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到了學校之後大約才七點半，沒有吃早餐習慣的他反而更想利用時間補眠，除了冬季頻頻纏上身的冷意，還有今早被惡夢嚇醒帶來的疲憊。他繞去位於二樓的辦公室拿昨天準備好的六十份講義跟考卷後順便放了便當，提早前往五樓的圓環階梯教室趴著休息。
五專三的學生在接近八點時也陸陸續續踏進教室，還不到上課時間他就會被他們的聊天音量吵起床，甚至有學生會來在他很累的時候找他搭話，這是他討厭來學弟妹早八課堂的理由。
等到鐘響，戴著卡其色貝雷帽固定過肩長髮的男人擺出助教學長的姿態，從溫和慵懶的表情轉為認真。他站起身向全班同學說明測驗注意事項後即開始發下試卷，並在大家作答時在走道監考。
「教授她開會完就會回來了，這段時間請大家先自習，有課程上的問題可以問我，或是等等問老師。」約一小時的小考告一段落，他清點完試卷後便再次發下昨天做的講義，回到講桌邊的位置坐下看書。待過完十分鐘，又回到上課時間，身為助教的他也不好就這樣趴下去睡覺，只能用小說撐著精神。
不知過了多久，已經有好幾個學生以問問題之名向他討論了一堆不重要的事，直到綁著赤黑色低馬尾辮的豐腴女人背著眼熟的郵差包走進教室。
她眨眨淡灰色雙瞳，對男人淺淺笑了下。
「辛苦啦，感謝。我桌上有一罐熱可可是要給你的，記得去拿喔，我看昨天你也喝可可。」年齡三十未滿的左洺像鄰家大嬸一樣用力拍了下他的肩頭，哈哈笑了兩聲，接著像平常一樣開始上課。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有點奇怪卻又好相處的個性，讓路以暮初次想擔任她的助教，而這樣一當也兩年過去了。
「好的，那我先走了。」男人輕點頭，抱著裝了卷子的黃色信封袋步出教室往二樓走。
他沒有告訴過教授自己不愛巧克力的事，昨天喝可可的也不是他，明明去借馬克杯的是那傢伙。啊，那乾脆給他喝好了。
抱著有點氣惱的心情，路以暮在左洺的辦公桌放下信封，找了一下之後才發現被書堆掩蓋的罐裝可可亞。他將其拿在手上，在走進四樓底端的教室時順手地放到角落那個空座位桌上，那是向楀桓這幾個禮拜喜歡坐的位置。
而現在才早上九點，他還沒來學校，甚至班上也沒多少人。
今天難得放下長髮的路以暮到座位坐下，瞬間倦意褪去，比起補眠，想閱讀新小說的意願更大。他皺了皺眉，還是決定把書拿出來看。
單手撐著左臉頰就像是習慣動作，他偶爾把玩著捲捲的髮尾，時而勾到耳後，那卻都是無意識的，他只有專注在右手翻著的文庫本。
「路！！！早安哇！」一道宏亮劃破早晨寂靜的女音隨著鞋底摩擦磨石子地面的唰聲滑到男人身旁。
一頭顯眼的蜜色捲髮被素白毛帽圍巾遮去了一大半，亮眼精緻的眼妝卻仍很能令人印象深刻。女子還背著掛滿亮麗吊飾的米色書包，一看就是剛進教室就立馬衝來他座位旁的，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認為那不代表她有什麼重要的事找他。
他莞爾，在闔上書之前不忘放上書籤。
「早安。妳不先去放書包跟外套嗎，阿黎。」
「噢噢噢！好啊那等我一下。」
她快速飛奔到前兩排的座位丟下書包和深色大衣，接著又用嚇死人的速度短跑回到第三排座位，在男人桌前拉了一把椅子來坐。
「什麼事那麼急？」他看著對方一番莫名地操作，不是很明白她又要搞什麼花招。
「聖誕節……！聖誕節要到了呀！路你沒有什麼計畫嗎？」
「……沒有。」這種西洋節日對路以暮來說實在沒什麼吸引力，也不可能有人會約在班上已經算是幽靈學生的他。所以他通常都是和平常一樣窩在租屋處的被窩看小說，或是準備一月初的期末考。
「也對，你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有什麼約會行程的人，我就說范她擔心太多了嘛。」
「妳們今年也一起過吧，有什麼特別的活動嗎？」男人意識到她口中的人名，刻意沒有特別提出來明說，畢竟她們倆的關係並沒有太多人知道。
「有哇！她說要帶我去豊爰書店的開幕式，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的天吶她抽到資格？！」原本一冷一熱的對話忽然對上頻了，聽到了豊爰書店和開幕式等關鍵字讓他眼睛一亮，忍不住放大了聲音。
位於台北的豊爰書店目前仍在籌備中，距離他們的學校有一段距離，是位於市中心一處巷內的豊爰出版集團底下的獨立書店。而且在前幾個月已經發出公告會在聖誕節當天舉行開幕剪綵，除了受邀的人能參加以外還有釋出個位數的參加券，採登記抽籤制，是就算想去還不見得能去的活動。
其中一個重點是有免費提供的餐點，因為那裡有和書店區域分開的用餐區，能夠享用下午茶，但當天晚上是提供賓客餐食。
「說是認識的人受邀，然後給了她公關票，四張喔！你找墨沂姐一起來啊。」
「二十五號是晚上的吧？她禮拜三晚上有課。話說妳這樣約我，她也要同意啊。」
「噢，好吧。那你就看要約誰好了，找向楀桓呀？范那邊不用擔心。」邵黎兒朝四周張望了下，再低頭在他的耳邊輕聲吐出真相：「就是她叫我來約你的啦，她知道你想去，那個不坦率的女人。」
他聽完後只是噗哧笑出聲，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兩人猶如戰友般對視點了點頭。
「那我就感激地收下了，謝謝妳們。」
「去謝副班代大人吧。好我要去買早餐了，掰嘍！」留下這句話，女子回到座位抄起外套錢包等個人物品便衝出教室，路以暮一個人也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瞄了眼手錶確認時間，發現還有半小時才上課後，便像全身關掉動力開關一樣趴倒在桌上。那是給自己一個轉換情緒狀態的時間，並不是睡著，他幾分鐘後就爬起來了。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PwkJFnZC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