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象徵著希望的陽光燦爛耀眼,這讓一直處於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放鬆了下來,同時一些生理需求頻頻生出,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像是合唱一樣地響起,強烈的疲累感和喉嚨乾燥到近乎起火的痛楚也不斷強調著「存活」的事實。
不等三人好好享受逃出生天的喜悅,嚴厲又不耐煩的嗓音將他們一併喚回神。
「喂!從圖書館拿出去的東西全都要歸還!真是的,你們這些觀光客一個比一個還要不像話……」
杜夏栩聞聲看去,圖書館大門旁邊有一個警衛室的玻璃窗戶,對著他們怒斥的正是裡面的值班警衛。但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卻讓杜夏栩睜大了眼睛。
那個警衛頂著一頭誇張的酒紅色頭髮,滿臉不耐煩的神情雖然跟記憶中稍顯出入,但怎麼看都是剛才在裡面跟他們有一面之緣的張育平!
怎麼會?張育平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當上了警衛?
「抱歉,我們馬上歸還。」
月岡和迪恩彷彿見怪不怪,從包包裡把線索筆記本一一拿出,杜夏栩看了也連忙把館長的筆記本和照片全部拿出來,張育平清點完確認無誤後就放他們離開了,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就好像從來沒見過他們一樣。
三人走出圖書館的區域並來到小鎮的廣場,廣場上依舊有著許多人,杜夏栩回頭一望,正好看到幾個人推開圖書館的門,應該也是在副本裡存活的玩家,擔任警衛的張育平一樣叫住了他們,要求歸還從副本裡取得的線索。
「怎麼啦?夏栩。」迪恩率先提問,杜夏栩指著待在警衛室的張育平問:「那個警衛……是張育平吧?他不是死了嗎?」
「啊,對喔,你是新手所以不知道。」迪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開口解釋:「在副本裡死掉的玩家都會變成副本裡的NPC,所謂的NPC就是副本裡的住民,他們不會擁有還是玩家的記憶,只會一直待在那裏生活……有些玩家還會在白天時特地進副本場景裡『探望故人』。」
「白天也可以進副本?」
「正確來說,遊戲只會在晚上開啟,白天就只是個正常的場景而已,像是參觀一般的圖書館之類的。」
杜夏栩腦海中閃過了警衛死亡的畫面,忍不住接著問:「那昨晚死掉的警衛……還有那個館長也曾經是玩家嗎?」
「對,他們都曾經是玩家。」月岡這時接話了:「被困在副本裡的靈魂會作為支撐副本運轉的能源,一旦能源耗盡就會『死亡』……煙消雲散。」
也就是說昨晚死掉的那幾個人全部都會……再次體驗死亡後消逝?
「怎麼了?你們兄弟倆也真是奇怪,都這麼同情心氾濫嗎?」這時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迪恩的臉色瞬間慘白,月岡也露出警戒的表情並抓緊肩上的帆布包,緊接著杜夏栩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用手臂攬住,一轉頭竟然看到獵人靠在他的身上,條件反射推開了他,獵人沒心沒肺地笑著,心情似乎很好。
「不行啊,就算是白天的小鎮也不能掉以輕心喔?小夏夏。」
「不要那樣叫我。」杜夏栩頓時感到疙瘩狂起,被碰觸到的地方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噁心感壟罩,他反覆拍掉肩膀上不舒服的感覺,警戒的瞪著眼前的男人。
「哈哈,真是可愛的反應。」獵人開心地笑著,微微瞇起的雙眼彷彿壓抑著不自然的殺意和渴望,明目張膽的視線讓杜夏栩變得比剛才更加不舒服,那是一種強大的殺戮氣場,想必是習慣殺人並以此為樂的傢伙才會擁有的東西吧。
「昨晚你的反應確實很不錯,但對象若不是像我這麼好說話的殺人鬼,你可能早就死了喔?還是不要那麼小看殺人鬼比較好。」獵人愉快地說著,長長的手指勾起杜夏栩的下巴,舌頭彷彿毒蛇一般伸出來舔舐嘴唇,杜夏栩感覺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獵物,想也不想就打掉了他的手,同時緊張的喘了起來。
「白天的小鎮是禁戰區,別忘了。」月岡握住杜夏栩的手臂將他往後拉,害怕的迪恩也緊縮在杜夏栩身後跟著往後退,幾人的行為似乎引來了一些注目禮,但沒有人願意上前幫忙,或許是懼怕獵人手臂上的紋身,亦或是來看場好戲。
「啊哈!好像抱團的小兔子,真可愛……」獵人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嘴,但彎起的眉眼仍然訴說著他此刻病態的好心情,銳利的視線掃過三人後定格在杜夏栩臉上,只見他湊了過去,輕聲說道:「我叫林子吟,雙木林,子孫的子,口今吟,小夏夏要記好啊……在被我殺掉之前可別死了喔?」
說著說著便伸手撩起杜夏栩的髮絲,還使力拔了幾根走,不等他從錯愕中回神,獵人就已經揮揮手中的幾根髮絲,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好不容易脫離危險,迪恩像是虛脫一樣跌坐在地上,月岡也鬆開緊握著帆布包的手,杜夏栩則是煩躁的搓了搓被碰觸的地方,強烈的厭惡感和排斥感跟被盯上的恐懼全部混雜在一起,一想到這種人不只認識杜冬榛,甚至也用一樣的眼光在看他的寶貝兄弟,就讓他氣到想吐。
殺人鬼玩家……都像獵人一樣那麼噁心嗎?
