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國姓公給自己掙錢蓋大廟
「知恩圖報」乃是中國人的美德。尤其是得了神明的恩典,更不能不報。且說顏程泉的媽媽,得了土地公賜的明牌,因而簽中二十萬的大家樂後。自不能不對土地公,感恩圖報。因有感於座落大河溝旁的土地公廟,四周雜草亂樹叢生,一片荒蕪雜穢。於是顏程泉的媽媽,首先便顧請了工人,除草砍樹,並將土地公廟周遭環境,整理乾淨。而那土地公廟又破又舊,整座小廟就是以水泥建成,一片土灰更顯得髒兮兮。有感於此,顏程泉的媽媽即又花錢,雇請了油漆工,給整座土地公廟,從屋頂到牆壁,都漆上了明亮光鮮的油漆。就此整座土地公廟煥然一新,有若一間新廟。油漆完的當夜,顏程泉的媽媽晚上睡覺時,即夢見那鬍鬚白蒼蒼,佇著柺杖的老人,又出現在她的夢裡。除了向顏程泉的媽媽致謝外。那老人卻又嘆說,信徒在廟外面燒金紙給祂,金紙總是亂飛,常讓他收不到信徒的紙錢。當夜夢醒後,顏程泉的媽媽領會土地公之意。因土地公廟沒有燒金紙的金爐。所以人家去拜拜後,燒金紙總是在廟外的一個破鐵鍋子裡燒。這樣自然難免金紙亂飛。於是隔日一早,顏程泉的媽媽,即又花錢雇請了做土水的工人,請他在土地公廟前,用磚塊於水泥,建了一個燒金紙的金爐。總之,前前後後,中了大家樂二十萬後,顏程泉的媽媽約是拿出了五萬塊錢,來整理土地公廟、上油漆與建金爐。但此舉,卻引來庄內許多人的非議。
「土地公是庄內公家的。怎麼可以一個想油漆就油漆。想建金爐就建金爐。這樣土地公不就變成他家的!」這樣的非議之言,傳到了庄內國姓公廟的「爐主」耳裡。所謂的「爐主」,就是庄內的國姓公廟,每年都會抽籤決定,指定由某一戶的戶長,得出來擔任那一年廟裡祭祀的大小事。庄內的「爐主」得知顏程泉的媽媽擅自修繕土地公廟後。即趕緊登門來,氣沖沖的道德勸說:『月霞啊。那土地公廟是公家的。妳怎麼可以想油漆就油漆,想建金爐就建金爐。都沒跟人參詳。這樣豈不是變成土地公,只顧妳一家。以後不可以這樣了啦。毋~~若是大家都這樣做,那庄內的廟,豈不是要舞的亂草草!』顏程泉的媽媽,則尷尬的回:『歹勢啦。那是土地公託夢給我,要我替祂整裡廟,才賜一支明牌給我。啊我中了明牌,當然要替土地公整理祂的廟。也不知道這樣不可以...』爐主即苦著一張臉,又說:『哎呀!神明賜明牌,簽中大家樂。若要謝神,還願,包個紅包,還是打金牌給神明。也有人請一棚布袋戲、還是歌仔戲,去演給神看。這樣就可以啦。毋妳若是許願,要給廟油漆,還是要建金爐。這種事,就要跟大家商量才行。不能自己想怎樣就怎樣啦!』3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DbCDdQm6U
說到「謝神」與「還願」。既然土地公廟出了支明牌給顏程泉的媽媽。而顏程泉的媽媽簽中二十萬的大家樂後,也不吝一出手就是豪擲五萬塊錢,替土地公修膳小廟。小小土地公廟,出支明牌都能有此厚謝。更惶論鎮平庄內村民的信仰中心─國姓公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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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平庄內的國姓公廟,僅一般人家神明廳大的廟,顯得老舊不堪,不知歷史有多久遠。廟內的牆壁處處斑駁掉落,廟外土埕旁的土塊圍牆更崩落一半。大概就是每個月農曆的初一、十五,才會有人去拜拜。平常時整座老舊的廟,多是空空蕩蕩少見人影。但自從「大家樂」的簽賭風興起後,原本冷清的國姓公廟,卻開始人群絡繹不絕。且國姓公廟前的土埕,原本每年也只有在農曆三月十五,庄內大拜拜辦桌請客的時候,才會搭起戲棚演布袋戲或歌仔戲。但「大家樂」簽賭興起後,幾是三天二頭,廟前的土埕,就會雇請戲團子,搭起戲棚子演戲。有時候,一演就是連著好幾天。而國姓公廟的內外,更是整天從早到晚,到深夜再到隔天,始終都聚集著人群。一旦,國姓公廟內的香爐,或是廟外的大香爐,因插太多香而著火。即俗稱的「發爐」。或是庄內跳國姓公的乩童"福伯",突然起乩。消息一傳開,則庄頭庄尾的村民,無不放下手邊的工作,立刻蜂湧至國姓公廟。原因無他。正是「神明發爐」或「乩童起乩」,無非就是廟裡的神明顯靈,要出「大家樂」明牌給信徒的前兆。而虔誠的信眾,自無不奔相走告。
