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十月十五日,早上,倫敦。
翌日早上降臨於世,街上的人們從稀疏變成稠密時,潔絲坐在教室內,一邊注視著自己的手提檢查行程,一邊喃喃自語,道:
「為什麼……為什麼昨天是每星期一次的星期三,一個晚上後就已經是星期四?」
她上著大學的講課,聆聽──或只是聽著教授熱烈地討論照相與藝術的差別,腦袋卻滿是別的疑問,不明白她最愛的星期三為何總是過得這麼快。對她來說,星期三是刺激的一天,因為她會和大家一起玩生存遊戲,執起匕首讓人屈服於她的格鬥技巧下。不但如此,她還享受跟安迪合作,一起狩獵敵人,以及於他的保護下盡情揮霍體力。
她非常喜歡這種刺激的事。
然而,今天是星期四,對她來說猶如所有上班族要面對星期一般,地獄降臨。
「啊啊……要多等一星期了。」
「大家來看看這張在十八世紀,由塞繆爾‧斯科特(Samuel Scott)繪畫的《舊倫敦橋》。」在她說出悲慘的結論時,教授提高聲量,示意他那漫長的引言終於完結,現在要進入正題了:「雖然所有熱愛拍照的人都說他們的作品裡擁有著『瞬間的永恆』,這意味著他們將那個瞬間化作了永恆,把那一瞬間紀錄了下來。可是,你們從來都不會看到現時有任何一張相片,可以呈現出像這張畫般,利用顏色、筆觸、構圖等,表達出如此富有豐富的感情……」
潔絲瞥向投影器上的那張畫,裡面繪畫著十八世紀時,倫敦橋上仍然留有建築物時的風景。她發現自己曾經因為安迪而看過這張畫。當時他正在寫用於大學面試的論文,內容是關於倫敦橋的歷史,並藉此研究人口密集、房屋密集與火災的關係。即使到了現在,潔絲仍然不明白三者跟歷史學系有何什麼關係,但她知道他因為這份論文而成功入讀這所大學,而且得到了一大筆的獎學金。
「嗚……嗚……」手提突然震動,潔絲的視線回到螢幕上,上面是安迪的信息。
「妳有跟比絲卡聯絡嗎?」他問。
她不明所以,但還是回覆道:「我們約了待會兒吃午飯,然後一起上接下來的必修課。」
不用半分鐘,手提再一次震動了。上面寫道:「什麼時候約定的?」
潔絲眨眨眼睛,輸入:「這是每星期的慣例。你知道的不是嗎?」
對方的回覆速度就像是在跟她面對面交談一樣,這令潔絲有點不安,因為她從未見過安迪回覆信息的速度竟然如此敏捷。他問:「妳最後一次聯絡她是什麼時候?」
她想了一會。「昨天我們一起吃早餐後就沒有聯絡了。」寫到這裡,她頓了一下,然後又寫道:「怎麼了?你竟然會回覆得這麼快,非常──」
「嗚……嗚……」她還未寫完,安迪的第二則信息就來了。他說:「放學後就去找她。即使信息或電話聯絡得到也不能作罷。妳是必須見到她。不管有否找到都告訴我,可以嗎?」
這句話後,無論潔絲傳送什麼信息對方都沒再回應,於是她發信息給比絲卡,誰知同樣地得不到回應。
隨著時間的流逝,潔絲起初的疑惑慢慢轉化成擔憂,最後還變成了焦急。在時鐘跳至十二時三十分,教授宣佈下課後,她馬上從她坐著的寧靜角落裡站起,收拾文具、筆記和課本,然後快步地離開。她不安地在喧嘩的課室裡穿梭,中途有些學生以奇異的眼光看她,有些則送上關心的問候,但不管是什麼她都沒有停下。
「凱……凱利!」在她走出走廊時一個男生呼叫她的姓氏。她轉身看,是一個長著棕色短髮的男生,貌相普通,比她高一點,比她強壯一點,除此之外毫無特別。她知道是同班同學,因為她隱約在回憶的碎片中見過這個身形,可是她連對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是?」她親切地微笑,免得對方發現到她根本沒記住他,也不想記住他。不過她那繼續往前走的步伐出賣了她,令任何人都知道她要不就非常地趕時間,要不就相當不想跟對方說話。
他跟上她,報以微笑:「待會兒……妳有課嗎?我可以跟妳一起吃頓飯嗎?」
潔絲果斷地拒絕道:「抱歉,我已經有約了。」
對方似乎沒料到結果如此,一瞬間閃出了慌張,連忙說:「那明天呢?明天下課後──」
「不。」潔絲努力地保持笑容:「其實我所有的課餘時間都已經排得密密麻麻了,恐怖抽不出與你吃飯的時間,抱歉啊。」
話落,她全速前進,狠狠地將對方甩在後方了。她現在只想找到比絲卡,然後告訴安迪她找到她,而他理應要給她一個解釋。
在大得離譜的學校裡,她花了約十五分鐘從藝術系的大樓走到化學系的,再用一分鐘找到了比絲卡理應所在的課室。當時她的課堂仍未完結,而課室都拉下了窗簾,裡面似乎播放著影片,冒然闖入顯然不是明智的決定。
她取出手提看,將近十二時四十五分。她記得比絲卡的課將於一時正完結,她絕對可以等。
十五分鐘後,裡面亮起燈光,潔絲馬上高興地到課室的門前,還差點撞上了要離開的教授。她探頭進去看,在眾多學生中搜尋著熟悉的身影,可是她很快就發現到目標人物不在此地。
「潔絲?」
某個女學生忽然叫道,潔絲馬上轉向她,卻只見一張陌生的臉孔。
對方顯然認出了她,以及知道她和比絲卡的關係。她友善地提醒:「比絲卡今天沒上學啊。」
這話令潔絲呆住,腦中疑問瞬時倍增,不明白為何對方沒上學,卻沒告訴她。
或許她生病了。有如在自我安慰般,她想道:先打電話吧。
她向女學生道謝後便離開課室,朝著這大樓的出口進發。途中她致電給比絲卡,可是一切就跟那條她發給對方的信息般,沒人回應。而在致電了約十次後,她決定打給安迪,安迪瞬間就接聽了:
「妳找到她嗎?」
「找不到。她沒有上學,也沒有接電話,沒有回信息。」潔絲語帶絕望地回答:「我想她可能是生病了,所以現在打算到她的住處看看。」
「她應該不會生病──」安迪衝口而出後,就像發現自己失言了般,馬上改口說:「妳的意思是,妳進過她的家?」
「不。」潔絲聽得見起初的那句話,可是她已經累得不想理會了。她回答:「有一次我們在夜晚玩生存遊戲後去了喝酒。她喝醉了,我就送她回家,從而知道她的住址,但我沒有進去。當時她沒醉得不知道家在哪裡,而且在乘的士的時候就醒來了,所以我只將她送到門口,目送她進屋。」
「好吧。」安迪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失望:「待會兒妳到了她家後,無論發現了什麼都要告訴我,知道嗎?」
「發生了什麼事?你就像在說我一定不會找到她般。」
他安撫道:「我一定會給妳解釋,但現在妳先去找她,好嗎?」
面對現階段不打算說話的安迪,潔絲最後只是有點憤慨地回應了一句「我之後會找你算帳」後就掛線了。她扛著斜袋,踏出化學大樓,用田徑隊隊員自豪的速度跑到大學的單車停泊處,取回自己的公路單車,往她所知道的地址全速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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