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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四日,日暮黃昏。西邊海上的夕陽餘暉,又將熱蘭遮城映照得有如火燒般的通紅。一波波退潮的浪花,從波光閃爍殷紅似血的大員水道,滔滔西流出海。弗力欣廉堡的瞭望台上,經歷一場砲戰的大勝之後。此刻只見揆一在夕陽餘暉下,正一臉的志得意滿,手持拿著望遠鏡,向東瞭望向大員市鎮。泛著夕陽餘暉的望遠鏡中,且見大員水道最東邊入內海的海口處,也就是大員市鎮的東渡頭,正有幾艘中國軍隊的帆船,駛離了港口;往赤崁的方向航去。而揆一也注意到了,那幾艘中國帆船的船身,吃水吃得相當深,看似載了很重的重物。日暮之中的海海,且能感覺到似有一股很沉重的氣氛,就死氣沉沉的,籠罩著那幾艘中國帆船。見及此,揆一滿帶傲慢的嘴臉,不禁泛起了一抹詭異的微笑。一開口滿嘴帶著酸氣,即對身邊的阿爾多普上校說:『上校!你看看!那幾艘中國帆船吃水吃得很深。應該是船上載滿了中國士兵的屍體吧!呵呵!該死的中國佬!這就是他們妄想挑戰上帝的下場!這下他們可吃足苦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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揆一的猜想,確實並沒錯。今早砲戰過後,揆一派了哈爾中尉帶十數士兵,出城去勘查敵情。而哈爾中尉不但到了平原中央,翻過了中國軍隊所築的竹籃牆後,更命士兵用鐵鎚與大鐵釘,毀壞了中國軍隊的十幾門火砲。平原雖不見敵軍。但當荷蘭士兵在破壞大砲的時候,敵軍卻從市鎮射箭,甚至也有槍彈從頭頂飛過。於是哈爾中尉命火槍兵,以排槍射擊,對著市鎮開火,逼退敵軍。後來哈爾中尉,甚至還派了幾個士兵越過了平原,直接挺進了到了大員市鎮。距士兵回報,那時在市鎮橫一街前幾的排房子,幾乎都沒見到有中國軍隊的蹤影。料想中國軍隊應是恐懼熱蘭遮城火砲的威力,所以都撤到了橫二街之後。所以在橫一街前,幾幢斷垣殘壁的房屋中,他們也只見房屋內,幾乎滿滿都只排放了中國士兵的屍體,數都數不盡。可見經此一早的砲戰,中國軍隊死傷無數,應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因擔心中國軍隊的大軍,返回橫一街‧所以荷蘭士兵也不敢久留,窺探得軍情後,即趕緊返回熱蘭遮城稟報。返回熱蘭遮城前,哈爾中尉即命士兵,將中國軍隊來不及帶走的旗幟,拿了十幾桿旗,當作戰利品。
『首長!中國士兵的屍體,不但排滿了好幾個屋子。他們還撤退到了橫二街之後,應該是對我們的火砲感到很恐懼!只可惜首長沒讓我多帶一些兵去。不然我可以摧毀他們更多的火砲,也搶回更多的旗子!』一返回熱蘭遮城,哈爾中尉即將自己前去探勘的敵情,都稟報給揆一。還將取回的十幾桿旗,都送給揆一。從哈爾中尉的匯報,揆一得知中國軍隊,死傷慘重,自是喜不自勝。畢竟,熱蘭遮城被中國軍隊包圍,已然超過半個月,城內的士兵與百姓都充滿了沮喪與苦悶。但經此一戰,重挫中國軍隊之後,可說亦大大的鼓舞了熱蘭遮城的士氣與軍心。為更加燃燒起城內士兵的鬥志。於是揆一即又派了更多的士兵出城,前往平原破壞中國軍隊遺留下的火砲,並蒐羅戰利品。只不過此次中國軍隊,已然發現荷蘭人的企圖,大批敵軍從市鎮衝出。雙方以火槍及弓箭,互相交戰,熱蘭遮城的火砲,也再次對敵軍開火。轟得中國軍隊又是人仰馬翻,驚惶逃回市鎮。於是揆一又再次熱血澎拜的大勝一場。
一整日,揆一可說就這麼沉浸在這場勝戰喜悅當中。且對生性自大的揆一而言,勝戰之後,最重要之事。當然莫過於,就是在熱蘭遮城的長官日誌中,把自己面對敵人的突襲,臨變不驚,經驗老到的指揮作戰,並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的英勇事蹟;自吹自擂,加油添醋的記錄下來。當然對揆一而言,他不會把自己在軍營房舍差點被炸死,嚇得在城裡裸奔的景象,寫於日誌中。且真正指揮作戰的阿爾多普上校,本是揆一的部屬。所以揆一自然也把阿爾多普上的功勞,全都攬到自己身上。日誌上唯見揆一,英勇過人的描述─
