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圖書館的大門,周遭景色隨之一變,原本人很多的空間瞬間變得空蕩蕩的,在杜夏栩前方的迪恩似乎已經習慣了,反而回頭關照第一次下本的杜夏栩,杜夏栩只有起初愣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圖書館內沒有開燈,四周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周圍的樣貌,他和迪恩兩人手牽手往前走,杜夏栩的注意力被空氣中飄散的淡淡異味吸引了,他吸了一大口氣,試圖辨識這股異味是什麼,可惜無果。
莫約前方幾步路的距離有一個小燈泡在閃爍,仔細一看是綠色的應急燈,燈泡底下站著五個人,應該是比他們先到的玩家吧?燈泡旁邊還有一個寫著「警衛室」的牌子。
杜夏栩和迪恩走上前,跟同個副本的玩家們碰面,在微弱的燈光下,杜夏栩只能勉強辨別出這五個人的身分特徵。
首先是站在正中央的高挑男子最先發現他們,他染著一頭誇張的酒紅色,身上穿著幾乎要跟背景融為一體的黑色皮衣,肩上背著小小的龐克風皮包。
「太好了,這樣人數就全到齊了。我叫張育平,這是我的第三關。」皮衣男露出爽朗的笑容說,這讓他的氣質看起來柔和了些,要不是那頭顯眼的酒紅色,杜夏栩不敢保證自己真的能在一片黑暗中發現到他。
這裝扮的隱蔽性太高了,得多注意一下。杜夏栩默默的想。
接著是站在他左邊和右邊的男子,他們看起來特別眼熟,仔細回想了下,發現正是前不久在商城跟他們起衝突的兩位小弟,發現這點的迪恩還碎念了句「冤家路窄」,小弟們這時也才發現彼此的仇人,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
「嘻嘻,我叫何明白,他叫何安全,我們是兄弟。」左邊的小弟賊兮兮地笑著說,右邊的小弟更是朝站在中央、穿著一身米色洋裝的短髮少女靠近了幾步,短髮少女緊張的在胸前握緊雙拳,嚇得迅速看了看四周,最後衝到迪恩後面躲藏。迪恩皺緊了眉,低聲說:「喂!別欺負女孩子!」
「哼,裝什麼清高?小美女,那傢伙是個膽小鬼,到最後會把你推出去保命的,別跟他在一起了。」自稱何明白和何安全的兩人組招了招手,但短髮少女只是不時害怕地看了看對著她露出猥瑣調笑的小弟們,害怕得不敢現身。
「哼,無聊。」這時最後一位玩家──也就是進入圖書館前跟兩人打過照面的眼鏡少女──獨自一人靠在牆壁上,突然睜開雙眼,輕蔑的看了一眼賤兮兮的兩人組,冷漠的說:「月岡,第五關。」
「我叫迪恩,也是第三關。」迪恩對著短髮少女笑著說,似乎是在安撫她的情緒,短髮少女則小聲地說:「我、我叫林紫吟,是、是新手……」
「原來你是新手啊?沒事沒事,這裡也有一個新手呢!啊,這是夏──好痛!」迪恩剛要開口介紹杜夏栩,就被杜夏栩狠狠捏了手臂肉,他輕嘆口氣,揚起禮貌且友善的微笑說道:「我叫夏恩,請多指教。」
「請、請多指教……」豈料,自稱林紫吟的短髮少女突然臉紅,嬌羞地回以微笑,這讓杜夏栩的笑容僵在臉上,眼角不自然的抽動幾下,果斷轉身將注意重新放在另外四個人身上。
張育平臉上也掛著尷尬的表情,何明白和何安全瞪向他的眼神幾乎要殺人了,月岡對這場鬧劇一般的開場沒有任何興趣,而迪恩揉了揉被杜夏栩捏痛的手臂,滿臉不明所以,幸好沒有白目到糾正他臨時取的假名。
還真是亂糟糟的隊伍啊……杜夏栩嘆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一道尖叫聲劃破了這尷尬的空氣,是從警衛室傳來的,緊接著是迴盪在空氣中的詭異笑聲,空氣裡異味道瞬間變得加重,就像是什麼東西長期泡在水裡而發霉腐爛的臭味,耳邊甚至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
第一個察覺到不對勁的是月岡,她二話不說隻身衝進了那一片黑暗裡,緊接著是杜夏栩,他抓住還在發愣的迪恩,朝著跟月岡不同方向的黑暗衝去,後面的事杜夏栩並不清楚,但他清楚聽到了警衛室玻璃窗碎裂的聲音,以及不知道是誰發出的慘叫聲。
