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痕這才離開了青殿，在他聽完了自己父親的故事之後。
天空中一片黑色的布幕，略帶亮光的銀輝隱藏在細薄的雲彩裡，顯得朦朧。
「做為未來下一代的君王，縱然錯殺一百，也要達到目的......是這樣嗎？」
這個季節的風本應涼爽，此時青痕卻覺得有些不適，一種獬豸死在自己面前時的恐懼油然而生，令他想要逃避。
「我還是不能理解呢......上位者的想法。」青痕自言自語道。
有人費勁了心思，想要當上這萬人之上的存在；而君王費勁了心思，則是想要告知那些人手握大權之後伴隨而來的責任以及壓力。
青痕現在才正值弱冠，外表和內心狀態也是一般，和同齡的人族並無任何區別。可是再過個二十年，青痕雖照樣還是這般面貌，但同齡人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他在玄界的輩分是最為低下的，若他不是青龍之子，面臨到這種痛苦的時間必定會延後一些。
「......該是時候要離開了。」他心中作了這個決定。
「青王殿下，要回府了嗎？」車夫問。
「嗯，這種天氣，在外頭吹風會感冒的，還不如回府休息......。」青痕冷冷道。
臨走之前，他還是回頭看了一下那聳立的高塔，青殿。
「唉......我到底應該要如何呢？假若能夠從重新來過，我又會是如何？」
酉時，一輛滿載著憂愁與困惑的馬車，從京城北上，往莫斯科的方向前進，窗外的玉盤亦是如此。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JqQojsj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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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國，白堂裡。
白虎的面色很糟糕，倒不是因為方才林翔在朝堂上公然辱罵祂的關係，而是另外一件事情──林翔的要求。
白國的士兵並不是軟柿子，雖說數量沒有比青國多，可重點不在數量而是在於能力，他們皆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有些甚至可以以一敵十，令人們為之敬畏。
既然數量少，那借兵這件事就是一個大問題了，誰也不會想要把自己搞得不安全，國家也是一樣的道理。
可是如果不借兵呢？林翔說得很正確，暴民們的確會不惜一切地衝進白國境內，只為了那一口飯吃、一口水喝，白國的市民們能夠抵擋嗎？
祂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時間正有如不斷燃燒的煤炭，總會有殆盡的一天。
「陛下，青國錦衣衛千戶林翔和北鎮撫使丁順求見。」值官太監溫和地說。
「嗯，讓他們進來吧。」
那太監走至外頭，今天中午大鬧特鬧的主角這才慢慢地走進來，跪下道：「臣，參見陛下！」
白虎沒有什麼明顯的動作，只是將目光給了林翔那白水銀裡頭養著兩丸黑水銀的眼珠子，閃閃發光的，像是一位精神抖擻的戰士。
「哼，方才敢在朝廷上當面與朕叫囂，怎麼現在就恭恭敬敬的？」白虎冷問。
其實白虎是知道的，青國此刻並不寧靜，必定會有人為了求那一小塊地區的安穩而千里迢迢來到這裡和祂求情。可祂並不知道今日會是林翔來，而且還只是為了保護玄白仙境，青國最邊邊的一帶。
「回陛下，臣也是千百個不願意，若是能夠換得兩國的穩定，臣這一條命又算什麼？」林翔苦笑道，而一旁的丁順則是欲言又止。
「縱然如此，你方才的做法實為下策，還是顯得過火了些。朕知道你的想法，而朕也是支持的，可是大臣們呢？他們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沒朕的白殿了，林千戶，你想他們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白虎無奈道。
的確，林翔他那時的口氣已經不是在談判了，像是披著笑臉在威脅的惡魔。越是想要讓臣子們接受，就越是會遭到反彈，這樣的結果並不會有多大意義。
