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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土地測量師─梅.菲力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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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莫敬酒不吃,吃罰酒,後悔莫及...」正當萬倫坦,收到了國姓爺送來的恫嚇信。植物園左後方,中國大軍集結的教場,忽聽得一片鑼鼓喧天。置身普羅民遮城東北角稜堡的萬倫坦,趕忙拿起望遠鏡瞭望。原來上萬大軍,整齊羅列的教場上,一片旌旗飄揚之中,似乎正在舉行閱兵。一隊身穿紅衣的鼓號樂隊,敲鑼打鼓,吹著號角走在最前方。隨後有一人騎著駿馬,逐一的經過整齊羅列的軍隊。只見那騎在馬上之人,一身閃亮的鎧甲在艷陽下閃閃發亮。且當其經過每一個整齊羅列的軍隊前,那整個軍隊必定立時高昂起閃亮的頭盔,挺正肅立。於是萬倫坦猜想,那一身閃亮鎧甲,騎在馬上之人,必定就是國姓爺。由望遠鏡中,見那教場的龐大大軍,已讓萬倫坦膽寒。更見那些中國士兵,多是手握大刀,幾千柄大刀就在陽光下閃著鋒利的光芒。有的大刀還帶有長柄,立在地上,幾乎到人的肩膀高。又再把望遠鏡,跟隨著國姓爺的身影,稍微往左移。倏忽,萬倫坦從望遠鏡中竟見到一大群有如地獄來的魔鬼。乍見那群魔鬼,萬倫坦嚇得手中的望遠鏡,幾乎掉到地上,一顆猛然收縮的心臟,幾乎要從嘴裡跳出來。因為萬倫坦從望遠鏡中看見得,那真的是一群魔鬼,每個魔鬼都還有一張色彩斑斕的大花臉,乍看之下像是老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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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恰如溺水般,幾乎都要將萬倫坦滅頂。當然萬倫坦不知道,他看到的那群魔鬼,其實是國姓爺麾下最精銳的虎衛鐵人。「假如那群士兵是從地獄來的魔鬼!那國姓爺,豈不就是撒旦!」驟響及此,萬倫坦嚇到幾忽要昏厥。幸好,有一個士兵匆忙來報:『報告長官!有一艘船,正從熱蘭遮城的方向,航向我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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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蘭遮城終於派船過來!」驟聽稟報,萬倫坦直如溺水中,看見了一塊浮木。二話不說,三步跨坐兩步,趕緊往城的另一邊奔去。果然,萬倫坦看見,一艘荷蘭人的小船,掛著白旗,正由大員水道的方向往普羅民遮城划來。但情勢卻不容樂觀。因為那艘荷蘭小船划入內海後,即有五六艘的中國戰艦拔錨啟航,前往攔截。爾後,那五六艘中國戰艦,就將小船團團包圍。或是小船懸掛著白旗,所以中國戰艦也並未對其開火;而只是在一旁有如押解般的伴行。待得荷蘭人的小船,順利划到了普羅民遮城的渡頭。萬倫坦從望遠鏡中可見,有五六個荷蘭官員從船上走下,其中似乎還有四個士兵護送。而官員之中,清楚的可看見,其中一人正是揆一的祕書長喬柏年。
「喬柏年是揆一身邊最受倚重的人之一,他從入蘭遮城來到普羅民遮城,必定是帶來揆一的批示!」正就看見喬柏年登岸後,萬倫坦彷彿心中一顆大石頭被搬開,終於鬆了一口氣。眼見喬柏年與一行荷蘭人,正從渡頭往普羅民遮城走來。誰知,突然出現一隊中國士兵,將其攔住。喬柏年指著普羅民遮城,像是跟中國士兵說甚麼!但那些中國士兵似乎並不理會,反是包圍粗魯的推著喬柏年等人,示意其往南邊走。臨走之前,或許喬柏年也有看見普羅民遮城上的萬倫坦。所以只見喬柏年,朝著普羅民遮城的方向,不斷的大喊。但距離太遠,萬倫坦根本聽不到喬柏年的喊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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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怎麼辦?國姓爺已經在閱兵。可能隨時都要攻城!喬柏年或許帶來了揆一的批示!卻又被中國士兵押走!這可怎麼辦啊?』從望遠鏡中,眼見喬柏年等人,被中國士兵帶走,這可讓萬倫坦內心的恐懼,有如溺水般又湧上了喉頭,焦急的滿嘴嚷嚷。眼見萬倫坦手足無措,焦急萬狀,身邊一個土地測量師,名叫梅、菲力普,索性自告奮勇的說:『長官!