猛甩巴掌打醒，馮柏冬目光投向桌面紙筆，平靜地補上話語。
「趕緊寫吧！你做了什麼自己知道，全部老實交代清楚。」
馮柏冬表面說得輕巧，內心絲毫不敢輕忽大意，何況這回逮捕過程之離奇，連他本人都萬萬沒有想到。
（隨便都能逮到匪諜，他們滲透得可真徹底。）
如今國民政府與共產黨處於交戰狀態，雙方間諜自是多如過江之鯽，繼承鬼怪血脈的非人之物同樣涉入其中，是馮柏冬主要抓捕的對象。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jzEBz83T
事實上，外省士兵不過是一介凡人，逮捕途徑更有別以往，純粹出於馮柏冬的一己之私，卻收獲意外的成果。
「咱們來臺從軍已經很辛苦，不如趁現在把話說清楚，寫幾個字把這事了結了。」
必須讓間諜自己招供，於體制內能夠對上交代，又能最大程度獲取有利情報，從對方提供的字句中找出證據定罪。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lJPMaKZI
根據罪狀輕重，特務可以獲得大小不等的獎金，不少同行積極抓捕有匪諜嫌疑的一般人，羅織罪刑將他們送進位於青島東路三號，全名「臺灣省保安司令部軍法處看守所」的拘禁處所。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w4yHxcE2R
考慮到特務本就遊走在灰色地帶，隸屬保密局的馮柏冬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僅只約束自己必須守住分寸，直到日前造訪大稻埕的酒家，一怒之下打破至今為止的原則。
（也罷，橫豎得到好的結果，不必在乎過程如何。）
馮柏冬尋找心上人遲遲沒有斬獲，這份不甘與憤怒轉向當日參與宴飲，對潘茉莉出言不遜的酒家女，隨便栽贓了通敵的罪名給她，要將人逮捕歸案。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O1Z2QRDN
殊不知馮柏冬還沒派出部下，隨即得知酒家女連夜出逃，進而得知有人走漏消息，正是這位時不時到酒家光顧的士兵。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mLcX8r8q
事關軍中紀律，外省士兵如何掌握祛惡處的動向，讓酒家女提前聞訊逃跑，不擇手段也要讓他從實招來。
「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否則後面還有更多好玩的。」
威逼利誘之下，外省士兵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供詞，承認自己的罪行。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tTV6AlUz
馮柏冬取過紙張，仔細審視外省士兵撰寫的供詞。
「你的同夥就這些人？」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Ea6eIzmz
「是的，全部寫在這上面，一個都沒有遺漏……」
外省士兵已然無法接續話語，只因鮮血從他口中噴湧而出，在地上匯聚成一大灘殷紅。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8gvW0aL6
數枚柱狀冰刃插在外省士兵胸口，轉瞬奪去青年的性命，來源正是高舉左手，掌心隱約飄出寒氣的馮柏冬。
「馮大人，何必為了這種下三濫，弄髒您的雙手？」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51N4YLoaf
「這人既然已經招供，就沒有利用價值了，犯不著交給上面發落。」
如今犯罪已是鐵證如山，即使讓外省士兵活著走出去，下一步仍是將人移送看守所，等待在後面的只有酷刑折磨，以及軍事法庭的審判。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LP2lfCnS
相比進入看守所歷經生不如死，旨在殺雞儆猴的漫長折磨，不如讓他的生命在這裡終結。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8dfhsdYT
話雖如此，馮柏冬說不準自己是出於同情，還是出於遍尋不著潘茉莉，將焦躁之情發洩在他人身上。
「沐恆，把這傢伙處理掉，記得手腳俐落點。」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FuuUdRmm
「請問大人，酒樓那女的呢？」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2QZsgAABi
「隨你們處置，要是撐不下去了，一樣比照辦理。」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3wWQmgJ2
「是！」
跟隨馮柏冬身旁，名叫沐恆的少年兵行了軍禮，眼神中充滿對長官的敬佩與崇拜，領受馮柏冬的命令隨即著手收拾善後。
「不愧是馮大人，一招就讓人斃命，誰能夠死在您的手下，肯定是前世修的福氣。」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52JUoSzjN
「……」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HDFCe7hc
「只讓您當個特務頭子，那些人類真是瞎了！馮大人明明有能力帶領大家，帶領我們異種人走向新的紀元──」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KrOuSXz4a
「沐恆，你收拾好了？動作快點，不要光說不練。」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6vRJDxgTE
「！……對不起，馮大人。」
被長官出言提醒，沐恆這才埋頭認真工作，將餘溫尚存的屍首塞入布袋。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abs0dL14
馮柏冬不免在內心無奈搖頭，念及對方畢竟年紀還小，不再繼續跟少年計較。
（現在這種環境，神鏡放在陸清芳那裡，絕對不是長遠之計。）
問題在於可以用什麼方式，又可以用什麼樣的說詞，繞過殷百川跟江瀚森這兩個阻礙，把【天狼神鏡】收歸政府管轄？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vxF35tf3
充斥斗室，隱約帶著血腥味的死寂，最終是被來自室外，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報告馮大人，臺大跟師院的學生，他們集結起來包圍警局了！」
一九四九年三月二十日，史稱「四六事件」的衝突，以臺大和師院學生前往警局抗議，正式拉開序幕。
※※※
清晨的透天厝，陸清芳坐在自家飯桌前，央求那位不是人類的保護者。
「華巳，我能不能──」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9PCXccqxw
「不准。」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BDxhKOqn
「那個……我什麼都還沒說……」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sxAcVxs1
「何必多說？你不就是想跟著姚洸，去那個什麼警察局抗議。」
昨天晚上，臺大和師院的兩名學生因為共乘腳踏車，和取締他們的警察爆發衝突，遭到毆打並被抓進警局拘禁。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4FSsAWmdA
兩校學生當晚得知消息，立刻集結數百人前往警局聲援，迫使警方釋放被逮捕的同學；第二天早上則是發動示威遊行，再次前往警局向長官交涉，要求局長道歉以及懲處過度執法的警察。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AVlI3Zoc
就讀臺大物理系的陸清芳也不例外，加上同班同學姚洸的熱情邀約，打算加入聲援學生的行列。
「班上不少同學都去了，我也想要盡一份心力。」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nyqfAobI
「所以？人家怎樣你就跟著怎樣，人家吃屎你也要跟著吃屎嗎？」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HoGI2eef
「當然不會啊！」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JDemIT0n
「那不就是了？幫助別人之前，你先掂掂自己有多少斤兩。」
重重放下正在清洗的碗盤，華巳回過頭來，乍看惱怒的面容底下，隱藏著深深的憂慮。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kcHbjhCJ
陸清方長時間受到照顧，自然熟悉華巳從未隱藏的關心之情，只是自己仍然有想要堅持，不願退讓的一條底線。
「就像華巳會擔心我，我同樣很擔心姚洸。而且現在我有你，還有【天狼神鏡】裡面的大家，可是姚洸自己來臺灣念書，他只有一個人……」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XWjwNeCN
「你其他同學是死掉了不成？」
對面傳來恨恨的抱怨聲，陸清芳還來不及反駁，一個便當就不容置否，硬是被華巳塞進他的手裡。
「拿好你的便當，我回神鏡裡了。」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aSQfDihD
「等等，華巳……！」
說時遲那時快，穿著深色水手服搭配燈籠褲，近在陸清芳眼前的蛇妖少年，轉瞬化作輕煙躲進神鏡，一秒都沒有為眼前的庇護對象停留。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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