「遊戲開始了!」杜夏栩明確感覺到這是一個訊號,他的腳步不敢有所停留,就怕一停下,身後的東西就會馬上追到他。
「系統公告……沙沙……遊玩成員已全數到齊,在此宣布遊戲開始!當前存活人數七人,請玩家努力存活到天亮唷!」
頭上的廣播傳來了帶有雜訊的機械聲音,杜夏栩感知到身後那一顆燈泡破裂了,原本就微弱的光線瞬間被黑暗吞噬,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只能隱約照著那一排一排的書架往前跑,這裡不知道是哪裡,就算眼睛開始逐漸適應黑暗,兩側的視線又會被書架所擋住,狹窄的視野一點也不適合逃生。
「哼哼哈哈哈……遊戲還沒有結束呢……在你找到眼睛之前,遊戲都不會結束喔……」
空氣中迴盪著尖銳且陰涼的笑聲,杜夏栩判斷這個聲音跟自己有一段距離,應該不用太過擔心,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因為周邊的臭味還是很重,他沒有忘記那道笑聲響起前,空氣裡的濕氣猛然加劇到不容忽視的地步。
「呼……夏栩、你先停一下……」
身後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提醒了杜夏栩他還抓著一個人的事實,連忙找了個隱蔽的死角停下腳步,這是書櫃和冷氣出風口的夾縫間,因此寒意特別強烈,他聽到迪恩喘氣喘到一半還打噴嚏的聲音。
「你的體力不行啊。」杜夏栩說。
「我、我是室內派的啊!」迪恩冤枉的說,杜夏栩這才想起迪恩曾經提過自己是遊戲實況主的事,他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轉頭去看冷氣出風口。
寒冷的風從出風口不斷吹出來,但沒有那種詭異的臭味,應該是場景BOSS自帶的味道,也是一種警示。可那味道是什麼?杜夏栩仔細思考了一下,感覺很像是有東西泡在水裡到發霉甚至是腐爛的臭味,他不確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他知道那是聞到的當下幾乎就會嘔吐的臭,要不是因為剛好在生死關頭,他難保不會當場吐出來。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是,為什麼圖書館會出現這種異味?如果真如他所設想,圖書館為什麼會發霉和腐爛?這兩者的共通點應該是濕氣,剛才尖叫聲出現的瞬間,他很明顯感覺到周圍彷彿暴雨前夕那樣瀰漫出了濃重的濕氣,不只微微起了點疙瘩,更是感受到濕氣所帶來的陰冷。
而且剛才迴盪在空氣中的詭異聲音應該是BOSS,從音調初步判斷是名女性,她提到了「遊戲還沒結束」和「找到眼睛」,眼睛應該是突破口,而「遊戲還沒結束」……杜夏栩不認為一個遊戲場景的BOSS會知道「逃生遊戲」,所以這個「遊戲」應該是另一層面的意思。
杜夏栩捏著下巴思考著,迪恩沒有打擾他,而是朝書櫃外探頭,好像是在試圖幫他把風,思索無果的杜夏栩感到煩躁,他抓了抓頭髮,正好看到迪恩探頭到外面,手還一直在揮動,不知道是在招來什麼人還是在驅趕什麼人。
「你在幹嘛啊?」杜夏栩不解,於是提問。
「欸?啊,不是啦!那個……」不等迪恩解釋,一個人影就繞過他進入杜夏栩的視野裡,是那名怯生生的林紫吟。
一看到她,杜夏栩的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
「對、對不起!我一緊張,就跟著你們跑過來了……」林紫吟捏了捏手指,有些慌張地說。
「虧你能在剛才那樣混亂的場面裡找到我們。」杜夏栩打量眼前這名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女,為了逃命,他自認使出渾身解數的速度,為什麼會被追上?要不是迪恩發現了這名少女,他們是不是有可能會被她一路跟隨卻不自知?