「朕懂的，朕知道你在那兒有了朋友、有了愛人，那塊地方對你來說是相當的重要，可是你知道，你方才說錯了什麼嗎？」白虎問道。
「臣......臣不知......。」
「你啊，太口無遮攔了。知道朕的意思嗎？若還是不知道，朕舉個例子給你聽，丁鎮撫使是你的知心好友沒錯，可是你會和他說一些他家人不檢點之類的話語嗎？」
讓白虎不高興的地方就在這邊，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應該要自己搞明白，就算關係再怎麼好，也還是會有一條紅線在的。何況林翔和白虎根本就不是朋友的關係，講別人的丈夫會衝過來打人之類的委實不恰當。
「臣......知錯了......。」林翔的頭貼在了地毯上，表示歉意。
「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凡事都不能做的太猖狂，若是理解了這一點，定能成為一代重臣。」白虎這才展露出笑容，拿起左前方的茶杯喝了一小口。
「那麼陛下，有關借兵的這一件事情......您的意思是？」
「這個嘛，林千戶覺得呢？朕會同意把兵士借給你嗎？」白虎笑瞇瞇地看著林翔說。
「呃......。」
聽這口氣，應該是不行了......可是村民們要怎麼辦？他們滿心期望著自己能夠凱旋而歸，帶著能夠保衛國家的白國士兵們前來支援，難道就讓他們失望了？
林翔搖搖頭，回道：「陛下，您乃九五之尊，怎能因為大臣們的反對聲浪而拒絕提議？」
白虎好笑道：「九五之尊？林千戶你可知否，以往的九五之尊除了武則天以外，可全都是男人？直到現在，還是有很多人會不服，有很多人覬覦朕這個位置，說明白一點，他們只是不希望女人執政罷了......儘管這個女人是神明也一般。」
從女權卑微的時代又往後推了幾個世紀，雖然女性也能夠當官，至於能夠當到多大......這還真是不好說，有個正五品就該偷笑了。
由此可見，男女平等的這個夢想終究也只是個夢想罷了。
「朕還是知道你的難處的，雖說施諳這一次出了過錯，但也好在副千戶狄純的支援下才得以達成目的地，這樣好了......朕和你訂個『契約』如何？」白虎收起臉上的無奈笑容，一副嚴肅的表情讓林翔得知祂並不是在開玩笑。
「契約？」儘管如此，林翔仍舊覺得好奇，好奇那契約的內容能夠帶給他什麼好處，又能夠帶給白虎什麼利益。
「對，在談論契約的內容之前，朕想先說一件稍早發生的事情給你們兩個人聽。」白虎頓了一下，又道：「就在昨夜，朕派遣的使者回來了，朕此次派他出去的目的是，希望青龍祂能夠收手一些。雖然那些罪臣同樣害了你，可罪不致死，實在不應該像是割韭菜一般。但是你可知否，青龍給的答覆？」
「臣不知......既然陛下您這麼說，談判的結果想必不盡人意吧？」
「哈，沒錯，青龍祂只說了要朕別多管閒事，要朕安分守己一點。你能夠想像嗎？祂居然說朕『多管閒事』，朕又還能怎麼辦呢？」白虎假笑了一下，好以蓋過自己的悲傷。
「原來是這樣子......。」
照白虎這麼說，這兩神的關係可說是出了裂痕，也難怪當林翔脫口說出青龍會衝過來打祂的時候，白虎會如此憤怒了。因為若是白虎再插手的話，林翔的那句威脅很有可能會成真。
「唉......對了，你還知道青國的吏部員外郎劉玉錦和中書省斷事官林天嗎？就是害慘你的主要策畫者。」
「那兩個人......臣的確知道。」話到這裡，林翔除了滿腔的怒火以外還帶有著一絲絲的疑惑，難道說那兩個人的處罰更加嚴重？
「算算時刻，現在應該也差不多了。青龍下令將兩人凌遲，且誅殺九族。」白虎的語氣平淡無比，就像是殺了個人沒什麼大不了似的。
「誅殺九族！那、那怎麼可以......青龍統領祂平常就絕不輕易動刑，這四百多年來，除了鳳凰、吳王等謀逆者，祂可是從來都不會......這是為什麼？」一旁的丁順這才插口道，對於青龍的所作所為他實在是難以置信，自己所尊敬的領導者居然真的下的了手！
白虎搖了搖頭，道：「丁鎮撫使看來是不太願意相信呢。聽著，不要以為任何人，包括神明的個性都是永恆不變的，麒麟就是個好例子，在祂起兵謀反前又有誰能想到會有這一天？現在青龍......朕實在是不想說了，這就是為什麼朕有必要和林千戶你簽訂契約。」
「敢問陛下，方才一直談論到的契約......究竟是什麼？」林翔開口問說，對他而言，只要能夠讓這一次的冒險有了成果，要他做什麼都沒問題。
