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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六。「被忽視的台灣」記載:
【我正副二使與國姓爺隔一小几,先成上揆一長官書信,正史喬柏年操荷語,令荷人通事譯成華語。一番恭維後,續曰:「二比間,嫌隙全無,何至未見宣戰,先即交兵?假如有不滿我政廳之處,亦望念及令先尊大人在時,眷顧高誼,設法溝通,化干戈為玉帛...」
國姓爺不待詞終,於我呈上書信,又莫不啟示。便說:「貴公司到處蠶食他人土地,何嘗有正當理由!歷來與我交好,無非為利起見,難保不無利盡交疏,棄我仇我知日。蓋歸告揆一。台灣固我華人版圖,宜即還我。還我,則貴國人所有公司財物,乃至所築城砦的一磚、一石、一木,不妨盡量拆下持去。且助以輸送船隻。又如昨日加害我軍者,亦悉付諸不問,可謂寬大為懷極矣!夫物歸各管,名正言順。查爾荷人,過於妄自尊大,不知強中自有強中手。今欲以區區兵力,抗我精銳大師,何異以石擊卵!即所持唯一赫士亞巨艦,遭我船一擊即沉;驍勇之湯瑪士比德爾上校,亦被射斃!前事堪懲,不宜貽悔噬臍!」
我正副使見國姓爺,詞氣驕傲,不甘示弱。乃告以藩侯,若臨我以德,敢不悅服。以戰,則我城中之兵士,未容輕視。況士懷敢鬥之志,將有必死之心,勝負端難逆料。約以歸,再與揆一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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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普羅民遮城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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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661年陰曆四月二日。荷蘭殖民地的福爾摩沙島,台窩灣東岸普羅民遮城。「歷史的是非由誰說了算?」「公道與正義又由誰來論斷?」「戰爭!你說是我的錯,我說是你的錯!」「殺紅了眼!殺紅了眼!管他誰對誰錯,戰爭最後讓人都成了獸!」...煙硝瀰漫的台窩灣,碼頭燃燒的大小船隻,裊裊濃煙有如鬼魅般漫向了東岸。肥沃的赤崁耕地與普羅民遮城,亦已成了戰場。紅磚建造外覆白色石灰的普羅民遮城,在晨曦陽光的照耀下,恍若一座冰冷高聳的象牙塔般,讓人高不可攀。因為普羅民遮城,原本象徵的就是來自歐羅巴洲的高貴白種人,管理統治福爾摩沙島上的土著與中國農民的行政中樞。但這個牆高三丈,向來高聳不可攀的象牙塔,今日卻是一早,就籠罩在一片瀰漫的戰火煙硝當中。
約成四方形的普羅民遮城,西南角與東北角,各建有一座軍隊戍守的稜堡。晨曦陽光普照的兩座稜堡之間,就見普羅民遮城的行政官萬倫坦,也就是中國人所稱的貓難實叮,一臉倉皇,奔走於兩座稜堡之間。且見那原本高高在上,總是滿臉傲慢的貓難實叮,今日卻是兩眼又紅又腫得,像是貼在臉面上的兩顆核桃。因為自從昨日黃昏,大批的中國軍隊突然從赤崁的禾寮港登岸後,貓難實叮就手足無措,驚恐得淚流不止。且從中國軍隊登岸以後,整個夜裡,那中國軍隊燃起的一根根的火把,更如一條駭人的火龍般蜿蜒,就這麼從禾寮港的海邊,穿越過海邊的樹林,又經過普羅民遮城後方的植物園。一直綿延到了植物園後方,幾公里外的山坡地。而這條幾乎要把普羅民遮城包圍的巨大火龍,著實更讓貓難實叮,驚恐得整夜無法入睡。任誰想得到,恐怖的黑夜過去,白天到來後,呈現在貓難實叮眼前的景象,卻是讓他疲憊的臉龐,更驚恐的有如看見了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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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倫坦手持望遠鏡,由普羅民遮城東北角的稜堡,向東望。可見一頂又一頂白色的帳篷,就有如雨後的森林長出的蘑菇般,遍布在植物園後方,隔著一條小溪對面的山坡上。且見數不清的眾多白色帳篷中央,還有一頂繪有藍色火焰的黑色大帳篷。料想,那頂黑色大帳,應就是中國軍隊主帥國姓爺的帳篷。再用望遠鏡,往北望。則可見到昨日在麻豆社油車店,登岸的一支中國騎兵隊,就在一個身穿荷蘭貴族服飾的將軍帶領下,由麻豆社的農場,登上了高地。接著那支騎兵隊,就沿著印地大馬路,一路往南,直朝赤崁而來。最後進入了距普羅民遮城不遠處的那片海濱的樹林。也就是整個普羅民遮城,由北方,到東方,幾乎全都已經被中國軍隊所包圍。且那些中國軍隊的大軍,少說有六千到八千之多。但普羅民遮城的駐軍,卻僅僅只有一百四十餘人而已。敵眾我寡,局勢之凶險,不言可喻。然而就算萬倫坦,想向熱蘭遮城求援。但由普羅民遮城西南角的稜堡,往西望。卻見中國的龐大艦隊,就有如過江之鯽般,遍布在台窩灣的內海,阻隔了普羅民遮城與熱蘭遮城之間的聯繫。