「哈……算了,別太在意,那傢伙在殺人鬼玩家裡也算是一種異類,搞不好不會再遇到了。」月岡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神透露出看到髒東西的厭惡,這讓杜夏栩感覺稍微好了點,至少有人跟他有一樣的想法。
「回歸正題,你要現在去脫出組的據點嗎?還是回自宅休息?」
脫出組的據點……杜夏栩眼睛一亮,一想到那裏可能有杜冬榛的消息,怎麼能就這樣回去?當然要去了!
「夏栩,你剛結束新手關就直接下本,相當於通宵兩天耶?要不先回去休息吧?」就在杜夏栩要說話前被迪恩打斷了,月岡微微睜大眼睛,開口說:「如果累的話不要勉強,明天再去也行。」
杜夏栩閉上眼睛感受自己的身體狀況,頭有些暈眩,強烈的疲累讓他的四肢變得沉重,像是灌了鉛一樣,不愧是通宵兩天又一直處於腎上腺素發作的身體,實在太慘烈了。
可是杜冬榛的消息就近在眼前,要他先放一邊去休息,腦袋也會一直思考這件事,哪能休息到?
「不,我先去吧,不解決這件事我沒辦法放心休息。」思考許久後杜夏栩得出了結論,月岡也只能點點頭。
才剛走幾步,兩人回頭發現迪恩一臉興奮地想要跟隨,月岡立刻皺起眉頭驅趕他:「脫出組的據點只有其成員和引薦的人能去,你快走。」
「咦咦?有什麼關係嘛,我也想看看──」
「不行,我們不收留廢物。」
「好過分!我好歹救了你一命耶!」迪恩委屈地控訴也得不到好的結果,轉頭懇求杜夏栩:「夏栩……拜託啦,我、我就看一眼……」
「掰掰。」誰知道杜夏栩居然直接跟他揮手說再見!
「好過分……你們這兩個沒心沒肺的……」就算控訴也沒用,迪恩最後只能垂頭喪氣地離開,看著那逐漸離去的背影在人來人往的人影中消失,月岡嘆了一口氣,帶著杜夏栩繼續往前走。
「明明有那麼好用的道具,真是暴殄天物……」
杜夏栩聽到月岡碎念的聲音,反而露出微笑,「會嗎?我倒覺得很適合他啊……膽小鬼也有膽小鬼的作戰方式。」
迪恩是第一個跟他搭話的人,那種純天然的正能量發射器可不容易見,尤其是在這種處處充斥著負能量的惡劣環境裡。就算膽小又如何?時機到了他一樣可以拼命,雖然腦袋不好使,過度天真又容易相信人,以後一定還會遇到更多更糟糕的事,但只要能夠學會警惕他人和保護自己,經歷過成長和磨練過後還有辦法繼續保持正向,那他一定能成為黑暗裡的一抹光明。
這個到處都是絕望和背叛的世界不缺像他這種時刻都在警惕的玩家,缺的是迪恩這種即使恐懼也依然願意伸出援手的玩家。
至少杜夏栩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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