事實上,自從「大家樂」興起後。庄內的國姓公廟內,擺的神像也越來越多。恰如廟內外求明牌的人,也越聚越多一般。有從鎮上「紫雲觀音廟」請來的「觀音菩薩」。有從不知道什麼廟請來的「媽祖」。也有「董公祖」「上帝公」「關聖帝君」「濟公」「那吒三太子」...。更有一堆不知是什麼名字的神明。因廟內的水泥神壇擺不下這麼多的神像。所以這些外地請的神明,就在神壇下那張斑駁龜裂的供桌上,幾乎擺了滿滿的一桌。而那供桌上也不再擺放三牲四禮的供品。反是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譬若,有人在供桌上擺了一大盤的沙子。當然這一大盤的沙子,不是要給神明吃的。而是據說,當神明顯靈要出「大家樂」明牌的時候,就會讓這一大盤的沙子上面,浮出字來。所以廟裡求明牌的男男女女,就一整天從早到晚,守著這盤沙子,不時盯著看那沙子上面是否有浮字。而神明顯靈的神跡,無所不在,也不一定固定在沙子上的浮字。有時候,神桌上香爐裡插的香,香灰燒成了捲曲狀,看似阿拉伯數字。或是線香的香灰掉到了神桌上,偶也會看似出現數字。乃至香有的燒得快,有的燒得慢,使得香腳有長有短。而這香腳的幾長幾短,亦有可能是神明顯靈,暗藏「大家樂」的明牌於其中。於是擠滿廟內的求明牌信徒,無不終日圍著神桌。眾人指指點點,各顯「辨明牌」的神通,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說到「神明出的明牌」。「沙盤浮字」「米盤浮字」「香灰浮字」,或是「香爐燒的香,彎屈成下垂的九十度,還是捲曲成什麼形狀」等等...。雖說神明的神跡無所不在。但這些神明出的明牌,終究太過虛無縹緲,玄奧難測。倘慧根不足者,或欠缺神通力者,恐難領悟。然神明之博愛世人,並不會因為智力高低,或是鰥寡孤獨廢疾,而有所差別。尤其對於開「大家樂」的明牌,讓童叟弱智者,皆能有機會簽賭致富,更是如此。所以通常,每一期「大家樂」開獎前的幾日,打理國姓公廟大小事的"水龍仔",就會先昭告天下─指定某日某時,廟裡的神明,將會降乩開明牌。於是時間一到,整個國姓公廟,來求明牌的,就會擠得水洩不通。人之所以會這麼多。是因為來求明牌,通常不止是鎮平庄的人。包括臨近的村里,甚至更遠到幾十公里外的,但聽聞風聲,無不前來求明牌。因為國姓公開的明牌,是直接由庄內跳國姓公的乩童,福伯起乩。然後應信徒所請,將「大家樂」明牌,用毛筆寫在金紙上。雖說乩童福伯,起乩的時候,總是坐在神桌邊搖頭晃腦,渾身抖個不停。而其抖個不停的手,拿著毛筆寫在金紙上的字跡,也總是像是鬼劃符一樣。就是一大堆像是蚯蚓爬來爬去般的線條,根本也看不清寫的是什麼碗糕。然而寫在金紙上那些歪曲扭八的線條,轉來轉去看,偶而總也還能辨認出個什麼"7"的"8"的。而這總比等待著神桌的沙盤浮出字來,或是猜測香爐的線香,彎屈下垂成什麼形狀。其顯現的阿拉伯字,自是來的更直接,也更讓人有把握。
『這是國姓公,這期開給大家的"大家樂"明牌。大家免擠,大家免搶。到時拿去影印,大家都可分到一張...』為了看見乩童福伯仔,起乩後,到底會寫出什麼明牌。通常急於求明牌者,自然都會拼命的往廟裡擠,總想比別人快一步,親眼看到明牌。但國姓公廟就那麼小間,也擠不進多少人。於是當桌頭的水龍仔,一邊扶乩,請示神明,拿著毛筆與金紙給福伯。總得一邊不斷的叫嚷,要大家稍安勿噪。即至乩童福伯,寫了幾張金紙,開出了幾支明牌後。水龍仔即會叫他兒子,拿著寫有明牌的金紙,趕快騎摩托車到"大秀國"小那裡的雜貨店,去影印給幾十幾百張。爾後,再將影印的「大家樂」明牌,分給擠滿廟裡廟外那一大堆求明牌若渴的信徒。繼之往後幾天,到「大家樂」開獎前。整個鎮平庄內,就可見到無論大人小孩,男人或女人,人人無不手上拿個張鬼畫符般,滿是亂八糟線條的影印金紙。且是人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再不是問候「吃飽了沒」。而是總問『啊這期"大家樂"開幾號,你辨出明牌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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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樂」簽賭風,日熾之下。