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那扇掛著「老大」門牌的門板,門板後的裝潢跟外面一樣充滿了溫暖,黃橙色的絨毛地毯覆蓋在每一吋木板地上,門邊擺放著剛才在外面見過的紅色布沙發,牆壁上的蠟燭鑲在鐵製燭台上燃燒著,房間中央擺放著類似木製辦公桌的大桌子,玻璃窗在牆壁兩側的木櫃中央綻放著太陽的光芒,最上面的玻璃還是漂亮的幾何彩繪玻璃,這讓灑進來的光線充滿了美麗的色彩。
「歡迎來到脫出組,杜夏栩先生,我們已經恭候你的光臨許久了,很高興能在我卸任之前與你見面。」青年臉上散發出溫暖宜人的笑意,他領著杜夏栩在布沙發上坐下,幫他倒了一杯熱騰騰的黑咖啡,「牛奶或糖?」
杜夏栩打量著眼前的青年,瞇著的雙眼,總讓他看不清底細,這人的情緒表現好似只有「微笑」一種,雙眼是人的靈魂之窗,從眼神可以讀出很多訊息,可是他看不到這個人的眼神,究竟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刻意為之?
「我以為小鎮裡只有麵包和水。」思索許久,杜夏栩決定這樣回答。
「不,只要有生存點,這點生活物資還是能購買到的。」青年在沙發前的木製茶几上放下用白色瓷杯裝著的咖啡,濃濃的咖啡香飄散在空氣中,接著端上來的是裝著牛奶的小瓷壺和裝著方糖的小瓷罐,如果再加上三層鐵盤,看起來就像是英國貴族的下午茶。
不知不覺,杜夏栩越來越放鬆了,這裡好像有讓人鬆懈的魔力似的,不可思議。
「抱歉,現在才自我介紹。我是脫出組的現任老大,歐陽皓軒,你可以隨意的稱呼我,我不是個會在意稱呼的人。」只見青年也幫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走到辦公桌那兒坐下了,這時杜夏栩總算看清楚這人身後揹著的東西──一個鑄鐵平底鍋。
「歐陽……皓軒先生?你是廚師嗎?」杜夏栩幫自己的咖啡倒入牛奶,邊用小匙攪拌均勻邊隨口提問。
「我是,應該說之前是。」
純白的廚師服、香料的味道、鑄鐵平底鍋,這人絲毫沒有隱藏的意願,更不難猜出平底鍋可能是個初始道具,但一個平底鍋能做什麼?幫敵人煮飯嗎?
「你剛才說自己是脫出組的現任老大……難道脫出組換過很多任老大?」
「你還真是敏銳。」青年──歐陽皓軒優雅地小抿一口咖啡,接著說:「到了我們這種程度的玩家,死亡早就是家常便飯,雖然坐在老大的位置上,但到頭來也不過是個死字,僅僅是早或晚的區別罷了。」
「老大的責任不該是率領整個脫出組嗎?」
「不是率領,是培養。」歐陽皓軒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從桌上的木盒拿出一條抹布和一瓶噴霧,似乎是在清潔桌面。
咖啡不小心灑到桌上了嗎?那瓶噴霧又是什麼?杜夏栩困惑的看著因為擦拭而輕微抖動的眉頭,套著白手套的手加快了擦拭的速度,拿著噴霧的另一隻手還快速連按了好幾下,這才放下手中的東西,眉頭也隨之舒展。
好像擦乾淨了,杜夏栩想,他終於看見這人的情緒表現,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所謂培養,是指我們有責任要將累積的知識與經驗傳承給資歷尚淺的玩家,讓他們活下去,再由他們繼續傳承下去,我們脫出組是用這樣的方式,一代傳一代,持續尋找通關全部遊戲並離開小鎮的道路。」歐陽皓軒慢慢的訴說著,邊說邊從木盒裡拿出一雙新的手套,將舊手套脫下丟棄在桌下的垃圾桶裡,接著在手上噴了點噴霧,搓一搓再戴上全新的手套。
啊,原來那是酒精。杜夏栩腦海中閃過這個想法,對方的動作讓他聯想到「乾洗手」一詞後,噴霧罐裡的內容物也隨之獲得解答,手套、酒精消毒、因擦拭髒污而產生的情緒反應……這個人莫不是有潔癖吧?
