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濫了,在這一瞬,我的腦海再一次泛濫了,許多戰鬥的場面、過去的辛酸、對劊子手的恐懼,一一如閃電般劃破長空、一閃而過,甚至比我能感知到的飛逝得還要快。沾著汗水的衣服,滿頭大汗的面,氣喘吁吁的他,就這麼第一次,如此接近的身處我眼前,如此確切的被感知,如此真實的侵入我的世界。如同處理龐大資訊量的電腦一樣,我僵住了,雙眼直盯著他,心跳也飆升起來……
我想要向他說些什麼,我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然而我的腦袋卻沒法正常地運轉,只能緊張地支吾以對,發出「呃……啊……」的聲音。
因為緊張和害怕,我的雙眼不自覺的從他身上移開了,但正是此時,我見到那掉到地上的原來是他的結他。於是我馬上動了起來,彎下身子伸手想要替他拾起並交還給他。
可能是因為短暫的逃避了他的臉龐吧,我的嘴巴終於能勉強的吐出些什麼來:「對……對……不起。」我結結巴巴地說,然後畏畏縮縮的把結他箱遞過給他。
伸出了右手,他把箱子接了過來,而在這交接的一刻,雖然就只是這麼一瞬,又是那麼微小的接觸,他的觸感卻是確確實實的傳到了我的手背上。這屬於我們倆人第一次的身體接觸帶來了衝擊,又同時帶來了淡淡的喜悅。試著把這感覺牢牢的在腦海中抓住,我渴望這一瞬能變成永遠。
「沒關係,謝謝。」他就這麼短促的拋下了這一句話。
「今天的表演加油」我的心裡冒出了昨晚在輸入欄中打入的句子,想要把它向Marcus說出。然而當它快要跑到嘴邊的時候,我又再次卻步,讓這句話掛在舌頭上,卻沒法吐出,如同昨夜一樣……
但正因為我的猶豫,錯過了這一秒的機會,他在我的眼前離開著,把我在這交錯的空間裡留下了。我,跟不上他……只能像在太空中被遺棄的浪人一樣,目送眼前的彗星奔過,再一次一個人獨自地重複著它留下的一句「沒關係」……
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的,我因為他的離開而心裡一沈,只能不斷重播著,細味著剛才的片段……
「Wow,你樣衰了。」當Marcus從我倆的視線範圍中消失後,Alfred馬上搭著我的膊頭恥笑說。
未能擺脫他剛才如夢般的掠過,我沒法回擊Alfred,只能以依依不捨的目光和強擠出不自然的笑回應他。
「那個是……」
「Marcus Hung。」我已經沒有思考,直接的說出了他的名字。
「對,看來他們今天真的是要表演呢。」
我心不在焉的點著頭。
「最衰剛才撞上的不是他的妹妹,要不便可以像電視劇情那樣抄她牌。」他抬起了頭往上看,似乎是在幻想著那情境。
沒有把Alfred的話聽入耳,我站在原處,若有所思的看著地板,雙腿一動也不動。
「追上他!」我腦內的一把聲音不斷的跟我說著這句話……「追上他!」。
「那個……Alfred」因此,我忽然的提出了一個對他來說算是突然的話,「……我還是不去吃飯了。」
「吓,什麼?」因為我這突如其來推搪,他摸不著頭腦。
「我……我忽然覺得有點飽,可能是因為小休的時候吃得太多了。」我在一剎間編作了這個謊言。
追上他,我想要追上他……
「呃……但是,你……」
「對不起呢,下次吧。」沒等他把話說完,也沒等他回應我的說話,我馬上拔腿逃跑,追上Marcus的腳步,遺下Alfred獨自在樓梯口,讓他與Lewis他們會合,再一次為了他而放棄了自己的朋友。
頭也不回的,我朝著Marcus直奔而去,從一樓樓梯走到二樓。就在我剛走出樓梯口的那一剎,他的背影映入了我的眼簾,我望著他拉開了音樂室的門,與自己的樂隊隊員走入了音樂室裡。
遠遠地看著他消失的身影,我嘆了口氣,放慢了自己的腳步,沒有再跑起來,而是慢慢的向10米外的音樂室走去,豎起了自己的雙耳,隔著那牆壁傳來的朦朧的旋律,坐到了音樂室外的空地上的椅子上,閉上了雙眼,然後默默地守候在他的房外,靜聽著、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剛才孤單的身影如今已被人群包圍起來,炎熱的空地亦變成了涼快的禮堂。lunchtime在眨眼間過去了,剩下的沈悶的課堂亦如是,我又再一次與Alfred一同並肩著,安坐在禮堂之中。我猜這都是因為我的思緒,根本沒有放在這些無意義的事情身上吧。
