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生活的許多紛爭往往都會經歷五個時間點。發生，憤怒，爭吵，受傷，和解。
當雙方真正和解時，多半有大把時間都被浪費掉了。所以，為什麼不乾脆把其中那三點給省略掉呢？
林翔就是這樣想的，雖然他只猜對了一半。人家心裡還是很不爽，畢竟他們對這座島嶼而言是外來者。但當提到夏洛特的魔女身分時，他真的很高興自己早已理解到紛爭的解決方法。
他們原本預計在天黑前抵達，也就是傍晚時分，現在卻連晚霞也不用看了。尾丸中將從軍營內拿出一扇小門，默念了幾句咒語後成了讓他們能並排通行的通道，這還只是十幾分鐘前的事情。
通道外面仍是一片白，林翔不去多問，只知道這一定是魔女所為。
「我對這座島可是有好多問題想問。」
「我能理解，縱使我曾和燕王一樣，但軍令在前，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尾丸又道：「想不到人族竟也有如此強者，天仙的氣場在下一眼便能瞧出來。」
「喔？所以那時......你其實沒有勝算？」
尾丸深吐口氣，「這威爾斯島已經好多年都沒有敵人的存在了，以前還有些零星衝突，我也是在那時努力了一段時間，才當上中將。」
「如果你人在白國，這境界實力已經足夠當個都督府的同知了。我看你早就能入天仙，只是......時機未到？」
「......」尾丸的臉上寫著不甘，「魔女大人曾說過，軍方的天仙最多只能有三個。」
「三個？」林翔不解，「那剩下的人就只能固守在境界之頂囉？」
尾丸搖頭否定道：「鶚鳥族雖然攻擊力高，但境界卻提升得很慢。你剛剛看到的那些人，他們和我差了好多期。魔女底下除了兩個大將，還有一個資歷比我更深的中將前輩。我管的人比較多，卻都是外放出去的士兵；前輩他平日不在營內，但權力比我還要大。」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囉。」林翔像是找到了同伴，「原本我在青國當錦衣衛，除了功績，那也是用年資來看。雖然我比較特別就是了......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指揮同知，算是這裡的曹長吧？」
「我認識幾個曹長，確實都沒你這麼年輕。」他哈哈笑道：「妖族比人族長壽不少，不過你也別怕，剛剛我才接獲一支小隊的消息，有個准尉說是遇上了陷阱，他們的兵長不幸喪生......你有什麼頭緒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這人一向和善，將軍你也懂的。」林翔苦笑幾聲，儘管那個笑容已經把他出賣了。
好在尾丸有些粗神經，也不追究下去。夏洛特原本待在他們兩個後面，見他們聊到一個段落，她插話道：「將軍剛剛說這座島的名字叫做威爾斯，這是魔女取的？」
「喔不不不，我現在還不能讓別人稱呼自己將軍。只有入天仙的三位前輩才有那種資格。」他連忙擺手否認，「不過說到取名字這回事嘛......真要講的話，英王妳只講對了一半。」
「一半？」
「一半？難不成你早在那時就藏了一手？就為了等我們問這個問題？」
林翔把夏洛特想講的話都說了，他只見過別人在戰場上留了一手，還真沒見過別人這樣做過。
尾丸當然沒這麼無聊，「這座島叫什麼名字我並不是很在意，但就魔女所言，威爾斯這個名字是當初大遷移時一同過來的。另一個名字是人族取的，馬達加斯加。」
看來當初古仙艾蓮確實把所有魔女都帶到英格蘭島上了，只是在被人族迫害的那段時間分成了兩支。威爾斯處在英國西南方，人族從不列顛南邊開始擴展居住地，所以......
