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看向了天花,靜靜地道︰「我是一個很嚴厲的父親,現在我得承認自己是到了病態的地步。妻子因病去世後,我就把露娜和里昂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里昂向來是個堅強的孩子,而且他是哥哥,要擔當保護家人的角色。要是我對他過於保護,將來我死了,又有誰來成為露娜的避風港呢?所以我對里昂很嚴格,我要他當個獨當一面的男人。相反露娜是女孩,小時候已經愛哭,我更希望她能當朵溫室的小花,最好永遠不要懂世途險惡,萬大事都由爸爸和哥哥扛著,做一個簡單而幸福的女人。」
他頓了頓,便把臉上的面罩脫了下來。一個隨處可見的地中海禿白髮老翁。
「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傷人的就是愛情,而人們總是自動被吸引去玩這個最終會受傷的遊戲。不是嗎?人生就是要是你愛的人不愛你,你會傷心;你找到相愛的人,但對方比你早一步離世,你還是會傷心。既然如此,何必去愛呢?然而戀愛卻是人的本能,我沒法阻止露娜愛上誰,我只能確保她愛的人是質素高的男人。可是我……也許是矯枉過正了,對露娜的交往對象太過挑剔,有時甚至是過份地刁難他們。你沒法要求一個中學三年級的男生有車有房吧?就算是性格很好的乖孩子還是會被我的壓力逼得自動跟露娜分手,漸漸地,她就不再把自己跟人交往的事告訴我了。」
哈利沒有看我,雙手交握抵在下巴繼續娓娓道來︰「但我還是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當中我最深印象的,是二十年前她很迷戀一個筆名叫火呆人的作家,那是你二十年前的筆名吧?」
已經是年代久遠的事了,但我還是對自己出道時的筆名有特別深的印象。雖然後來我為了改變形象和嘗試新的風格用了很多不同的筆名,有些早就忘了,但「火呆人」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唯一。怎麼回事?露娜在二十年前已經是我的粉絲嗎?
「我當時並不知道是你。不,直到剛才為止我都沒有把顯然易見的線索連起來。不過這方面你也跟我不相伯仲。」
我都開始糊塗了︰「你……在說的是露娜吧?」
「是的,但為了讓你更清晰,我應該這麼說吧,我是露娜的爸爸,也就是蒂花的爸爸。」
喔,蒂花的爸爸嗎……啥咪?
「你……你在說什麼……」我的心跳猛地加速。
「你懂的,你害死了我的女兒兩次。」
我開始喘不過氣來了,他到底在說什麼?
「我不懂啊,你不要胡說八道!」我覺得自己的大腦神經就像揉成一團後塞入背包幾天再取出來的電線,一團糟。
「我是蒂花的爸爸。」
只覺得本來空白一片的腦袋又再次被核彈炸開來。
「嗯,很好的表情。相比肉體上的折磨,心靈上的折磨是能持續更長時間、也更震撼,彷彿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魘。沒有什麼懲罰比讓你這個偽君子看清楚自己是什麼人後,打從心底裡覺得自己噁心更適合你了。肉體上的地獄終會消退,心靈上的地獄卻會一直纏繞你直到死亡那一刻。」哈利平靜地說著,語氣中帶著絲絲的滿意︰「愛麗絲和里昂已經幫你看清楚了自己的一部分,可是還沒讓你看到自己最醜陋的核心。不過他們也幫我把所有拼圖湊好了,所以這個部分由我來為你拼出那有意義的圖案吧。」
我能想像到,哈利把一片片拼圖湊在一起讓我看,而完成品是一面鏡子,映照著我如狼似虎、面目猙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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