集會的例行事務在30分鐘內飛快地完結了,主持著大會的老師再次拿起了麥克風,走到了唯一亮起燈光的舞台中心,宣佈著下一項節目。
「Next up, we are going to have a F3 school band, Vibe, to perform a piece for us, let’s give them a big round of applause and welcome them on stage!」
「Wooooooow!」語聲未落,伴隨著群眾的掌聲,Alfred像失了控的大聲呼叫起來,於是我皺起了眉,望向了他。然而有趣的是,場內的某些學生也跟他一樣為了Vibe而歡呼。不過我想,假如Alfred在lunchtime時所說的話屬實的話,那麼這個現像便不算奇怪了吧,因為Celia好歹也是校花,而Marcus也算是校草(?),自然也得到不少同學的歡心啊。
「什麼?」Alfred因為我的目光而問起來,「他們可是Vibe啊。」
我搖了搖頭,「扮啦,你根本就是因為Celia才叫的啊。」
「噓!!!真相不用說出來的。」
於是我笑了一下。
「呃……呃哼……Check Check, Testing testing……」這時,Marcus那沈實且充滿磁性的聲線,從擴音器廣播到禮堂的每個落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掛起了那潔白的電子結他,手執著勾在腳架上的麥克風,他調教著它的高度和測試著音量,與此同時,他身後的鼓手也揮舞著鼓棍,敲打著鼓,調教它們的位置,而其他的團員們也都在做著同樣的事。
經過了一輪短暫的混沌時間,團員們終於作好準備,混亂的聲音連同禮堂裡談著天的同學們也都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呃哼……大家好我們是Vibe!」就在禮堂變得鴉雀無聲之後,Marcus大聲呼叫起來,然後撥弄了一下他的結他。
「哇喔喔喔喔喔!」
再一次,整個禮堂裡的同學都狂歡了起來,他們哄動的呼叫聲又再佔據了整個空間。
「我是結他手Marcus是今天的vocal。」說罷,他舉起了左手指向了Celia,「這個是Celia……」
說到這,在這片歡呼聲中一把呼喊聲忽然湧出:「Celia我愛你!」,因此她露出了尷尬的樣子,不過據我所知,她該是沒有男朋友的,所以我猜,這該是她的朋友們的胡弄吧。
看了看Celia,Marcus只是笑了一下便繼續逐一介紹著其他團員:
「然後是Bass手Thomas,鼓手Adrian和keyboard Joyce。」
掃視了一下身後的團員們,他們所有人都向Marcus微微的點了點頭,表示一切都已準備好了。
「嗯,那就事不宜遲,今天我們要表演的是Supper Moment的《是你令我再次找到心跳》。」
隨即,在一片尖叫聲下,Marcus稍微的搖晃著自己的頭,讓自己和團員們都捉摸著相同的拍子。
one, two, three, four…
如是,Marcus率先撥動手中的白色電結他,奏起了樂曲。儘管只是單薄且簡單的前奏,那平平無奇的空氣的震動卻如魔法般的被轉化為動人的耳語,清脆且扣人心弦的扣住了我的魂魄。
數節以後,澎湃的爵士鼓聲和其餘的樂器一湧而至,響起了完美的和聲。敲擊著的韻律彷彿模仿著清脆的心跳聲,怦怦,怦怦的重重地衝擊著我的心坎。
「當一切也跌倒了 是你令我再次找到心跳~」
Marcus開口咏唱了,雄厚且悅耳的聲線如同結他聲一樣,同樣的吸引,同樣的動聽。這兩道聲音連同其他的樂器,互相交融起來,飄盪在這空間裡,環繞著四周,築起了一個屬於音樂的空間,把我帶到了與這裡不同的次元中。