求明牌者擠滿廟內廟外,絡繹不絕。廟內請來的各路神明,變得很多外。庄內的國姓公廟,尚有一更明顯的改變。就是原本背靠牆面,擺放神明的水泥神壇的前面,竟被加裝一排的鐵柵欄。原因是,庄內有比較自私的人家,為了求「大家樂」的明牌。居然趁著廟內人少時,擲了筊後,說是得了神明的同意,即把廟內的神明給請回自家去拜。如此一來,自然那被請走的神明,就只出明牌給那一家人,而別人都再求不到明牌。「大家樂」簽牌,整個鎮平庄的男男女女,大家都需要廟內神明,出的明牌。神明被從廟裡請走了,通庄的善男信女如何求明牌,自然引得眾怒。正因怕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所以廟裡管事的,住在廟隔壁的"水龍仔",即擲筊請示國姓公。並在國姓,三個聖筊的應允下。即請了做鐵窗的工人來,於擺放神明的神壇前,做了加鎖的鐵柵欄。從此將國姓公,給關進了鐵窗裡面。而其除了怕神明,會被人擅自請走外。另一個個原因,則是自「大家樂」盛行以來,已有不少人,因辨中神明出的明牌,而簽中大家樂。「謝神」「還願」之下,國姓公與廟內諸神明,無不個個穿金戴銀,金牌與紅包掛滿身。少說每個神明身上掛的金牌與紅包,算算都有好幾萬。正也是怕這些神明,藉著出「大家樂」明牌,自己努力掙來的錢會被偷。所以自然要將其關進鐵窗內。
「國姓公」神力無邊,被關進鐵窗也無妨。這也不會減損祂開「大家樂」明牌,造福鄉里的靈驗。約莫就是顏程泉剛上高中的那一年。庄內的國姓國,果然開出了一支大牌。卻不是鎮平庄內的村民簽中。而是鎮平庄南邊,「大秀國小」那裡的武鹿里,有一個專喜豪賭之人,前來鎮平庄內向國姓國求牌。結果回去後,那喜豪賭之人,拿著鬼畫符般的金紙,辨出了明牌後。喜出望外之下,那人即一口氣,光一支牌,就簽了好幾萬。「愛國獎卷」開獎日,果然開出了國姓公賜的明牌。據說,那武鹿里的人,就此賺了好幾百萬。「得了神恩,不能不還願與謝神」而武鹿里那人也闊氣。即一口氣就捐了一百萬元,給鎮平庄的國姓公。事實上,「大家樂」簽賭風,興盛了幾年之後。庄內的國姓公廟,在善男信女每逢簽中「大家樂」,就大力捐獻之下,已然也已積攢了不少財富。少說也有好幾百萬。而且也不止是鎮平庄的國姓公如此。而是全台灣從北到南,無論大小廟宇,拜「大家樂」簽賭之賜。所有的神明亦無不忙碌起來,個個大顯神通開明牌,努力為自己打拼賺錢。「台灣錢淹腳目」下,大廟小廟就此個個神明也都有如百姓般,皆富裕了起來。亦如百姓般,有了錢當然要換大房子,要建現代化有抽水馬桶的"樓仔厝",怎能再住那破破舊舊的三合院。神明亦同。既然廟裡公家的錢,已經積攢富裕。那又怎能讓變成了有錢的神,再居住在牆壁斑駁,土牆傾頹一半的百年破廟。
鎮平庄北邊相鄰的四塊厝,早在一年前,就把他們庄裡的媽祖廟。從一間夾藏在巷裡的小廟,改建成了一座巍峨壯麗的大廟。而且他們的媽祖廟還不是蓋在平地上。而是一樓蓋成了一個寬闊的社區活動中心,再把媽祖廟就蓋在二樓之上。所以四塊厝的媽祖廟蓋得很高聳,甚至從幾十公里外的臨港大道,就能看見他們媽祖廟的大紅飛簷屋頂。於是要上他們的媽祖廟,就得從高美路路邊,爬上一座約一二十公尺寬,又很高的台階。見台階的中央處,還豎立了一座約三層樓高,鮮豔大紅色,有三個門的巨大牌樓。很顯然的,那就像是四塊厝的庄民,在炫耀他們的媽祖廟是多麼靈驗。所以才能賺到這麼多的錢。而這四塊厝與鎮平庄,都屬於臨江里。既然是同一里,村庄與村庄難免有比較心態。尤其是庄內的廟,代表的就是村庄的信仰中心與門面。「四塊厝的媽祖廟,都蓋成大間廟了。鎮平庄的國姓公卻還住在破破爛爛的小廟裡!」光是這點,就讓鎮平庄的農民,連走到隔鄰的庄頭,都覺得沒臉面。而且鎮平庄的農民也不是沒錢。自台灣經濟起飛,高速公路通車後,鎮平庄的農民開始種起白韭菜,直接運銷到台北去。這讓鎮平庄每年都賺上好幾億。而每個農民亦是家家戶戶皆富裕。況近幾年來,「大家樂」簽賭盛行,國姓公也給自己攢了一大筆錢。正謂「輸人不輸陣」。於是替國姓公建大間廟的話頭,也開始在庄裡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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