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教育深深地影響自己──安迪十分清楚這件事。
所有行動都是出自自然反應，根本連大腦都未有接收到任何訊息，回過神來身體已經把自己能夠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搜索自己腦裡的所有記憶，閱讀目標人物的行為習慣，理解整棟建築物的結構，並試圖尋找目標人物的所在地或去向。發現到優吉爾真的不見了的瞬間，安迪確確實實地開始了地毯式搜索，連一根掉落在地毯上的塵埃都不曾放過。
打開衣櫃，找出前一天櫃子裡所剩下來的衣服，安迪透過對比理解到失蹤了的優吉爾教授穿著了什麼樣的衣服外出；打開工作間，跟最近一次見過的模樣進行對比，精準地理解優吉爾在離開時帶同了什麼樣的東西，安迪找到了優吉爾的手提電話，卻沒想到密碼；打開睡房，一探待過的行跡，安迪試圖了解優吉爾出門的原因，可是意外地變得整齊的房間令安迪失去了閱讀這些線索的能力。
安迪意會到優吉爾是故意把這些行跡抹去，以表示他不希望自己的研究生會去找執意離開研究所的他。可是，假如這就是真相──優吉爾真的不希望安迪去找自己的話，那放在自己工作室裡的那些書本究竟是誰留下來的呢？翻開那些頁面，試圖帶安迪去研究那些奇幻資訊的人究竟想做什麼？
安迪即使到了已經變成焦黑色的教堂，都沒能想透答案。
但是，這或許意味放下那些資訊的人跟抹去那些行跡的人並非同一個人。
與威廉士一起目送載有白髮老人的救護車離開後，安迪和潔絲到了暗門調查。對老人家來說，大火造成的濃煙是致命的，但讓白髮男人躺在樓梯上的原因，似乎跟火災無關。儘管頭部受到重創，陷入昏迷，不過他確實好好地活著。只要經過適當的治療，他很快就會醒來──急救人員這樣向安迪保證。
救護車離開後不久，一名警員拿了一份文件給威廉士。他接過並閱讀，然後離開馬路，回到安迪和潔絲的所在地。此刻，暗門背後的地下室裡亮起了數枝手電筒的光，安迪、潔絲和數名警員都在裡面進行搜索，但他們除了看見一些放有古老刑具，如鐵處女[1]、拉肢刑具、風火輪[2]等的牢房之外，就什麼都沒有。警員們發現這些理應已經被淘汰的刑具時都打了個冷顫。
「是誰還留著這種東西？」有警員問。
安迪捻了鐵欄上的塵埃，確認上面的塵埃厚度後，道：「至少沒有血跡和腥臭味……就表面證據來推斷，不但這些東西，就連這間房間都已經被荒廢了一段時間。」
「但教堂拿著這些東西幹嘛？他們是那些會執行私刑的變態嗎？」該名警員又問。
安迪心中有另一個答案，不過他知道沒有人喜歡聆聽真相，因此他一臉正經地觀察眼前的房間，同時拋出書包：「事實上，一九四四年，邱吉爾政府以「叛國罪」逮捕了一名叫海倫‧鄧肯的女士，只因政府相信她是一名女巫，擁有預知能力，並會洩漏國家軍事機密；另外在近代的二次世界大戰中，納粹大屠殺中亦出現了慘不忍睹的酷刑，如同德國獵巫時期的進化版。明顯地，有時候所謂的『私刑』會來自於政府的允許，更何況這裡是充滿宗教味道的地方。」
地下室裡傳來一陣沉默，只有潔絲繼續到處張望──她聽過安迪說這種話很多次了。剛好聽見這段話的威廉士在樓梯上怔住，腦裡冒出過往記憶，一名女性的身影與安迪認真說話的背影重疊起來。
安迪的雙眼和嘴巴從來沒有休息。「更何況，這些刑具是現代西方醫療技術的祖先。例如這具名為鐵處女的刑具，就啟發了現代手術的人體精準定位概念。如果把所有的私刑和酷刑都以『變態』辯稱，那將會讓眼界變得狹窄，無法理解酷刑對於人性解讀，以及現代的意義。」
威廉士把腦中的畫面抹去。他走到大家眼前，以自己的出現提醒各位繼續工作，接著把手中的文件交給了安迪，道：「那位老人叫巴利特‧懷特，這間教堂的牧師。他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一個在這間教堂擔任牧師，但我們沒有在這裡發現他；另一個則在倫敦一所大學裡任教……」