「看來當初逃難的時候，除了古仙以外，還有另一個頗有聲望的魔女領了一部份的同伴南下至此。」夏洛特推斷出了結果，點頭的樣子還挺可愛的。「如果不走陸路的話，就只能走海路了。雖然魔女能施咒讓自己飛行，長時間下去一定會耗盡所有魔力，勢必得找個地方著陸休息。」
「然而不管是走哪種路都會有危險，那時船隻技術應該不太發達，就算發達，她們也沒辦法用搶的。」
「為什麼？」尾丸問了：「魔女大人可是很強的，和我族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
「因為古仙的命令。」林翔替夏洛特解釋道：「這話說來諷刺，當那個領頭的魔女來到這裡定居了一段時間之後，剩餘往北方逃的那一支到現在存活下來的，除了你面前的她，早就沒有別人了。」
「魔女大人竟然那樣下令啊......換作是我，早就和人族拚個你死我活。」他氣憤道：「甚至不用拚，人族的實力完全抵不過我族和魔女！」
「事情已經發生，講那些也沒有用。」林翔見通道的盡頭處隱隱發著光芒，「應該就快到這座島的中心點了對吧？我們就是為此而來的，如果沒辦法見到魔女，答案永遠不會出現。」
「我算是了解了，英王這些年來受的苦鐵定不少。」尾丸引領他們至盡頭處，「這扇很亮的大門後面就是安塔那了，魔女大人就在這裡。」
他拿給兩人各一張紙片，「這就是證明，記住了，時時刻刻都得護好這張紙，不然空間內的雪球守衛會有動作。不要妄想打敗他們或是逃跑，他們每個都有天仙中階的實力。」
「中、中階啊？」林翔嚥了口唾沫，「我都忘記問了，你知道魔女的境界以及名字嗎？」
「喔，這個啊──」尾丸清嗓說道：「上仙，白靈大人。」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3jhd0IE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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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白靈的所在地，林翔才開始感覺到不同於非國的低溫，零下的溫度他也不是沒感受過。冬天在山區有時會下雪，到了夏天又熱得和什麼一樣。只能說他待在中亞幾年，始終搞不懂那裏被稱作仙境的原因。
「英格蘭和這裡比起來溫暖多了。」夏洛特打了岔，現在沒有尾丸陪著他們，他們務必得小心謹慎。
畢竟上仙所創造出來的魔物，絕對不會是什麼簡單角色。
「現在知道為什麼馬達加斯加會變成這副模樣了，上仙的能力恐怕就連妳也無法摸透。」林翔說的話讓她無法否認，儘管周遭沒有魔物的炁息，他仍然戒備著，生怕半路殺出幾隻雪球守衛。
說也奇怪，這張紙片並沒有任何圖案，就像是從某處的邊角隨意撕下來一樣。此刻卻擁有不被守衛感應到的神奇功能？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感到神奇吧？
夏洛特試著讓紙片漂浮在手掌心上，果然在紙片離開掌心的那一刻，林翔和她同時感應到雪球守衛的強大炁息。那是一種讓林翔覺得用道息也很難對付的力量，而夏洛特的咒語也可說是拿道息沒轍，更不可能和守衛抗衡。
幾個守衛自雪地上冒出，這裡的環境和他們之前入島時一樣，除了寒冷的溫度之外沒有其它差別。守衛的全身高大，少說也比林翔高了兩個頭，巨人雙肩上的冰刺讓人看了非常畏懼。夏洛特趕緊又收回紙片，守衛原先轉紅的雙眼又恢復了平常的深藍。
「燕王林翔、英王夏洛特，確認身分中......」另一個守衛的樣子又不太一樣了，臉上戴著一副不屬於這個時代會有的，類似高科技的產物，來回在他們身上掃了幾秒後才確認兩人的身分。
「確認完畢。白靈大人下令，讓兩人與大人會面。」
幾個守衛紛紛排成兩排讓開了路，林翔察覺他們並沒有攻擊的意圖，但還是帶著夏洛特快速走過這裡。
地上的積雪已不復先前那般薄薄一層，而是到了一不小心就會跌倒的厚度。像是踩踏進濕滑的泥巴中，空氣中漸漸飄著兩人未體會過的逸散魔力。直到那棵沾染上雪霜的銀杏映入眼簾，以及那淺藍的衣裙與銀白的飄逸細柔。
「......」
「......」
白靈的樣貌如天使般，這是林翔第一眼的印象，就差沒在頭上浮著一圈光環。背後的羽翼揮動了幾下，她也往這邊看了過來。
「初次見面，這一路上辛苦了吧？燕王和......啊，英王。」
白靈笑起來的樣子很美，憑空變出了兩張椅子，示意讓他們坐下來談。
「我喜歡白雪的皚皚潔白，有時我覺得雪就和鏡子一樣，能反射出靈體心中的真實樣貌。英王也是這樣想吧？」
與其說很快進入話題，不如說是白靈先起的頭，爾後兩人被其身後的靈壓帶著走，想反抗就有他們好受的。
林翔不是魔女，因此把白靈當成似於白虎那樣的存在；白靈對夏洛特反而有種親切感，興許是體內的魔女因子起了共鳴。
在林翔的認知中，修練至上仙等於有了被人族尊稱為神明的資格，只要神沒打算對他們下毒手，自在一點也不是什麼無禮之舉。
白靈和夏洛特聊了幾句，發現林翔已經解除了警戒，「燕王看來是對我放下了戒心呢，這樣也好。」
