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啊——。」她暴躁地跩起手機，沒有看來電者姓名就接起電話，用充滿怒意的語氣喂了一聲。手機的另一頭沉默了幾秒，接著響起了熟悉又溫柔的男聲。
「……墨沂，妳喝酒了嗎？」
「……唔，沒有。我請假在家睡覺。」
「沒事吧？」
「沒事。」她反射性地說出這兩個字。就像電話那頭的路以暮一樣，他們都已經習慣了在彼此面前裝出沒事的樣子，只是為了不要讓對方擔心。
不過，接到路以暮的電話仍讓她心情愉悅不少，立刻盤腿坐起身，但同時又有一點不詳的預感。因為這個慢熟的大男孩很少會直接和她通電話，尤其下午又是他的上課時間，訊息一向是比較優先的選擇。
「我有點事，臨時改到六點半才能離開，所以我之後再去跟你們會合。然後我媽說她會提早到，她問我要不要順便去接妳？」
「蛤——不要，我可以自己去。你都把地址傳給我了不是嗎，路線我也查好了欸。」就算對方是路以暮的母親，但她可是簡墨沂的上司。要她跟自己任職的工作室董事長一起閒聊漫長的半個多小時等他來根本就是惡夢，雖然路枳榆姑且算是個好上司。
就是說她到這個年紀了也算是半退休狀態，在她到祉酩打工的兩年後，負責人就從路枳榆換成了阿萱，現在很少會在位於台北的工作看到她。
「那妳自己打電話跟她講，我等等要上課了。有不舒服再跟我講，好好休息，晚上見。」等到電話那頭的女人緩緩道了別，路以暮才按下結束通話的紅色按鈕。
一男一女坐在離教室有一段距離的樓梯間，卻是再平常不過的普通朋友氣氛。一頭蜜色捲髮綁成雙馬尾的邵黎兒雙手捧著下巴，畫了全妝的臉看起來特別像洋娃娃，戴了灰色隱形眼鏡的眸子直直盯著剛放下手機的男人看。
「你晚上要去約會啊？現在就算是你自己跟我說你們沒有在一起都是騙人的好嗎，跟墨沂姐講話的時候那麼溫柔。你們十二月底的跨年也要一起過嗎？」
尚未等到對方答這一連串的話語，一道清爽嗓音便悠悠從上方飄下，引得兩人紛紛抬頭。彷彿勾人魂魄的桃花眼一對上路以暮清澈的眸子就瞇成兩條細月牙，露出了一貫的招牌笑容。
「我有阻止她，所以她只喝了一瓶易開罐。後來幫她叫了計程車回家。」
面對好久沒有對話的向楀桓，或許是因為男人給予了很大的空間，路以暮倒也沒有顯得不自在或特別想離開現場，就很順地把話題接下去了。向楀桓也認為這是他同意了讓他加入三人的對話，默默走到小馬尾男人的隔壁坐下。
「唉，我就知道。」他摁著眉心嘆了口氣，晚了邵黎兒一步才發現向楀桓剛剛偷聽他們的對話，還有阻止簡墨沂喝酒的不合理情況。
「向楀桓！！你怎麼在這裡？！偷聽別人聊天不行喔。」
「……你跟墨沂去吃飯？」
「啊……那個，抱歉。因為剛才去教授辦公室回來經過這裡，不小心聽到的，我保證。」向楀桓一臉無辜地擺出無奈表情，雙手合十放在額前，不一會兒就讓喜歡漂亮臉蛋的邵黎兒放棄糾結偷聽的問題。但一旁的小馬尾男人還是雙臂交於胸前，雖然看起來沒有不開心，卻也稱不上心情好，他於是連忙繼續解釋。將今早的工讀大致說明過後，路以暮微蹙著的眉心也漸漸鬆開。
現在就他所知已經有三個人因為自己而被一條隱形的線牽在一塊兒，這並不是什麼壞事，他反而覺得有邵黎兒待在簡墨沂附近能讓她被那孩子的活潑情緒感染，試著讓她不那麼累。
但向楀桓……倒有點讓他擔心。若是他們今早已經相處過了，那她必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些微的不安全感。再者，他不認為簡墨沂會願意讓他跟在她身邊。
「墨沂姐酒量很不好嗎？」
「嗯，她通常只——」
「邵黎兒？」中性的嗓音柔柔的飄過，舒爽得像陣風，與向楀桓有莫名的相似之處，卻又帶點威嚴。那是來自留著一頭棕色短髮的女子。
「喔喔！副班代大人！」
「導師找妳。」她沒有打算要讓三人對話變得更複雜，點頭向另外兩人打了招呼之後就把邵黎兒拉起身帶著走，不給她再繼續說下一句的時間，不然原本普通的下課聊天就會變成單方面聆聽的演講。
女孩們離開後的樓梯間，氣氛突然冷了下來。左手邊多出的空位，讓他得以微微向左移動身體，意圖躲避身側透過手臂傳遞過來的溫暖。
向楀桓在這個十二月天依然只穿著輕薄的襯衫，早上為了保暖用的衛衣已經被他嫌熱脫掉了。相反地他身旁那位小馬尾男人穿著厚毛衣和素色圍巾，還縮著身體，差距太大反而會令人覺得他們處在不同的世界。
他不確定向楀桓是不是為了讓他能夠自在一點，才整整一個多月與他避不見面的，但他也沒有理由到現在都還要幼稚地把氣出在對方身上。
「……抱歉。」想來想去，他還是只吐得出一句沒頭沒尾的道歉。
「如果你指的是之前外拍突然情緒轉變離開的那件事，我原諒你。我先說，我沒有生氣。有事的話可以告訴我，但不勉強，沒有要給你壓力的意思。」他保持著笑容，卻有點不太一樣。不是那種面對所有人的固定表情，而是多了幾分溫柔與真誠。
「謝了，但我覺得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他有聽出那與簡墨沂十分相似的安撫口氣，因此沒做出什麼太大反應，就像這是順其自然發展的對話。
「那今天放學？」
「你剛才是沒聽到我有約了嗎。」男人相貌乾淨的眉間又堆出了皺褶，一手拉起向楀桓相比之下較沉重的身子，兩雙腿跨進圓環階梯教室時的輕叩與鐘聲幾乎是同時響起。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qOdfToE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