「天剛破曉之際,敵人突如其來的猛烈砲火,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意識到敵人的突襲,我趕緊跳下床來,即趕往弗力欣廉堡觀察狀況。雖然敵人連夜在平原中央築起了一堵牆,但我經驗老道的眼睛立刻看出敵人的大砲,缺乏掩蔽,而且敵軍一支企圖攻城的部隊也都暴露在外。...敵軍的炮火打得又快又精準,轟垮了內城的一座軍營房舍,似乎敵軍也對他們開火獲致的成果,感到雀躍,滿心以為熱蘭遮城必定會被他們轟出缺口。這時城上的我軍士兵,在敵軍的砲轟之下,也都充滿了惶恐。幸虧我領導有方,立刻平撫了士兵的慌亂心情。並且鎮定的命令士兵,命令他們重新調整大砲的位置,以便讓砲火能形成交叉火網。還有在砲管中裝填入對人員殺傷力更大的霰彈,火槍彈與大鐵釘。我命令士兵鎮定地等待時機。一見到時機成熟,我立刻命令士兵全面開火,從上方、從下方,從左右各方,同時對沒有掩蔽的中國軍隊開火。第一輪的猛轟之後,整個戰場上敵軍幾乎就已死傷遍地。敵人就此得到了教訓,知道想攻打熱蘭遮城那就有如向上帝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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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至黃昏, 置身在弗力欣廉堡的揆一,手持望遠鏡瞭望。見到離開市鎮的中國帆船,吃水甚深,應是船上滿載中國士兵的屍體。這又讓他對這日的勝戰,更加的意氣飛揚。嘴角不禁泛起了得意的笑容時,揆一忽才想起一件事。「對了!昨日那個雜種海盜,連著送來給我兩封勸降信。信中他還張狂的說甚麼:"只要你舉起白旗,說投降!那我就會命令我的士兵,停止開炮!"呵呵呵!真的愚蠢無知的海盜!現在他應該知道,是誰該舉起白旗,說投降了吧!」但想及國姓爺,昨日出言的張狂,揆依就忍不住心中有氣。當下,收了望遠鏡,即匆匆離開了弗力欣廉堡。因為既想起國姓爺的張狂,揆一可有點迫不及待的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他也要寫一封信,回給國姓爺。當然以揆一,向來對人的尖酸刻薄,與處處都想佔人上風。自然在寫給國姓爺的信裡,他就是想好好的揶揄國姓爺一番,好出一口心中的惡氣。返回長官公署的辦公室後,揆一取了鵝毛筆與信紙,隨及草擬起了給國姓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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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姓爺閣下:昨日收到你匆匆送來的兩封信。基於禮貌,本來我是想早點回信給你的。只不過閣下,今日天未亮,卻在沒有宣戰的情況之下,竟對我方突然發動攻擊。使我不得不先趕到前線,去指揮作戰。雖然閣下,完全沒有誠信,更不顧戰場交戰規則,竟在雙方書信協議之時,突襲我軍。但我荷蘭人在全能的上帝的眷顧之下,並無所畏懼。閣下的砲火,雖然既快又準,確實也稍微打壞了城上的幾幢沒用的房舍。但我荷蘭人的火砲,卻比閣下的更加精準與威猛。相信閣下今日也已見識到,我也就不在多言。看見閣下攻城的大軍,被打得人仰馬翻,士兵死傷慘重,遍地屍體。據我派去市鎮的勘探的士兵稟報,聽說閣下的大軍,至少死了上千人。這真是個不幸的消息,我也為你感到抱歉與悲哀。但閣下對我軍猛烈的砲轟,確實也讓我軍有所損傷。一天下來,回報給我的損傷,大概就是有幾個士兵,搬運火藥的時候,太過倉促跌跤,擦破了皮。比較嚴重的是,幾個砲兵在開火的時候,不小心讓火炮射出的火花,點燃了一旁的火藥桶,引起爆炸。有四個士兵,因此陣亡!因為要替陣亡的四個士兵,弔念做禱告,所以耽擱了點時間。以至於拖到現在才有時間,回信給你。還望閣下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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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一詞,對西方的禮節而言,乃是對平輩的敬稱。稱國姓爺「閣下」,自然是刻意對國姓爺的羞辱。因照往例,揆一寫信給國姓爺,通常都是稱國姓爺為「陛下」才是。因為國姓爺乃是大明國的延平王。