「我相信魔女大人並未對我們有加害之意，今日前來未先告知，是我們的過錯。然而事態緊急......」
「我知道，我都知道。在這裡待了數千年，身為上仙，我也有一覽世界局勢的能力。」白靈講到這裡有點哀傷，「我想你們，特別是英王妳，一定有問題想要問我。比如說......『那一天』之前之後所發生的事。」
夏洛特重新起了精神，「還望上仙和我說明當初的一切，數年前家母遭人族迫害，莫非魔女真的犯下了什麼無法饒恕的事情？」
「這一切若要細講，怕是青國皇帝都要佔領掉白國大半領土......應該說，祂已經開始這樣做了。」
「已經？」林翔擔憂問道：「上仙知道白國現在的情況嗎？」
「我只能說，情況非常不好。白皇......白虎祂一直在苦撐著，努力不讓青龍摧殘祂底下的人民。換句話講，祂們這對夫妻到了現在，一個是抱著讓人族自相殘殺的態度，另一個則是試圖讓人族能挺過對方的摧殘。不管誰贏，犧牲的都是人類。」
「皇上祂不會有事吧......」林翔握緊右拳，在白國的不只有白虎，還有狄純和丁順啊！
「方才聽上仙這樣講，莫非上仙早就認識青白兩國皇帝？」夏洛特從這方面問起，白靈回道：「是這樣沒錯，我其實也活了許久歲月。真要說起來，祂們四神在我眼裡都是弟妹般的存在。」
夏洛特先是震驚，剛剛聽祂那樣講，就知道祂一定和四神認識。結果白靈不僅認識，歲數還比祂們大上不少。
「活到一個歲數之後記憶會漸漸模糊起來，相對的，一兩歲的差距也會變得微乎其微。我還記得那段隨古仙修行的日子，古仙平日待我和其他師妹很好，然而過程還是辛苦的。修成正果時，我才與四神有了接觸。」
「接觸是指......交流？敵對？」林翔問道：「雖然從上仙的口中聽來，那些應該都是過往雲煙了。」
「燕王說得很好。」白靈收起羽翼，摘下樹枝上的葉片。「我們在玄界生活了很久，直到古仙說要帶著我們至人界生活，在仙凡再次重合後。我們全族將英格蘭作為生活居所，我也是在那時成為上仙的。」
「後來的事證明古仙想得實在過於美好，我知道燕王並非為壞人。但......」祂深吸氣，「我在這漫長的歲月所學到的一件事情，就是人族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如果我是古仙，我一定號召眾魔女將所有盎格魯人驅逐出島外。」
林翔聽完抖了一下，稍稍利用道息化解那股令人快要窒息的逸散魔力。看來祂若是生起氣來，自己應該會痛苦到在地上打滾。
「他們到了島上，起初古仙下令要我們偽裝成沒有魔力的普通人，和他們這群行徑如同長右族的猴子友善相處。直到他們漸漸有了主見，決議利用人海戰術將我們逼迫至內陸、海邊、高山。」
「然而古仙並不允許妳們反擊，才會導致現在這樣。」林翔已經把這句話講到爛了，「之後上仙和古仙的關係決裂，於是遷移至此處？」
「這話只對了大概七成左右。與其說是決裂，不如說是古仙早就將部分領導權轉交於我，我才能在古仙亡後成為新領袖。」白靈輕撫過自己的臉頰，抹去幾滴溫熱淚水，「直到最後，我還是摸不透古仙的心，更別提英王了。如今魔女族就剩下我和妳，你們既然隨著非王奪回政權，想必也知道魔女在南非上發生的事。」
夏洛特的心沉了幾分，當初期盼島上還有剩餘的魔女，結果只剩下白靈孤獨守在這裡。千年無人談話，那該有多難受啊！
「上仙有想過回英格蘭的事嗎？」她問。
白靈搖搖頭，「英格蘭雖然不是我原本住的地方，但也算是我的第二個家。當初下定決心領著一部分的人離開家鄉，我就決定再也不回去了。就怕......觸景生情啊。」
「我是覺得過了那麼長的時間，應該也沒有什麼景好觸了。」林翔分別看了她們倆一眼，「沒開玩笑，我可以保證，上仙現在若是回去，一定會認為我們把妳帶到其它地方去。」
「不。」白靈否認，「燕王應該沒有想過，所謂的景物其實不只是眼睛所見，還包含了氣味與感觸。這麼說起來，就是『回憶』。比如說我和古仙常在晚上偷溜出去看海，聞著海風，看著漆黑海洋上的破碎海浪。只要我還活著，回憶就會深刻在我心裡。」
「既然如此，那上仙豈不是更應該回去看看嗎？」
夏洛特對這番話很有感觸，「我也很懷念小時候陪娘在山上看星星的時候，儘管她被人類殺害，我也成為白皇的養女，但我的心仍然牽掛在那地方......我在皇宮內有一段辛苦的時光，不是因為白皇欺負，而是因為當白皇問我說想不想當白國公主，我卻拒絕了。」
林翔也只是聽過夏洛特在白國待了段時間而已，未想過她竟然差一點就成了公主。「待在白國沒有自由，只有成為藩王並且捨棄掉自己的魔女身分，才能換得在英格蘭受人尊敬的地位。當然，有無地位其實也不是最重要的。」
白靈愣了下，林翔接著說了：「我也有很慘的過去，父母被同為人族的混帳一把火燒死了。若是一直處在過去的悲傷，那就始終無法前進，無法做好迎接新事物的準備，之後也只是不斷地錯失改變的機會罷了。相信上仙一定能理解我的話。」
「......」
一絲希望掠過祂的眼旁，而夏洛特又想起了，那天白虎朝自己伸出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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