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之後果然清醒了許多,男人垂著微捲長髮坐在沙發上,髮尾的水氣尚未完全消散,卻帶有蓬鬆感。從房間床上拖出來的米色羊羔絨毯當然也披在身上,矮茶几上放著今天下午去祉酩工作室拿的包裹和美工刀,還有一杯韓國柚子茶,搞得那裡好像是什麼領包裹的超商。
他已經事先徵得現在遠在嘉義的簡墨沂開包裹的許可,同時也獲得了一個資訊,那不是她要給他的東西,而且女人也刻意不說那個人是誰,只叮嚀他拆封時要小心。
男人執起美工刀,直接切開綁在外頭的麻繩蝴蝶結,再仔細從貼合的側邊劃開牛皮紙,取出了用紙條和膠帶固定的一疊相紙,它們都被細心地放在保護套中,可以看得出那人對於相片的愛惜。
他翻過空白面朝上的相片,快兩個月前的事因為看見重點事件的影像而浮上腦海,相片中霧黑圓眼有神地望向鏡頭,配上對焦後模糊了卻能辨識出那是秋季仍然染著金黃的杏樹,那是他被向楀桓煩翻天那陣子發生的事,也是他逐漸開始加入到他與兩位女孩圈圈裡的時間點,有了邵黎兒當說話潤滑劑,這一切都被合理淡化。
包裹是來自誰,還有透過簡墨沂拿給他的理由自然也水落石出。不得不說那傢伙的確很有天份,簡直就像是已經做了一輩子一樣熟練又稀鬆平常。
路以暮繼續翻著下一張相片,在每個畫面都停頓欣賞了至少有幾分鐘,雖然也勾起當天一些不怎麼美妙的記憶,不過這些都因為那人優秀的拍攝技術而被優雅柔美的畫面掩蓋過去。
直到看完最後一張,他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將相紙疊整齊收回牛皮紙袋。不同於上次將墨沂的作品收在書櫃後方,這次的相片被收在書櫃裡,橫倒立起像單行本一樣排列於其中。
說真的,他從那些畫面中看出了一些事,不過還是得要明確地問問拍攝者本人才知道。
男人喀地一聲闔上玻璃櫃門,關燈前還不忘將移動式暖爐拖到房間內並將窗戶開了一個小縫,才鑽進由米色羊羔絨毯疊成的被窩,拋開一切進入夢鄉。
再怎麼說明天也是假日,雖然他早就決定好要將兩天的休息日都奉獻給期末考了。
早晨七點,一顆頭髮亂烘烘的的腦袋探出毛毯,炯炯有神的雙瞳正望著純白天花板。他昨天沒有設鬧鐘,打算讓自己睡個好覺,說白一點就是自然醒。
這時間倒也不算很晚,他右手伸出被窩探了探,在桌上找到手機確認了時間,卻也感受到今天的寒冷而不想離開房間,現在還是有開暖氣的狀況。
躲了十來分鐘,路以暮還是認命走下床去洗漱換裝,不到二十分鐘就準備好出門。沒有吃早餐習慣的他通常會幫自己的午餐便當增加一點份量來填飽肚子,不過假日的出門例外,那是少數可以挖掘美味餐廳的好時機。
男人背著裝了一堆課本筆記本和文具的米色大包,確認身上的大衣、毛帽、圍巾都戴好了之後便走出租屋處。即使強勁的冷風從大門門縫對他展開攻勢,也還是無法阻止期末考的到來,今天的目的地是圖書館。
「薛館長早安。」
「哎呀,暮同學早安。」
圖書館內的暖氣並沒有開很強,不過和外頭的溫度比起來還是舒服多了。他向在櫃檯旁整理推車上書的薛館長打了聲招呼,接著一貫地在靠窗的單人座位坐下,放下包包和外套後便開始從期末考開頭的範圍開始讀起。
今年七十好幾的薛館長只做圖書館早上的工作,下午雖然也會待在圖書館內的辦公室,不過工作則是都交給簡墨沂,他常過來這裡也受了她不少照顧。
簡墨沂總是說館長婆婆嘴上講自己很忙,但其實很閒。
距離期末考還有三個禮拜,不過路以暮習慣從這時候就開始慢慢複習。他的成績並不差,不過也沒有太好,至少他不太在意那種事,對於每年的考試都是處於有過就好的心態。但那樣的前提也是必須要好好念書才能達到的,所以嚴格算起來,在學習上,他的頭腦挺差的,又不喜歡認真上課。
才翻開通識的國文課本看沒多久,撐著單邊臉頰的左手便開始累了,急著想把頭放倒在桌上睡一覺,呵欠也逐漸增加。
但那或許不完全是因為讀書造成的,在他腦中還有著揮之不去的一件小事,像小飛蟲一樣干擾著讀書的心情。
他不會承認自己是在想昨天收到的那些照片。
男人眉頭微皺,目光落在課本的文言注釋上,心思卻漂到不久後與女孩們的聖誕之約。他當然沒忘那個算是配角湊人數的活潑男人,而且也已經能夠想像到時主揪副班代大人的歪嘴表情了。
「為什麼邀那傢伙來?還給我遲到。」忍到蜜色捲髮的女子掛了電話後,柳范俞才開始表明她的不爽。的確,距離四人約好的六點整已經過了十來分鐘,週三下午大家沒課的缺點就是會有人不知道跑去哪裡。
三人過了五分鐘就等得不耐煩了於是先行前往活動地點,畢竟在這樣接近月底的冷天可不是開玩笑,在外頭站三十秒都覺得冷。
「哎呀人多熱鬧嘛。」剛才掛掉電話的邵黎兒接著說:「我有跟他說我們要先過去了,這樣應該來得及。」
他們搭了一輛公車前往市中心,大約二十多分鐘的車程,還小小塞車了一下,不過仍有趕上六點四十分開始的剪綵儀式。
轉進一處普通巷內,僅有數盞路燈和整排的民宅讓他們對藏身在這裡的書店更有興趣了。明顯的人潮聚集處在巷子尾,異常光亮的小區域,就像密林中的糖果屋般迎接著貴客。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zI5vdzai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