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諧》Redmony - 第六章－第二節

在等待巴利特取出資料的時間，優吉爾站在教堂的窗邊，注視著窗外的風景。在這裡，他可以看到剛才於外面瞥見的向日葵田。它們依舊寧靜地待在遠處盛開著，巨大的花蕊努力地朝太陽伸手，彷彿想要更多的陽光。

「我不認識她。」紅諧在這時語帶不悅地說。

「她？」優吉爾低聲問。

「海密許。」她道：「是那孩子的母親的姓氏，對嗎？」

優吉爾頓了半晌才回答：「嗯。是位很美的女性。」

「我不認識她。」她再次重覆。

「對，妳不認識她。」

「你知道我不認識她？」

「推測得到。」他道：「我認識她時妳已經被我放在銀行的冰庫裡將近二百年，妳應該睡得很沉。」

紅諧咕嚕著，片刻後聲音才回復清晰：「她為何死了？」

「為了救我。」他說：「當時只有十五歲的朗尼被獵人抓走了。我們為了救他而闖入敵方陣營，誰知原來是他欠了獵人的錢，為了還債出賣了我和海密許。她為了保護我而死，我則在殺光所有敵人後跟朗尼斷絕了關係。」

「你確定她是為了保護你而死？」紅諧問。

「獵人的劍直刺我心臟時，海密許擋在我前方。」優吉爾語氣乾澀：「回過神來後，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消失，而我什麼都做不到。」

「我也許不會詛咒她。」紅諧說。

「真的？為什麼？」

「聽你的描述，我對她有點好感。」

「她知道的話一定很高興。」他說：「她是我多年來見過最善良的女性。」

「所以她死了。」

優吉爾沒有回應。

他就這樣盯著窗外，看著白雲由左邊飄至右邊，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五分鐘後，巴利特拿著一張紙回來。他走到優吉爾的身邊，將紙交給他。「在獵人協會的記錄中，他就像你所說般被懸賞的金額真的一點也不多，但是打聽他行蹤的人還是多得不得了。我第一次製作出這麼長的名單。」

優吉爾接過，紙上印著約三十個名字，大部分都是他不認識的。他仔細查閱，希望找出他認識的或只聽過的名字。「這份名單包括什麼人？」

「全都是獵人，而且有一半以上，同時是財務公司的員工或總裁，顯然大家不是想要他的性命，而是想要他還款吧？」巴利特喋喋不休地說道：「你想找出比較有可能會殺死他的人嗎？有些名字早就被我們列入黑名單，所以我可以向你介紹──雖然有些人經過兩年前的『隱匿事件』後，已經被踢出了吸血鬼獵人名單，我們不能再向任何人出售他們的資料了，但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試著從其他途徑幫助你。」

「你覺得有什麼人值得留意的？」優吉爾問。

巴利特露出自信的笑容，指著名單中的一個名字，道：「最值得留意的人應該是他吧？阿貝‧伯頓。如果他不是被踢出了獵人協會，他應該仍然會在吸血鬼的『危險獵人名單』上吧？聽說他被趕出了獵人協會後就總是無所事事地在夜店流連了。」

危險獵人名單是一份由吸血鬼總部根據吸血鬼獵人對於吸血鬼所做的惡行而編制而成的名單，當中最值得留意的是每年都會更新一次的排行榜部分，那會列出全英國中頭十名最危險的獵人名稱和所使用的獵殺技巧，而阿貝‧伯頓就是其中一名總是會被介紹的獵人。

優吉爾當然聽過他的名字，也知道他那種能夠用拳頭貫穿任何身體的獵殺技巧非常驚人，但除此之外就對他沒有更多的認知了。不過，自己的兒子竟然會被這樣的一個名人追查，對優吉爾來說的確是一個值得留意的情報，所以他決定把這件事留在記憶庫中──