更糟糕的是,中國軍隊來得太突然。整個荷蘭東印度公司,除了生性敏感的揆一,終日叫嚷國姓爺會來攻打台灣外。其餘根本沒人相信,中國軍隊會來攻打台灣。包括荷蘭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總部的所有議員,當然也包括台灣行政官萬倫坦。所以萬倫坦,根本毫無防備。儲存在普羅民遮城庫房內的火藥,只有幾桶而已。用來點燃火砲與火槍的火繩,大部分也已經都受潮無法使用。甚至城中所需的糧食,也都堆放在赤崁街市的倉庫中。因為中國軍隊來得太突然,根本也來不及搬進到城裡面來。而且昨晚做飯之時,廚子才又緊急來向萬倫坦報告,說是城裡面沒有水可用。當時的萬倫坦,已然惶恐的焦頭爛額,即罵說:『城裡不是有一口井!怎會沒水可用?』那廚子卻回:『城裡的井,早就取不到水。因為城後面就有一條溪,平常都是往溪裡去提水。但現在已經無法出城,所以取不到水可做飯!』聽得廚子之言,霎是讓萬倫坦更抱著頭,苦惱不堪。當下也只能命人,去把井再挖深一點,看能否取到水。畢竟受困城內,人可以幾日不吃飯,卻不能幾日不喝水。而且中國軍隊突然到來,大量赤崁市鎮的荷蘭人,也都撤入了城中,更需大量飲用水。無奈的是,城裡唯一的那口井,再怎麼挖,也都只有挖到沙土。最後也僅擠出了一點髒汙的泥水,勉強煮一些米飯外裹腹外,根本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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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民遮城後門外,植物園對面的山坡,那頂顯眼的黑底藍色火焰的大帳篷。或許是萬倫坦能夠賭一把輸贏,最後的希望。因為那頂黑色大帳,應還在東北角稜堡火砲的射程範圍內。「按現在城裡存放的糧食、火藥與飲水的情況,要撐個幾日恐都困難。但荷蘭銅製火砲之精準與射程,舉世無雙。倘若那頂黑色大帳,果真是尼古啦‧一官那個雜種兒子的帥帳。要是我能趁他不備,一砲把他打死,那戰爭豈不就此結束。那普羅民遮城的困境,不也就都解決了!」用望遠鏡望向那黑色大帳,萬倫坦不免心存僥倖,至少是心中燃起了一絲的希望之火。於是萬倫坦,趕忙召集城內的士兵,並將百多個士兵,分成了兩隊。主要就是要趁中國軍隊,尚未攻城之前,先殺他個措手不及。一邊命稜堡的砲台,將五六門射程最遠的火砲,都對準了山坡上的黑色大帳。一邊,則命令二隊士兵,趁著砲台開砲轟擊中國軍隊的營地之時,藉著火砲的掩護。一隊由南門出城,前往赤崁市鎮,搬運糧食入城。而搬不完的,就將倉庫放火燒毀,以免糧食落入中國軍隊的手中。另一隊,則由後門出城,前往小溪提取飲水入城。分配既定,萬倫坦也就立刻命令稜堡的火砲,同時開炮,轟向遍布中國軍隊營帳的山坡營地。
『聽好了!全給我瞄準那頂黑色的大帳!讓中國人知道我們荷蘭火砲,不是好惹的!發砲!』煙硝味中,幾聲震耳欲聾的轟然巨響,稜堡的火砲齊發。轟隆!轟隆!轟隆!就見那五六門的火砲砲彈,橫越過植物園,直衝向中國軍隊駐紮的山坡營地。城上眾人,屏息以待。忽而一陣歡呼之聲,猛然鵲起。因為那五六門火砲的砲彈,不但都集中山坡的中國營地。甚至有一枚火砲,還直接命中那頂黑色的大帳,將那頂黑色大帳,打到半邊傾頹。許多中國士兵,從帳篷中竄出,一片兵荒馬亂;似還有人備砲彈擊中,滿身鮮血,被人從帳中拖出。眼見這幕,萬倫坦與城上官戰的荷蘭官員,怎能不雀躍欣喜。然萬倫坦與城上的荷蘭官員,或許高興的,也有點早。雖說砲彈直接命中國姓爺的帥帳,似乎帳中也有人受了重傷。但其實國姓爺早就不在帳篷內。因為此時國姓爺,早就在何斌的帶領之下,率領一干將領,登上了營地後方的尖山,居高臨下,觀察地形與佈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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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後方的尖山上,登高望遠,可俯瞰整個普羅民遮城周遭,乃至台窩灣內海也都盡入眼底。