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待一行人上了車,正在討論接下來的去向時,天便開始降下細細雨點,並有漸漸轉大的跡象。而這次的座位有稍稍改動了一點,讓三位女孩們一起坐後座,向楀桓則坐前座負責陪駕駛聊天。他注意到一整天感覺都沒有跟自己叔叔相處到的向紜,看起來也沒有不滿意的樣子。
從碼頭北堤到邵黎兒的老家海埔村大約車程十分鐘,因為真的是很偏僻,所以就算下雨也沒有耽擱多少時間。
多是單層樓平房的海埔村現在已經人口稀少,而且多半都是住家,只有到附近的三塊厝才有店家。邵家是住在村子偏外圍的區域,是少數的透天厝,聽說他們有在計畫要搬家到市區,但家裡的獨生女卻以喜歡海邊為由拜託父母多留幾年,因此搬家的事宜延遲到今年暑假。
待車子停妥,眾人便提著行李下車,由邵黎兒帶大家走檐廊進入主屋內。
他們經過的老式木製建築面積不大,大約只有一個客室那麼大,很像是電影裡才會出現的場景,而現在似乎也沒在使用了。
新厝直接蓋在老屋隔壁,這讓邵家看起來特別大,檐廊外還是一座日治時代到現在的阿祖年代小庭園。
「哇阿黎,妳不講我都不知道你們家是有錢人。」
「少來,在台北住高級公寓的你才是吧。」
他們兩人像平常在學校一樣鬥嘴,踏入邵家起居室時也是帶著向紜爭先恐後地向她父母打招呼,整個家都感染了歡樂氣氛。
而他仍舊是不習慣這種氛圍,自己窩在布沙發的一角看著大家,直到一名留著颯爽短髮的女子去邵黎兒爸媽那兒露完臉之後回來坐到他旁邊跟著擠沙發座位。那是為了不讓他們誤會自己家的獨生女兒只帶了男人和小女孩回家,特意讓柳范俞去聊個兩句。
她不發一語乖乖坐著,就像路以暮認識的柳范俞一樣,與早些時候和小女孩玩在一起的形象反差太大,讓他第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妳想睡覺了?」
綁著小馬尾的男人朝身側探去一道眼神,見對方已經輕輕靠著他的肩閉起眼,便丟了一個問句給她。
「比起他們覺得我不怎麼會說話,覺得我看起來累了所以不來搭話還比較好。」
「妳恢復了呢。這下我相信妳以前說的想邊寫作邊當保姆了。」
「……靠。」
「不要學妳女朋友罵髒話。」
路以暮就這樣讓女子倚著身,但她看起來也沒有想要睡覺的樣子,畢竟剛在車上她們才剛睡飽,這段等待豐盛晚餐的時間想必會有些漫長。
「陪我出去外面走走好嗎?范俞。」
「不找他……好。」本想推託的話語在瞧見男人的表情時瞬間縮了回去,哼哼笑了兩聲,拉著他起身往來時的檐廊走。或許是在三人之中,他們倆的頻率基於個性與氛圍相仿意外地合拍,偶爾也是能談心或聆聽的對象,這讓總是被落下的邵黎兒覺得不太舒心。
路以暮在剛才就是如此表示的,他在只有他們兩人在一起時會稱她范俞,那沒有別的意思。
坐在檐廊像在鬧脾氣的女子出來外頭時沒有穿外套,雖然她沒有嫌冷,但路以暮遞過去的外套她還是穿了。他感覺柳范俞和簡墨沂很像,總是在壓抑著什麼,等到有人願意聽她說了才劈哩啪啦地埋頭講個不停。
「我跟妳道歉,我沒想到他說的處理方式會是那樣,而且我還是應該聯絡妳。」
「沒事,我早原諒你了。」
「是因為向紜嗎?」
「百分之二十吧。」她說。
邵家的透天厝隔壁的這間老式木建築令他非常有興趣,與坐在檐廊邊的柳范俞對話時,他也同時在看起來像和式起居室的空間參觀,時不時摸摸木拉門和泛黃的紙門。
找柳范俞出來的原因,其一就是感覺到了她有想說的話,其二就只是想和一個同樣喜歡雨天的人一起出來感受一下水氣。落在累積成一個個小水窪的雨點並沒有轉小的趨勢,他聽著不間斷的稀里聲,好像就能從這令人不安的情緒中找回一點方向。
只不過晚點回家時可就麻煩了,他可不喜歡雨天的駕駛視線,那就好像近視兩百度加散光。
「我覺得我好像,沒那麼討厭向楀桓了。」
直白地說到重點很好,不過這確實出乎他的意料。男人沒有打斷她,只是出了聲應道。
「我就覺得他好像有想要跟我和好,可是我們又不是吵架,是本來就不合。噢……隨便怎樣都好,他贏了,而且這局面搞得我還要自己去跟他說一些和平友好的話。」
「哼嗯,我覺得他不是那個意思。你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會先來跟妳說話的,到時候不要耍傲嬌一臉討錢樣兇人家就好。我期待看到你們和平相處的一天。」
「是喔……。」柳范俞撐著頭,心靈顯露出疲態。看似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其實都有聽進去。
雨聲逐漸蓋過他的腳步聲,路以暮走到女子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角,下巴朝主屋的方向微揚。只見一名眨著大眼睛的女子像小孩一樣又蹦又跳地跑了過來,亮眼的蜜色掠過他眼前,一雙被白色毛衣遮掩的手一把拉過柳范俞,後者一個重心不穩趴倒在她肩上。
在一旁看見一切的路以暮眼角瞥見女子嘴邊一個不明顯的笑容,看來能夠讓她恢復穩定心情和安定感的就只有邵黎兒的單純和熱情了。
「呷飯啦呷飯啦!」邵黎兒輕輕摟著自家寡言的女孩,同時有沒有忘記路以暮也在,半強推著他們兩人回到客廳。
似乎有把柳范俞說想吃海鮮的話聽進去,邵家準備的大餐看起來就是很標準的漁村菜,煮了甲殼類過敏的邵黎兒也能吃的魚湯,而且非常豐盛,看著他的心情都跟著好起來了。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n2dS9btv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