「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的幾項條約，但最重要的是......朕希望你們，能夠臣服於白國。」
林翔腦中所有不利於自己的想法頓時化散，卻是被新的煩惱所困擾著。臣服，意味著自己就此成了白國的臣子，所效忠的對象自然也換成了白虎，可村民會答應嗎？狄純又會怎麼想？
「陛下，這個想法......會不會有點太......。」林翔為難地道。
「朕也知道要你們兩個臣服於白國的確很困難，朕要你們就此背離青國也是有原因的。」白虎說。
丁順不了解白虎的言下之意，滿臉問號道：「恕臣愚昧，陛下可否再說得更清楚一些？」
「無妨，這個要求也是朕這幾天徹夜難眠之後才想出來的，細部的部分還可以再做一些討論與修改。你們既然來到這邊，就代表著已經下了決心拒絕接受青龍所發下的聖旨，現在青國的朝廷非常缺人，實在是需要像你們這種有治理經驗的人來協助祂。當違抗了旨意的同時，青龍雖說不會對你們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脅，可想必會動用一切手段把你們硬是拉去京師。」
白虎喝了口紅茶，又道：「朕講難聽點，其實林翔才是青龍的寵臣，才是真正能夠受到安全保障的人。至於丁順你，老實講，並沒有那麼受青龍眷顧，若是如朕所想，青龍比較有可能先派人把你綁起來，作為祂強迫林翔入指揮使司的籌碼。」
話雖殘酷，卻也是一件事實。現在的重點人物可是林翔，他丁順頂多就是個配角，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敵人給弄死的那一種。這麼一想，他不禁冒了冷汗。
白虎懷著一絲絲的歉意，又道：「可要是玄白仙境成了我國的領土呢？正如林翔你方才在朝堂上講出的領事裁判權，他國禁止干涉國內大小政務，所以你們自也免於青龍的脅迫，如此一來，朕也能夠保得該地全部人民的安全。」
這話說得不無道理，若是讓白虎祂成了自己新的君王，青龍就絕不可能通過一紙詔書命令林翔他前往京師，由於幾百年前的那一條規定，自然能夠讓林翔放下心中的那塊石頭，可還有個最棘手的問題就這麼擺在眼前，青龍難道就不會有應變措施嗎？
「林千戶，你此刻應該在想：『青龍那傢伙會不會有其他方法應對。』是吧？」白虎像是一個會讀心術的人，能夠聽到他人內心的想法。可倒不如說，林翔所想的問題此時此刻正浮現在他的臉上，其實也不難猜。
「陛下果然英明！臣的確......是這麼想的......。」林翔苦笑道。
「喔？不知道方才是誰說朕是一位昏君來著的？」白虎笑道。
「呃......。」林翔無言。
白虎沒有要求林翔回答，而是將話題又拉回到有關臣服的這一件事情上，祂說：「然後，朕知道就算你們真的臣服了，但子曰也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若是沒有給你們一個正當的身分，很多事情辦起來也難免多了些阻礙。這一點你們認為呢？」
丁順花了點時間消化了白虎的問題後，問道：「陛下此言有理，臣畢竟也只是一個從四品的官員，要求人民站在我們這一邊......確實有點不容易。」
白虎面露笑容道：「看來丁鎮撫使是贊同朕所言了，林千戶呢？」
「嗯......若是能夠有一個合適的職稱的話，辦事的確會很方便......只是不知道陛下要給臣何種名義？」林翔也是認同白虎之言的。要知道，里長和市長誰的權利會比較大？
「有關於這一點嘛，朕打算──」白虎想要說出自己的想法，就在此時，一位太監急匆匆地跑過來道：「陛下，太子殿下要求入宮呢。」
白虎聞言，輕拍了一下桌子道：「說曹操曹操就到，朕的確也有些事情想要和他商議，快讓他進來吧。」
林翔和丁順轉頭往後看，走進來的那個人面色帶有著一絲憔悴，已然接受現實的模樣讓人了好不心疼。儘管如此，他還是慢慢地走向前方，而林翔等人也站起身子，朝向該名男子作了個揖，道：「臣，參見青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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