喬柏年一定有帶來揆一的訊息。不如讓我出城去追他們,向他問個清楚。我只是一個平民,中國士兵應該不會為難我才是!』有人自告奮勇,萬倫坦怎會不答應,忙說;『好!好!梅菲利普!你快去追他們。定要問清楚揆一,到底要我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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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菲利普,年約四十許,是一個看起來,外表斯文瘦弱的土地測量師。且其替荷蘭東印度公司工作,來到福爾摩沙這個海島,也已然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因其做事精明能幹,且頗具膽識。或許也可說是一種土地測量師,凡事實事求是,卻不知輕重的憨膽。總之還頗受萬倫坦的賞識。中國軍隊突然來到台灣,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幾讓所有人都感到驚恐。但這對梅菲力普而言,卻沒有想像中的恐懼與害怕。因為作為一個土地測量師,原本就得常出入蠻荒之地。而福爾摩沙島的蠻荒之地,眾所周知,到處都是會獵人頭的獵首族。所以將近二十年來,在福爾摩沙島測量土地,對梅菲力普而言,可說無時不刻都在面對生死關頭。以致生死,對梅菲力普而言,也早是置之度外。總之,就憑著這既不怕死、也不知輕重的憨膽。既得萬倫坦的准許,梅菲力普,當即取了一桿白旗後,即命士兵開了城門,讓他出城。因剛剛在城上見到,中國士兵是押著喬柏年一行人,從海邊的路上往南走。梅菲力普料想,中國士兵應是將喬柏年等人,押往赤崁市鎮。於是一出城後,梅菲力普,即舉著白旗,往海濱通往赤崁市鎮的道路,快步追了過去。
通往赤崁市鎮的濱海道路,長滿了高大茂密的木麻黃樹,靠近水邊則處處可見長得像是灌木叢般的的鳳梨樹。這種像灌木般的鳳梨樹,肥厚的肉夜城條狀且帶刺,結出的果實形狀像是鳳梨,但辮狀的果肉都是纖維不能吃。中國農民都稱其為「林投」。梅菲力普快步行走於樹林茂密的濱海道路,並不見有中國軍隊,及至靠近赤崁市鎮,這才在臨近海濱的一幢中式合院前,看見有許多的中國士兵,就站在房舍外。且見那些中國士兵都是面對面站立,從院落的門口排成兩條人龍。兩條中國士兵排城的人龍,穿過了赤崁市鎮的街道後,又繼續的延伸向市鎮後方的鷲嶺。而此時,國姓爺的帥帳,就搭在那鷲嶺的山坡地上。眼見那幢中式合院外,士兵戒備森嚴,梅菲力普料想,喬柏年等荷蘭官員,應是就被帶進了那幢院落。憑著憨膽,梅菲利浦,就舉著白旗,直直地朝著那院子走過去。當然距院子還有一段距離,梅菲力普就被中國士兵攔住。幸好在福爾摩沙,居住了將近二十年,梅菲力普也懂得一些中國人的河洛話。即開口對士兵說:『剛剛有一群荷蘭人被你們帶來,他們是不是在這間厝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他們!可不可以讓我見他們?』中國士兵尚未回話,梅菲力普怕士兵聽不懂,趕忙又補充了一句:『紅毛仔啦!紅毛仔啦!剛剛那些紅毛仔,有沒有在這厝內?』
一聽「紅毛仔」這些剛從中國來的士兵,就懂了。即將梅菲力普帶入了那中式院落的一間厝內。果然,喬柏年等一干荷蘭官員,就在那間厝內,且是人人臉上充滿了驚恐與不安。眼見梅菲力普突然出現,喬柏年等人趕忙趨前,彼此問起了城中的狀況。聽得喬柏年的問:『梅!現在普羅民遮城的情況如何?是萬倫坦派你來的嗎?』梅菲力普,忙回:『是的!秘書長!現在普羅民遮城的情況相當不樂觀。城裡的火藥、彈藥與引線,幾都快用完,糧食也嚴重不足。雖然有一口井,但現在都只能用手,從井裡去捧出一點髒泥水。尤其城裡現在有很多人,但因城被圍,大家都不敢把排泄穢物拿到城外倒。使得城裡到處都是排泄穢物,讓人惡臭難忍。更糟的是,被困了二三天,城裡的士兵,士氣很低迷,士兵成天喝酒,叫囂謾罵。還有士兵喝了酒後,揚言要把整座城都炸掉。國姓爺還寫了一封信,送來給萬倫坦。聲稱福爾摩沙是他父親以前練兵的土地,所以他要來索回。還恫嚇萬倫坦必須開城投降,不然他要殺光城裡的所有人,包括老弱婦孺!但萬倫坦說他沒有權力可以決定,必須由揆一批示。所以萬倫坦,這才叫我追來,問問秘書長。到底揆一,要他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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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知道!』秘書長喬柏年,聽得梅菲力普,對普羅民遮城現況的陳述後。即也露出一臉苦惱的,回說:
