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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輕玉衝出課室時臉色極差，看起來很不妥。班長見課室内的秩序已經不可挽回，索性不管那群大吵大鬧的人，基於關懷同學的職責跟著他去了厠所。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ZqY9WPwwR6 維尼

  由於接近早課時間，厠所裏已經沒其他人。只有最近門口的一格厠所關上了門，門縫下見到一雙皮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0T6iaImiEr 維尼

  嘔吐聲與穢物入水聲聽起來令人難受。班長忍著反胃感，等裏面聲息稍歇，揚聲問：「喂，小張，你沒事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SiTFFgtQxe 維尼

  幾聲乾嘔。看來已經沒東西可以吐了。片刻靜默後，馬桶冲水的嘩嘩聲在厠所回響，然後厠格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VmdJzZdS4T 維尼

  張輕玉站在裏面。也許是胃仍不舒服，他稍微蜷著身體，一隻手捂著腹部，秀氣的眉微蹙。冷汗稍微濕了烏黑頭髮，一撮髮絲黏在蒼白額角，遮住懨懨的眼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FJYU3Q2exS 維尼

  他看上去虛弱得令人心驚，像一面將碎的鏡子，朝他扔一塊小石頭，就會轟烈地碎裂一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zMR9luwq85 維尼

  刺耳的早課鈴突兀地響起。班長抖了一下，有點擔心張輕玉會因聲響受驚又開始吐，於是盯著他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Mu27lFZUTi 維尼

  見班長看著他，張輕玉有些不自在地回避他的視綫，抬手捂住嘴，低聲問：「有紙巾嗎？」聲音沙啞得有點難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rkaBxk67az 維尼

  班長有些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張輕玉道謝，仔細地擦乾净嘴巴。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SH0CSXmRUv 維尼

  「我待會找班主任説聲，你去保健室躺一會吧。」班長說。「或者打個電話回家，叫家人來接你回去休息也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gETN0NlQEv 維尼

  張輕玉將紙巾揉成紙團，隨手扔進垃圾桶。白色紙團劃出漂亮的抛物綫，落入垃圾桶陰暗的大嘴裏消失。他盯著垃圾桶，無聲笑了一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pbADhOehI2 維尼

  「當然是回家。」他的聲音漸漸壓低。「難道我還有得選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TkTI42Rd9k 維尼

  班長會錯意，嘿嘿笑了聲，「可以不上課當然要抓緊機會咯，想不到學霸也這麽不乖！」他親熱地拍了拍張輕玉的肩膀。張輕玉什麽也沒解釋，勾起唇角，眼睛裏沒有一點笑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Fex4lKX95w 維尼

  他果然沒得選。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vWpcbHXrY8 維尼

  當他和班長回到課室時，已經在上早課的班主任告訴他監護人剛剛打電話來，說已經叫了車子來學校門口接他，十分鐘後便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L0Nfeocn4n 維尼

  「張同學，我想你已經打電話通知了你的家長，」班主任皺了皺眉，「雖説事急從權，但畢竟還是不合校規，下次不要自己開手機打電話。」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DtA5Jnxx5T 維尼

  不對，剛剛張輕玉明明就沒有時間開手機啊？班長下意識就要反駁，但張輕玉已經溫順地垂頭認錯：「對不起，下次不會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y8hFjWSvD9 維尼

  班主任對品學兼優的學生素來寬容幾分，也沒再説什麽，讓班長陪他在學校門口等車子來接他回家。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LKSZJSLIFe 維尼

  班長有點疑惑，但既然張輕玉本人已經承認，就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於是班長將這件事抛諸腦後，幫學霸大人拿起書包，陪他走到學校門口。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dUXxOh37Pv 維尼

  走過靜悄悄的操場與紅磚步道，學校門口的花圃栽了桂花樹。雪白的小花點綴著枝葉，秋季乾燥的空氣裏彌漫著淡雅的桂花香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ANs7IVG11j 維尼

  兩個人站在鐵柵前面，陷入沉默。即使同班了一段時間，班長和張輕玉也不算熟悉。班長見對方不舒服，也沒打算强行扯無聊話題要病人耗費心神應答。於是他們就這樣維持沉默的狀況，站著等待車子到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bEEqX3bEtW 維尼

  這時，學校的廣播系統發出沙沙聲，然後一道柔和成熟的女聲經過擴音系統擴散到校園的每一個角落，聼起來像是副校長的聲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PA80nZYdf3 維尼

  「各位同學早上好，」副校長清了清喉嚨，「我有個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訴大家。」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ffTsfc06Pz 維尼

  張輕玉握緊拳頭，臉色又白了幾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dQVSlvL3jV 維尼

  「昨天祥雲路發生車禍，五年一班的江嘉蕙同學不幸喪生......」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NyBBQNO4B6 維尼

  一隻小麻雀拍動翅膀飛過桂花樹越過兩人頭頂，在不遠處的長凳降落，低頭啄食凳子縫隙裡的餅乾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2wb3yYoK22 維尼

  「......請全校師生肅立，為江同學默哀一分鐘。」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h3HkCWpAQE 維尼

  校舍遙遙傳來桌椅拖動聲，張輕玉低頭，班長低頭，然後校園徹底沉默。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gMkrfVDjk2 維尼