即使沒有聚光燈的投射,但他彈奏著結他的姿態卻彷彿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茫,漸漸的,我眼中沒有了禮堂,沒有了舞台,沒有了他身旁的團員,卻只有他,彷彿台上只有他一人,彷彿禮堂中只有他一人,彷彿世界只有我們二人。
沈醉在他的表演中,我的心如同潮水般,不自覺的湧起了不同的情感和思緒……
「心早已屬於你 就算世界把我唾棄推到絕地」
過去兩年獨孤守候的時光一一在我的心裡飄過,在那些滂沱大雨的日子,炎陽炙人的日子,狂風大作的日子,我都堅守在那小平台上,為他爭戰,為他擋下了所有衝著他而來的攻擊,為他面對最可怕最駭人的災難和考驗。無論心裡是多麼渴望得到他的回眸,世界始終也沒有改變,他始終也沒有改變,沒有見到過我,沒有發現過我。
台上一人,台下萬千。眾人都是為他而喝采,我們眼中只有他,但在他的眼中,我們只是堆積成海的一點點水滴,蒸發了也得不到他的注意。只有當音樂響起,在這僅存的時刻,我們才能閉上眼,用心感受,幻想自己已經得到他的回首,幻想這片空間只有我們二人,幻想著這裡只有我和你……
「心早已屬於你 在花開結果那天年與月回味」
但是這樣便可以了,我不需要得到他的相伴,不需要在現實中得到任何回報,因為默然的守候代替了沒可能的擁有。知足,就只要能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在偶爾的幻想之中代替現實中的我們並肩而行,如同現在一樣,沒有所謂的花開結果,就只有我一個人在某年月的回味便可以了,我便知足了……
沒錯,一切終究會結束,我的疼痛會因為其中一人的逝去而結束,要是這樣的話,那就讓我一直留在你的身後吧……Marcus……
聽著聽著,直到最後的一秒,光茫忽然消失了,他的身影再也無跡可尋,世界又只剩我一人。
歡呼聲、鼓掌聲,它們響徹了整個禮堂,把我從自己的世界中拉回了現實,那震耳欲聾的喝采和雀躍的人群再次包圍了我們,將我倆沖散並淹沒在人海中。
我苦笑著,大概只有在音樂中我才能走得比現實還要近吧。
我,滿臉愁容,但身旁的Alfred卻狂歡拍掌。
看到了台下熱烈的反應,Marcus露出了滿足且愉悅的笑容,環掃著台下的群眾,微微的鞠了躬,把嘴巴再次貼到麥克風上,「Thank you。」
然後,他們一行人便走進了後台,而今天的聚會亦終結了。
.
「喂,今天一起走嗎?」打開了locker的門,把自己的書包抽了出來,並背到自己的身後Alfred問。
「不了。」我把自己的黑色背包拿了出來,放到地上,看進了自己的locker,稍微排列了一下裡面的東西後,便把它鎖上了。
「為什麼啦?」他似乎有點失落。
把地上的背包拿起然後掛到身上,我開始走起來,「我不是平常都不跟你們走的嗎?」
「所以我就問你為什麼啦。」於是他跟隨著我的腳步。
「沒有為什麼,就只是比較喜歡自己一個走。」我邊走著邊回答,雙眼卻在環觀四周,在這二樓的音樂室外尋找著Marcus的身影,「有時我可以即興地逛這裡逛那裡。」
但他顯然不肯罷休,「我們也可以陪你啊。我們都經常四處走啊。」
「我知道啊,但是自己一個還是比較自由啊。」
「但是有朋友陪會比較開心啊。」
我淺笑了一下,「你這樣說又沒錯吧,不過我還是……」
!!
這時,在話未說完之際,當我走到了那通往一樓的露天樓梯時,一股強烈且壓倒性的不安感從我的脊椎直湧上了大腦,這種感覺雖與對劊子手的恐懼感有別,但卻是同樣的強烈。睜大了雙眼,張開了雙耳,毛骨悚然,我頓時警惕起來。這,是性命尤關的危機感!是defector出現時湧出的危機感!
於是順著直覺的引導,我看到Marcus正在一樓的陽台上,提著電結他與團友朝我身處的二樓走來,但這當然不是使我坐立不安的原因。處於這方位,從遠處看去,眼前的景像更為清晰,而就在這大氣間,我竟驚見一團像是被扭曲了的空氣正以高速直衝向Marcus!
那是一件隱形的武器!
事態嚴重,我需要出作行動!但在Alfred和眾目睽睽之下,我該做些什麼?
我該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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