『因為國姓爺也送了一封信到熱蘭遮城給揆一。信中的內容,同樣也稱說台灣是他父親,租借給荷蘭東印度公司,所以他現在要來索回。但揆一收到國姓爺的勸降信後,很生氣!因為揆一去年九月,才派使者到廈門去拜會國姓爺,問他會不會攻打台灣。但當時國姓爺對使者說,他對台灣這個長滿雜草的小島沒興趣。因為他正和強大的滿清作戰,根本不想攻打台灣。誰知道,才過幾個月,國姓爺居然在毫無預警之下,突然率大軍來到台灣。因此揆一認為國姓爺,是個不講信用的人!但國姓爺率大軍來到台灣已經是事實!於是揆一,派了我們充作使節團,前來會見國姓爺。就是希望當面向國姓爺傳達,揆一對他突然率大軍來到台灣的不滿?當然我們會用很溫和與婉轉的話,跟國姓爺說,不會講得太大聲,把場面弄得太僵。畢竟揆一也希望我們能跟國姓爺之間,達成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協議。總之,最好是不要開戰!但是,如果國姓爺一定要開戰。那我們也會明白的向國姓爺表達。熱蘭遮城內,囤積著足可用數年的豐沛糧食與彈藥。而且我們荷蘭人也一定會稟持基督徒的精神,捍衛上帝賜給的土地與對信仰的價值。畢竟荷蘭東印度公司已經在台灣耕耘了三四十年,這一塊土地上已經有許多人都信仰基督。既然同為上帝放牧的羔羊,所以我們也絕對不會放棄我們基督徒的兄弟姊妹。還有,揆一也要我們告訴國姓爺。說爪哇巴達維亞總部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派支援的艦隊過來。到時候,國姓爺如果還留在台灣不走,也絕對討不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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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柏年這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囉囉嗦嗦講了一大堆話,卻始終講不到重點。梅菲力普,終於耐不住性子,又問了一次:『那普羅民之城呢?揆一有沒有說,普羅民遮城到底該怎麼辦?』此刻站在喬柏年身邊,另一個荷蘭官員,則出言代答說:『梅!普羅民遮城的處境,讓揆一也很為難!揆一曾經為了普羅民遮城的事,召開了幾次會議。雖說福爾摩沙議會認為,應該傾全力支援普羅民遮城。但是事實是,我們的艦隊幾乎已經全都被殲滅,碼頭的船隻也都被國姓爺燒毀。現在整個內海遍布中國的戰艦,已經完全被國姓爺掌控。所以熱蘭遮城也沒有辦法派船,支援普羅民遮城。有鑑於此,揆一願意授權給萬倫坦。讓萬倫坦可以審度情勢,讓他自己全權決定!』話說至此,見門口走進一個中國軍官。中國軍官走入門後,即以傲慢嘴臉,即令通譯告訴荷蘭人,要帶他們去見一個重要人物。眾人心想,那重要人物,當就是國姓爺。而這也是揆一派代表前來,最主要的目的。於是眾人不敢怠慢,即與那軍官走了出去。至於梅菲力普,來此的目的,原本就只是奉萬倫坦之命,前來問清楚揆一的打算。此刻,既已從荷蘭官員口中得知,揆一將全權授於萬倫坦決定。梅菲力普也算是完成了使命,出了門後,既也無人搭理。於是自個兒,便又循著原路,向普羅民遮城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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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蠻的異教徒與敵基督,來自充滿淫邪國度的中國人,已然有如蝗蟲過境般,佔據了萬能的神賜給荷蘭人,充滿牛奶與蜜的福爾摩沙島...」離開了靠海邊的中式瓦厝,走進了赤崁市鎮的街道,喬柏年與一干荷蘭官員,各個膽戰心驚,低著頭走路。昔日在殖民地趾高氣昂的嘴臉,現在卻連頭,抬都不敢抬一下。因為打從走出海邊的瓦厝後,沿路兩旁都站著中國士兵。只見這些頭戴尖頂鐵盔,身穿魚鱗片般鎧甲的中國士兵,有的揹負弓箭,有的一手持盾,一手持著亮晃晃的大刀。或四人,或六人成排,就這麼隔著赤崁街道的兩邊,相對而立,排成了兩排人龍。而這士兵排成的人龍,就一直延伸向鷲嶺的山坡。所以當喬柏年與荷蘭官員,走於兩排中國士兵的人龍之間,時刻都能感覺到,似有無數雙眼睛,都正在緊盯著他們。這讓喬柏年等人,自然都感到相當的恐懼。就怕冷不防,那些站在路邊的士兵,會突然的圍過來,刀劍拳腳相向。而且這種打從內心深處,對異教徒與敵基督的恐懼感,當他們越靠近鷲嶺的山坡地,就越感惶恐。尤其踏進山坡地,經過一道臨時木搭的,看似中國牌樓般的大門後。眾人方進入到中國軍隊的營地,便見到站在路邊兩旁的中國士兵,竟然都變成了有著一張五彩面孔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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