  默哀。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JGcelaj6SX 維尼

  這一分鐘裏，白色的學校裏靜悄悄的。秋日長風湧過無人的操場，鼓蕩到兩人身旁。桂花樹枝葉颯颯作響，幾朵細小白花旋落到枯葉堆裏，宛若雪粉。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vIT7iEPSEt 維尼

  張輕玉視綫餘光見到幾隻麻雀結伴飛到長凳上，爭相啄食物碎屑，你推我撞，發出啾啾的叫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f0fhG3ffUR 維尼

  他之前和江嘉蕙曾一同坐在那張長凳上，中間隔了一本琴譜，天空很藍，白雲很輕，蟬聲悠長。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8cHkR8I5Cn 維尼

  那個時候，他好像睡着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uUOlAE8zl0 維尼

  其實他一直都沒醒來吧。這一切都僅是一場糟糕又荒謬的噩夢，江嘉蕙沒有目睹他不堪的秘密，沒有被車子碾成血肉模糊的死物，此刻仍然坐在課室裏，看著打打鬧鬧的朋友們，溫柔微笑，白色裙擺飄逸如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9UIFICFTyT 維尼

  她好好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YqH3d0jhMm 維尼

  「默哀結束。我們會永遠記得江同學......」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Zqf42eCLuP 維尼

  廣播將張輕玉拉回現實。學校再次活過來，校舍傳來雜聲。獨屬於江嘉蕙的一分鐘已經過去，少了一個人，老師與學生平凡的一日也會如常展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ObHFtsHuIe 維尼

  張輕玉有點恍惚地抬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U1aE0h6mTe 維尼

  班長好像在和他説些什麽，然後引著他往鐵柵外面走去；但他什麽都沒聽清楚，只是渾渾噩噩地跟著班長邁開脚步，踏出校門。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2F3tzf1VDq 維尼

  聲音突然灌入耳膜。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Tz15VnJVzk 維尼

  馬路上車來車往，明黃巴士、鮮紅的士、或銀或黑的私家車在行車道上流動，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模糊成流動顔料。紅綠燈裏亮著刺眼紅光，發出震耳欲聾的特特聲。塵埃在乾燥的空氣中揚起，帶著廢氣的暖意擦過皮膚，觸感粗糙。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gSGJw9V7eq 維尼

  他站在街道上，隱隱有種站不穩的幻覺，好像脚下踩著以皮球為支點的平衡木，重心溜來溜去，無法掌握。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ROH8nJkO7S 維尼

  虛幻的失衡感。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7d56aK6atq 維尼

  精神綳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TLIuIeZzuz 維尼

  耳鳴。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zrmmpJe8vs 維尼

  班長將書包遞給他，他下意識接過，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僵立不動。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CQTw7X1k4x 維尼

  「喂，小張，那不是你家的車子嗎？怎麽不上車？」班長拍了拍張輕玉的肩膀，指向停泊在五步遠的黑色轎車。但一貫聰明的學霸大人像是傻了，一手挽著書包的肩帶，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眼神空茫。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Zy7n7zvKma 維尼

  黑色轎車的司機剛打開車門下車，朝兩人走過來時，馬路上突然傳出一連串高亢嘹亮的汽車喇叭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KWCCqZBCgt 維尼

  叭叭叭叭叭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gxJsshvur7 維尼

  然後是急劇刹車，輪胎與粗糙路面摩擦的難聽聲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Hn9nramYo4 維尼

  好刺耳。班長的臉皺在一起，有點好奇地踮起腳探頭去看馬路上發生什麽事；但身旁的張輕玉突然整個人晃了一下，書包肩帶從手臂滑落，然後整個書包重重摔到地上。班長連忙收回八卦的心思，架住站不穩的同學：「喂喂喂，小張，你沒事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t7IFunPCm1 維尼

  司機臉色一變，伸手扶著張輕玉的肩膀：「小張先生？」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DBWDJWtzsx 維尼

  在兩人的攙扶下，張輕玉沒有摔倒，慢慢蜷縮著蹲在地上，雙手用力壓住耳朵，緊閉雙眼，全身顫抖，喉嚨發出毫無意義的破碎音節。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mVaLOOE5bZ 維尼

  兩個人都在叫他，但他都聽不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kQr6eBn0U1 維尼

  他只聽見那漫長刺耳的煞車聲，不斷地在耳邊反覆迴響。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snUWL4gm79 維尼

  急劇煞車。吱嘎嘎嘎嘎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pS6Afgkq0n 維尼

  吱嘎嘎嘎嘎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XP43m7q9ku 維尼

  吱嘎嘎嘎嘎嘎—— 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Rv4saHtEhq 維尼

  猛烈撞擊。震盪。玻璃清脆破碎，玻璃渣子劃破皮膚。他擠在車子後座的角落，有人牢牢壓在他身上，粘稠的血將媽媽的長髮黏在他臉頰上，溫熱的液體流到他嘴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MRkldvcXaf 維尼

  鐵鏽味在口腔瀰漫。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BHi10R8Y8Z 維尼

  是死亡的味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107ＰＥＮＡＮＡg9CRJ06RJ1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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