「他的女兒叫喬安妮‧懷特嗎？」一直在旁靜靜地聆聽的潔絲問。
威廉士愣了愣，說：「對。你怎知道？」
「她是我們大學裡的准教授。」
「噢。」威廉士道：「事實上，這教堂是屬於懷特家族的，所以在爆炸發生後我們就一直聯絡他的孩子，但他們的電話都無人接聽；我們派人到他們家裡搜索卻一無所獲。」
安迪和潔絲互覷一眼，心裡擁有很多答案和疑問，不過沒有人願意在這時提出來。安迪知道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不是為了幫忙眼前的人調查，而是為了找到自己的教授和比絲卡。所以，他選擇裝作無知，翻閱文件同時問：「現時為止，你們的調查有什麼進展？」
「爆炸起因似乎是由於煤氣洩漏導致。這裡在爆炸之前正在準備午飯，廚房裡還有兩具屍體。」威廉士回答：「至於巴利特‧懷特之所以會在這條樓梯，似乎是為了逃避大火而走入暗門，卻不慎跌倒。」
安迪愣了愣，把文件交到潔絲手上，說：「不對。他應該是被別人掉進來這裡的。」
威廉士揚起一道眉。「怎麼這樣說？」
「因為開門的鑰匙被放在外面了。」安迪根據他剛才的搜索結果，解釋道：「這裡應該是以往用於審問女巫的地方。為免被困在這裡的人能逃出去，所以開啟那道暗門的方法是需要把一條鑰匙從機關中插入或拿走，而鑰匙有可能只有一把。」說到這裡，他帶潔絲和威廉士離開地下室，回到講臺位置，握起那已經燒焦了的人形雕像。「剛才為了打開這道門，我把鑰匙──我指這個小雕像拿走，而如果我要把門關上，就必須把這個小雕像插回去。」
話落，他把雕像插在講臺底部的機關上，本來開著的暗門隨即連同「轟隆隆！」的聲音關上，仍然待在裡面的人因而嚇了一跳。
安迪又說：「根據老人所跌倒的距離，我認為這次事件是有人把老人丟到這裡來，然後在外面把門關上，以免火災會危害到裡面的老人。」
威廉士問：「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躺在外面的兩名死者替他關上了門？但以他們死前的姿態來看，比較像是想要進去躲避。」
「的確。」安迪把小雕像重新拔出來，好讓地下室的暗門再次打開，不會困住裡面的人。「另外根據地下室的室內佈局和塵埃狀況，這個地方應該已經被棄用多年，所以更有可能的是這裡的神職人員甚至連教堂裡有這個地方都不知道。」
「那到底是誰把巴利特‧懷特推到暗門後？我們暫時未有發現在爆炸發生前，有其他人到過這裡來。」
安迪回想四周的環境以及教堂內的設備，確定日間時間附近的人流狀態，了解到這個地方確實位於一個尷尬的位置。不過，若然單單因為這個原因就判斷教堂內除了現有的死者和白髮老人之外，就沒有其他人在場又或目擊到一些事發經過，這個想法似乎過於魯莽了。
「這裡有一片盛開的向日葵田。」安迪指著教堂對岸的美麗花田，然後又指向了教堂外的一些墓碑和石碑。「同時這間教堂亦有呈現部分一戰及二戰的戰後歷史紀念碑，有可能會吸引到觀光客到來。」
「我們確實努力尋找更多的目擊證人，但意外地至目前為止，我們只找到由於聽見爆炸聲而在意火災現場的人們。似乎居住在這裡的人，又或來看向日葵田的遊客都沒有留意這座教堂……」話到這裡，他有點猶豫了。
安迪和潔絲注視他，靜靜地等待對方的補充。
「不如說，大家都好像習慣忽視這座教堂。如果我們不向他們提到這裡，或這裡從來沒有發出聲響或冒煙，他們的反應甚至怪異得不對勁，有如對這座教堂沒有印象。」
安迪和潔絲看了看對方，眨眨眼睛，不約而同地覺得事情不簡單。安迪十分清楚這是一座值得旅客甚至英國人自己參觀的美麗教堂，即使對歷史不感興趣，也應該會因為這教堂的風景而留意到這裡。然而，如果這是個特別的地方，並經常有特別人士出入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安迪回想起那些花費了一整天來研究的奇幻書籍，以及優吉爾的真正身份，無法再忽視更多天馬行空的可能性，例如這個美麗地方必須隱姓埋名，才能在這個充滿「普通人」的世界中保護到自己。