忽然，他回想起他分別跟安迪和麥可的對話，道：「有沒有魔女、女巫或吸血鬼在找他？」

「魔女、女巫或吸血鬼？我們沒有魔女聯會和女巫總部的資料，但我還是可以到資料庫看看──」

「優吉爾。」紅諧突然在他腦裡喊道：「外面。」

他立時瞥向窗外，一輪紅色的私家車剛好在向日葵田與教堂之間的馬路上駛過，然後消失在眼角裡，到了他看不見的地方。起初優吉爾的視線跟著它移動，但就在它駛走的那個剎那，他停了下來，動也不動地站著，任由眼睛睜得大令他疼痛。

「尼古拉先生？」巴利特問，對他的反應不明所以，想要解釋卻得不到回應。

優吉爾不由自主地將太陽眼鏡摘下，直盯一個乍然於向日葵田中出現的身影。一頭銀色的長髮在陽光之下隨風飄揚，一張在髮絲間若隱若現的臉龐把他的回憶及熟悉感全都扯了出來，一把聲音瞬時在耳邊響起：

「尼爾遜。」

那是名女性，身穿一條純白的背心連身裙，白晢的皮膚反射著陽光，看起來閃閃發亮，使她成為向日葵田中亮眼存在。縱使她背著教堂，但優吉爾還是深信自己認得這名女性，呼出她的名字：

「莎拉？」

「莎拉？誰？」巴利特問，眼睛亦朝窗外看，可是沒有找到值得留意的東西。

優吉爾退後數步，把眼鏡和手中的名單塞進衣袋後，終於瞅向巴奈特說：

「抱……抱歉。我想我要先失陪了。」

「咦？」巴奈特叫道，立刻想追問名單的事，但優吉爾已經往門口走去，衝出教堂，在草地上奔跑了。

他越過墓地，橫過馬路，很快就抵達那片他一直在盯著的向日葵田。他掃視四周，見到藍天白雲，見到遠處的地平線，見到大量的向日葵，卻見不到那名女性的身影。像抓狂似的，他不自覺步入田中，更努力地到處看，看得世界在轉圈，但還是找不到她。

「消失了。」紅諧說：「突然不見了。」

「怎可能？」優吉爾難以置信地問，失望令他的口吻很差：「妳怎麼沒有一直盯著她？妳應該盯著她！」

「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是你跟掉她的。」

「好吧……對不起……」優吉爾說後儜立在向日葵田中，按著額頭整理思路：「但那是莎拉？那真的是莎拉？莎拉應該只是個人類！她已經死了！」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紅諧答：「我無法在看不清樣貌的情況下追蹤任何一個人。」

「該死。」優吉爾低吼：「真是太好了。這團混亂愈來愈糟──」

「砰！！！！」

優吉爾的身後猛然傳出巨響，一道無形的衝擊襲向他的背部，令他一下子跌在田中，無數的向日葵落在他的頭上。他嚇得呆住，花了些許時間才回過神來，站起，轉身。他剛才還在裡頭的教堂冒出濃煙，尖頂已經塌下，所有窗戶碎裂，熊熊大火在裡面燒得相當旺盛。

「發生了什麼事……」

優吉爾吐出無意義的問題，紅諧隨即回應：「顯然在告訴你這團混亂仍能更加糟糕。」

「巴奈特和其他人還在裡面！」

他大喊，想衝回教堂，誰知另一聲巨響剎時響起：「砰！」

一股衝擊迎面而來，優吉爾的雙手擋在前方，雙腳分別前後站好才不至於再次倒地。然而，他本來想回去的教堂已被炸得粉碎，眼前只剩下瓦礫及火焰，完全看不出眼前的建築本來是座神聖的教堂。

「現在裡面什麼人都沒有了。」

紅諧毫無感情地開口，說得一切平淡無趣，優吉爾卻哽咽難言。眼看著身邊那些被自己壓壞了的向日葵，他除了接受外就什麼都做不到。

第五章，第二節、第六章《在向日葵田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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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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