國姓爺鄭成功,率領一干將領,登上尖山後。正見何斌,有如識途老馬般,伸手指點,逐一在為國姓爺解說。『藩主!現在大軍最缺的就是糧草!諾!藩主請看!那位於城南的市鎮,就是赤崁市鎮。荷蘭人從麻豆耕地,與赤崁耕地,向農民所收的米糧,就都堆放在市鎮的幾間倉庫內。倉庫內不只有米糧,糖鹽,鹿肉與鹿皮,更是多不勝數!所以藩主既已順利登岸赤崁,首要之務,當是要先派兵佔據赤崁街市的倉庫。一來,可防有亂民,趁亂進入倉庫,偷般米糧。或被荷蘭人放火焚毀。二來,既佔市鎮的倉庫,那大軍的吃緊的糧食問題,應也就可以迎刃而解!』糧食短缺,確實是鄭家軍的大問題,正就鄭成功專注聽著何斌,指點著赤崁市鎮的所在。陡然,普羅民遮城傳來砲響。隨之山坡地的營地,掀起了一陣陣的沙土飛揚,地動山搖,士兵驚慌奔走。正在尖山踩踏地形的鄭成功,知守成的荷蘭紅毛,已然率先開砲攻擊營地。且見砲響之後,一隊紅毛士兵,即從城南出城,直奔赤崁市鎮方向。何斌見狀,趕忙又說:『藩主!荷蘭人借火砲掩護,顯然派兵欲往市鎮搬糧,甚至放火燒糧。事不宜遲,需得趕緊派兵前往市鎮,免得糧倉被放火焚毀!』
大軍的存糧,約就僅剩一二日。萬一糧倉被焚燒,恐將讓大軍無糧。鄭成功聽得何斌知言,亦知事態緊急,忙下令:『黃昭聽令!馬上帶上快砲隊,開砲迎擊。楊祥聽令!立刻率兵走城南,橫擊截殺那些出城的紅毛士兵!』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要保住赤崁市鎮的糧倉。即又取令箭,對身邊長李糧草的的戶官下令:『楊英!取令箭去!命你夥同楊戎政,督率援剿後鎮張志官之兵,立刻前往赤崁市鎮。嚴格把守通往市鎮的各路口。一則,不許官兵與百姓,擅自搬運糧食。二則,更要嚴防荷蘭紅毛,蓄意放火燒糧!』戰火既燃,眾將官得令,隨即銜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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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時分。灼熱烈日普照赤崁市鎮。北方的普羅民遮城,依然砲聲隆隆,戰事未歇。但戶官楊英與楊戎政,已然督率援剿後鎮,控制住了整個赤崁街市。雖然有幾座糧倉被荷蘭人放火,火勢多也已被撲滅。街市成排的茅草屋,居民多半都已逃離,顯得空空蕩蕩。然也因街市空蕩,使得有些聲音聽得更清晰。援剿後鎮的士兵,控制住各街口後,何斌亦奉命前來市鎮,清點糧倉的存糧。然而未入市街,耳畔忽卻聽得,似有女子的喊叫之聲。那聲音不是很大,有若貓叫。且一般人恐也不知那語意不清的聲音,是在喊甚麼?但何斌卻聽得清楚。因為何斌通曉荷蘭語。所以何斌知道,那是一個女人用荷蘭語在喊救命。雖說正值戰亂,但聽到一個女人喊救命,何斌又怎能置之不理。即帶著身邊幾個護衛,循著那時有時無的喊叫聲音,找了過去。繞到了街市後方的一片樹林,就在一間茅草屋旁,卻驚見駭人一幕。一個紅髮的荷蘭男人,就頭下腳上,被人用麻繩五花大綁,有如一個蟲蛹般,倒吊著綁在一棵樹上。且見樹下有十幾個壯漢,當是一些赤崁耕地的農民,人人手中拿著一根扁擔。一夥人,不時滿嘴粗話,對著那被倒吊的荷蘭男人咒罵。火氣一上來,更揮舞著扁擔,毆打那倒掛樹幹下的荷蘭男人。另一邊,就在茅草屋外,同樣有十幾個看似農民的壯漢,圍在那邊。且明顯的,有個荷蘭女人就被那群壯漢壓在地上。兩個男人,一邊一個,強壓著荷蘭女人的手。又兩個男人,同樣一邊一個,強將那荷蘭女人的雙腿,往兩邊大大的拉開。更有一個男人就脫下了褲頭,裸露出了兩個圓滾的屁股,壓在那荷蘭女人的身上,不斷上下起伏與扭動。而且還有一個看似僅五六歲的小孩,就站在那茅草屋門口,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嚎啕大哭。
『救命啊!救命!』一臉驚恐的荷蘭女人,渾身的衣裙幾乎都已經被扯爛,才張嘴叫了聲救命。陡見那壓在他身上的男人,一個拳頭卻已捶到她的臉上。吐了口唾沫在那荷蘭女人的臉上後,那男人更滿嘴粗話的咒罵:『幹汝娘咧!毋!汝是在哀啥洨!汝爸幹你這隻紅毛母狗,剛好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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