就像麥可為優吉爾而設的研究所暨居所一樣。
可是如此一來亦不得不承認，這種做法讓這些美麗的歷史散發出無盡的空虛感。
所有感受和想法都在潔絲的發問中回到了現實。她問威廉士：「那些駕駛附近路線的公共交通司機呢？你們有向他們問話嗎？」
威廉士點頭。「有。不過這需要花費一上時間。我們正向各公司索取相關的資料，他們需要一些時間來準備和回覆。」
安迪建議：「可以麻煩你們在問話後，把有用的資訊轉告我們嗎？事實上我們懷疑這次事件跟我們正在追捕的人有關，或許找到他會有助調查。」
「你們手上的許可證沒有給我反對的權力。」威廉士苦笑，答應道：「我會在巴利特‧懷特醒後，以及找到更多線索時再聯絡你們。」
「謝謝。」
「你們在尋找的人長什麼樣？我能夠吩咐同事留意。」
安迪就他的回應感到萬分滿意。「他是一個約三十歲的銀色長髮男人，高五呎十一吋[3]，體型中等。他有可能戴墨鏡，身穿黑色燕尾背心、白色襯衫和棕色短靴，腰間有可能會帶備一把長劍。」
「這樣子的人很少見啊……」威廉士有點意外：「若然真的找到擁有相關特徵的人，大可以肯定是你們要找的人了。他的名字是？」
「優吉爾‧尼古拉。」安迪點頭，回道：「跟懷特准教授一樣，他是我們學校的老師。」
潔絲不苟認同，冷冷地補充：「他跟懷特准教授不同。他根本不授課。」
安迪聳肩。「他只不是不常授課而已。」
威廉士聽著他們的話，揚起了一道眉毛。
3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04j3IfgSW
第十二章第二節，《埋沒於美麗事物中的無盡空虛》
[1] 「鐵處女」是一個有著少女外形的鐵棺材造型，受刑人被「鐵處女」內壁20厘米長的尖銳鐵釘子刺穿身體，為了增加受刑人的痛苦，釘子會特意避開要害，讓人痛不欲生。
[2] 把四肢已經摺斷的受刑人再綁到輪子上旋轉。
[3] 即約一百八十厘米。
閱讀後心癢癢又想匿名發表閱後感？請到感想收集箱。
如果你想支持我們創作，你可以：3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BO7D5GbS
讚好專頁：I-Boom創作屋3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7UF8ZnEk
委託設計、排版、插圖等工作：https://iboomcreative.com3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I8WqTtnU
請我們飲一杯咖啡：https://ko-fi.com/iboomcreative3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BmUXmPEh
直接到Penana給予我們打賞：http://bit.ly/2IqAJf33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eVWFtjR9
Paypal打賞：https://www.paypal.me/iboomcreative3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jNrNZdKw
Matters Like Coin：https://matters.news/@KumaSank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