而揆一只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福爾摩沙殖民地的最高長官,論官階,應該也就只是總督而已。揆一是總督,國姓爺是王。揆一按禮節,自然應尊稱國姓爺「陛下」。然而今日,砲戰大勝,這可讓揆一不禁感到趾高氣昂起來。所以在寫給國姓爺的信,揆一偏偏就是要稱國姓爺為「閣下」,硬就是要把國姓爺降級到,跟自己變成是平輩。且信中所寫,雖看似謙恭有禮,卻是字字句句充滿對國姓爺的揶揄。而其目的,無非也就是想要藉此激怒國姓爺,好讓自己爽一下。既準備給國姓爺回信,自然得要有人去送信。而昨日,替國姓爺送勸降信來的亨布魯克牧師,與歐希瓦耶,也都尚在城內。於是揆一自然而然,就命人去召喚二人前來。但亨布魯克牧師與歐希瓦耶,被召喚到長官公署的辦公室後,一聽到揆一要他們當信使,去送信給國姓爺,卻是兩樣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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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希瓦耶可不是傻子,聽到揆一要他去送信,頓是臉色蒼白,眼神驚恐,直說:『不!不!首長!別叫我去送信!就算死,我也不想再出城!』畢竟歐希瓦耶也知道,國姓爺今日吃了一場大敗仗,士兵死慘重。這個時候,國姓爺必定正在氣頭上。倘若揆一的信,又在火上加油。那要他去送信,豈不羊入虎口。搞不好,國姓爺氣不過之下,還會把他當成出氣筒,將他給拖出去砍頭。因此歐希瓦耶,無論如何都不想再當信使,出城去送信。既然歐希瓦耶不肯去送信,揆一也只有把一雙銳利的眼睛,望向亨布魯克牧師。卻見亨布魯克牧師,閉著兩眼,一臉神情肅穆,像是正在喃喃自語的禱告。
『...你用油膏了我的頭,使我福杯滿溢,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著我。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直到永永遠遠。阿門!』乾扁的嘴唇微微蠕動,唸誦聖經詩篇告一段落,見亨布魯克牧師睜開了眼,有如下了斷然決心,終開口說:『首長!我願意去送信!因為我的妻子與兩個女兒,現在都還在赤崁市鎮,我不能棄他們於不顧!』見亨布魯克牧師,一臉義無反顧,揆一也不禁感動。站在一旁的祕書長喬柏年,原本與亨布魯克牧師就有交情。聽亨布魯克牧師,自請要送信去給國姓爺,卻是不免擔心的說:『牧師!你一直在赤崁市鎮,宣場基督的精神,還鼓勵荷蘭人與基督徒土著,要挺身反抗國姓爺。而且昨日,國姓爺派你來熱蘭遮城,原本也是希望你勸降我們。結果你不但沒替國姓爺勸降,反而鼓勵我們要秉持基督徒的精神,為上帝奮戰到底!我就怕,要是讓國姓爺知道了你做的事,而你又回去赤崁市鎮,恐怕會對你不利啊!搞不好還會有生命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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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魯克牧師聽得喬柏年的話後,卻是一臉正色,斬釘截鐵的回:『不!做為上帝的僕人,面對邪惡的撒旦,我一點都不害怕!因為有上帝的榮光照耀著我,就算走在死亡幽谷,我也不感恐懼。尤其今日在熱蘭遮城,我親眼見證了上帝以正義之劍,懲治了那些異教徒。這讓我對上帝的信仰更堅定,也更清楚的明白,"荷蘭東印度公司"就是上帝手中的正義之劍。只要耶和華手握正義之劍,那祂就是萬王之王,萬主之主。祂將以世界之王的身分,統治這個世界。在祂面前,所有人都必屈膝,所有人都必開口崇拜,接受祂的審判。撒旦與魔鬼必對祂恐懼,就算是異教徒也必對祂臣服。所以做為上帝的僕人,為了對上帝負責,我必須再回赤崁市鎮。我必須繼續努力,去勸說那些失去了信仰與迷途的羔羊,鼓勵他們為上帝奮戰!我很清楚,我說這些話是在宣判我自己的死刑,但我絕不會因害怕而忘記我對上帝與公司的義務,我寧願冒一千次我與妻子的生命危險,也不願意被敵人利用。如果我的死期已到,那是神的旨意。我決定以無可動搖的堅定意志,等待神為我規劃的下一步。