還是說……根本就是迪恩把她招來的?如果是,那杜夏栩可得重新考慮跟迪恩組隊下本的事了。
「抱歉,我看到她一個人在旁邊晃來晃去,看起來像個行走的路標,萬一引來注意就不好了,這才把她叫過來……」迪恩不好意思的說。
杜夏栩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他檢查完通風口後走出了夾縫,一邊聞著空氣中潮濕的味道,一邊警戒的往前走。
「……不說那個了,身為比我資深的玩家,你沒有任何發現嗎?」杜夏栩問。
「啊,這裡的空氣不是有種怪味嗎?我一直在想這種怪味是什麼……總覺得很像是公共廁所的味道啊。」迪恩的聲音像是點醒了杜夏栩,他停下腳步看向迪恩,迪恩這才恍然大悟,兩人同時開口:「廁所。」
杜夏栩、迪恩和林紫吟三個人摸黑前進,他們一邊穿梭在眾多書櫃裡,一邊用適應了黑暗的眼睛辨識告示牌,空氣中的異味和詭異笑聲漸行漸遠,雖然還沒有找到廁所,但他們發現了一座向上的樓梯和一座電梯,先不論中世紀有沒有電梯的問題,杜夏栩更傾向遊戲場景跟外面的小鎮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時代應該也不同,所以才會有電梯這麼高科技的東西。
不過從材質看來是相當古早的那種老舊電梯。
杜夏栩默默記下了樓梯和電梯的位置,繼續朝著廁所前進,途中他們又經過了那間警衛室,杜夏栩在「進入警衛室搜查」和「找到可能是關鍵的廁所」中間猶豫了三秒鐘,決定還是先去廁所探探路。
廁所距離警衛室並不遠,靠近廁所時那種發霉般的臭味又變得濃重起來,杜夏栩當下便確定了警示正是廁所的味道。
靠近廁所時,他們又聽到了那個尖銳詭異的笑聲,緊接著是沖馬桶的聲音,然後那股異味和笑聲就不見了,判斷BOSS離開的杜夏栩帶著他們往前走,不料卻跟躲藏在廁所附近的月岡撞了個正著。
月岡只看了他們一眼,馬上閃身進入女廁裡,一句招呼都不打,杜夏栩也不牽拖,跟著擠入女廁……對,女廁,既然BOSS是女性,那女廁有線索的可能性便高出了許多,因此他一點也沒有遲疑的進去了。
「喂,那裡是女廁──」迪恩來不及阻止他,只得到一句「不敢進來就在外面等著」的回應,只好著急的四處張望。林紫吟則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什麼原因,也跟著他待在外面等。
迪恩看起來既慌亂又尷尬,他試圖幫杜夏栩找能理所當然走進女廁的理由,可是越辯解就越奇怪,林紫吟看著他沒有說話,而是笑了笑,表示自己不會懷疑杜夏栩的動機,這才讓迪恩安下心。
「啊……我是不是有一天也要這樣進去女廁找線索才行啊……」迪恩無力的說。
「你很想進女廁嗎?」林紫吟問他。
「沒、沒有這回事!這句話對男生講,聽起來很、很、很像是變態耶……」迪恩慌亂的解釋道。
「我也這麼覺得。」林紫吟笑臉盈盈地說,「我們還是幫夏大哥把風吧!」
「嗯!廁所那麼小,也擠不進去那麼多人啊!對,我才不是在害怕呢!只是因為廁所很擠!」迪恩似乎找到藉口說服了自己,頓時意氣風發地開始幫杜夏栩把風,林紫吟多看了他幾眼,在胸前握緊的雙手又捏好幾下,怯生生地躲在牆壁的轉角處並看向走廊,那裡正是所有人開頭時碰面的警衛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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