「培養的概念是第一任老大,也就是脫出組的創立者,杜冬榛先生所提出的。」
「對了,冬……!你剛才看到我說出了『好像』吧?你見過冬對不對!」
「見過是見過,但可能跟你希望的不太一樣。」面對杜夏栩的逼問,歐陽皓軒露出了有點無奈的笑容,見杜夏栩停頓了一下便繼續說下去:「見到杜先生是我還在新手時期的事,在我差點被殺人鬼殺害時,他出手救了我一命,之後他帶著我進入脫出組,教導我存活和通關的方法……聽說當時的杜先生已經臨近全破關了,每次見到他時他都在指導新人,可是他身邊的隊友卻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
歐陽皓軒輕輕搖動手中的咖啡杯,視線似乎落在漆黑的咖啡上久久不退,好半晌才接著說:「他告訴我,脫出組的存在意義不是率領所有玩家,而是培養。培養玩家們自力更生的能力,因為他們這些老玩家隨時都會離開……到那時候,就輪到我們保護那些新玩家了。」
「杜先生說,想要在絕望的世界裡生存,就必須培養即使知道危險,也依然願意伸出援手的玩家才行。」
歐陽皓軒說的最後一句話,正好跟杜夏栩的想法重疊在一起,他深刻的感受到杜冬榛是如何在這惡劣的環境中,艱難地想盡辦法創造生機;更是重新體認到雙胞胎之間那重合的想法與感應。
脫出組的成員都曾經是「被拯救的人」,他們自發性的聚集在一起,並讓自己成為「拯救他人的人」,當初杜冬榛就是用這個想法,努力讓絕望的小鎮裡依然保有一抹希望,並生生不息地傳承下去吧。
「如何?跟你期望的不一樣吧?還想加入脫出組嗎?」面對歐陽皓軒溫柔的笑意,杜夏栩回以一個堅定的笑容:「不,這裡比我想像中更好。」
「很榮幸能聽到你這麼說。」歐陽皓軒似乎也放鬆了些許,他向杜夏栩要了玩家名牌,並在名牌上蓋上梅花印記,正式承認他為脫出組的一員。
最後歐陽皓軒送給杜夏栩一句「我期待你日後的表現」便送他離開了。
離開脫出組後,杜夏栩決定先去商城逛逛再回自宅休息,於是他走進座落於玩家中心隔壁的商城,循著導覽手冊的指南找到三樓的卡牌販賣部。
他還記得副本裡月岡和迪恩兩人持有的卡牌能力,雖然大部分都有非常苛刻的限制,但不得不說,有張卡牌還是很有用處的。
卡牌販賣部依然是由同張臉孔,大概是名叫「店員小姐」的女性服務,那笑瞇的眼和詭異的笑容讓杜夏栩始終無法解除警惕心,他索性不看店員小姐,只專注在檯面上販賣的卡包。
玻璃櫃裡的卡包分成三種,分別是紅色的「攻擊型」、藍色的「防禦型」和綠色的「輔助型」,攻擊型例如迪恩持有的「卯足全力」這種具有攻擊力加成的卡牌能力;防禦型例如月岡持有的「護盾」這種保護自己與同伴的卡牌能力;輔助型則例如月岡持有的「開鎖」這種既不是攻擊也不屬於防禦,而是偏輔助玩家逃生或解謎的卡牌能力。
一包卡包要價一百點生存點,裡面包含一到三張卡牌不等,要怎麼運用手上現有的資源進行購買配置是很困難的,畢竟開卡包的結果,不管是張數還是卡牌能力都非常考驗玩家本身的運氣。
該怎麼買才好呢?杜夏栩陷入了沉思,他站在一旁看著其他玩家陸陸續續買走卡包,大部分的人都因為抽不到滿意的卡牌而咒罵遊戲系統,這樣杜夏栩更難下手購買了。
久而久之,檯面上的卡包數量越來越少,其中以攻擊型的卡包最為熱銷,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包了。
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就沒戲唱了……杜夏栩終於決定動身。
「不好意思,請給我一包攻擊型。」
他的聲音與另一人的聲音重合在一起,他連忙尋聲望去,一位身穿著類似英國偵探服飾的美人就站在他身旁,美麗的金色長髮束在後背,身材修長且高挑,雪白的肌膚更襯出嘴唇的粉嫩,眼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更增添不少撫媚,淺棕色的長裙與格子紋路的披肩是如此優雅迷人,這種渾然天成的「美」不禁令杜夏栩看呆了眼。
美人似乎也愣了一下,宛如藍寶石般美麗的雙眼微微睜大,好半晌後勾起一抹撫媚的微笑,修長的食指抵在粉嫩的下唇上,這讓指尖的紅色指甲油更為鮮豔。
「哎呀,我這是搶了小哥的卡包嗎?」
美人的聲音比預想中更為低沉,並且充滿了誘惑力的磁性,如果說歐陽皓軒的聲音溫和且耐聽,那這人的聲音就是無形中帶著勾人慾望的魔性,光是聽她說話就能使人口乾舌燥。
……嗯?先等等?杜夏栩的視線落在美人的脖子上,那隱藏在衣領處的突起難道是……喉結?這個人是男的?
杜夏栩毫無預警地陷入性別錯亂的漩渦之中,他驚恐地快速往後退,久久無法言語。
「這位善良的小哥,謝謝你願意讓我。」
還沒等杜夏栩反應過來,那位美人就已經露出美麗且性感的微笑,跟店員小姐買走了最後那一包攻擊型卡包。
完、完蛋了!太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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