我將永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對我自己,對全世界,也對神負責!』聽得亨布魯克牧師,慷慨之言。長官公署的辦公室內,頓是一片氣氛凝重與義憤填膺。揆一、喬柏年等人,更是無不各個動容。及至將信交給了亨布魯克後。揆一與滿辦公室的官員及將領,更是各個不敢怠慢,無不親自送亨布魯克牧師,直走到長官公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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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公署的對面,就是教堂。戰事爆發後,市鎮的百姓躲進熱蘭遮城,日日夜夜,教堂就成了百姓禱告,求取平安的聚集之所。當亨布魯克牧師,被揆一召進長官公署後,他的兩個女兒就在教堂裡禱告,深怕年邁的父親又會被派去送信。即見到亨布魯克牧師,步出了長官公署,又見揆一等一干官員都出來送行。亨布魯克牧師的女兒見狀,更是深感惶恐,難掩心中升起的不祥之感。趕忙趨前,問說:『父親!到底發生甚麼事?』亨布魯克牧師,即將出城送信,也無法隱瞞。即坦白的告訴兩個女兒:『你們的母親,還有兩個妹妹都還是赤崁市鎮。所以我必須回去。面對殘酷的異教徒與撒旦,企圖毀滅基督徒的世界,做為上帝忠誠的僕人,我更不能退縮。我必須對上帝負責,對自己負責,更必須對世界負責!所以我必須回赤崁市鎮,去鼓勵基督徒,應該奮勇抵抗!』話講至此,亨布魯克牧師的兩個女兒,聽得父親要回被異教徒佔領的赤崁市鎮,已然淚流滿面。因亨布魯克牧師與其女兒引起的騷動,使得教堂前的街道,人越聚越多。見到教堂前人群聚集,亨布魯克牧師,索性以即將慷慨赴義的心情,對著所有人,大聲疾呼:
『上帝放牧的羔羊啊!耶和華的子民們!殘酷的敵基督,那個叫國姓爺的撒旦,一定會找理由殺害所有被俘虜的荷蘭人!這些在赤崁市鎮被俘虜的荷蘭人,反正他們是沒救了。若是誤用同情心,為了救那些人,而與敵人談判。這就等於使自己和他們,陷入敵人的陷阱,聽任敵人隨意虐殺。野蠻的敵人,那些異教徒,陰險狡猾,沒有同情心,只想詐騙、掠奪。還要屠殺荷蘭人來祭拜他所膜拜的魔鬼。但萬王之王,世界之王的耶和華,祂的力量無所不能。祂絕不會讓異教徒與魔鬼的邪惡企圖得逞!只要你們堅定信仰,英勇奮戰!那些來自地獄的魔鬼與異教徒,必定就會被上帝的正義之劍,打回屬於祂們的地獄。讓他們邪惡的靈魂,永恆在地獄的烈火中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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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前聚集的人群,聽得亨布魯克牧師的慷慨陳詞,無不人人感到熱血沸騰。不時聽到有人,跟著振臂疾呼:『對!我們絕不會向邪惡的異教徒投降!更絕不會向撒旦屈服!』適巧,教堂前也有一群士兵。亨布魯克牧師,見到了那群士兵,立即手指那群士兵,並以更高亢的語調,鼓其有如利劍般的舌頭,狂熱疾呼:『英勇的士兵啊!你們是上帝的戰士!同志們,雖然我這一去必死無疑,但為了拯救你們與陷在敵營的同志,也為了不讓別人責怪我因怕死而躲在城裡,以致犧牲了許多虔誠的基督徒。願上帝保佑我們的同胞,他一定會救你們脫離險境。你們要堅忍、奮鬥,不可灰心!就算你們為上帝犧牲了性命,上帝也必將親自引領你們進入祂的英靈聖殿!讓你們受萬事景仰!就像我,現在我就要出城去!為上帝,為世界,慷慨赴義!』語罷,果見亨布魯克牧師,邁開了大步,直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而此時,他的二個女兒,二女兒早已哭昏在地。大女兒則緊抱了亨布魯克牧師的大腿,嚎啕大哭的不讓他走。於是亨布魯克牧師就這麼一步一拐,硬拖著祂的大女兒在街上磨。直拖了十幾公尺後,才有人來將他的大女兒拉走。就此外城的城門已打開,亨布魯克牧師就這麼走向了城外的日暮,年邁的身影漸漸消失於平原的黑暗之中。....X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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