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充斥著來去匆匆的人潮和車輛,如基路伯城的其他區域一樣亮起的橙黃色街燈,在這裡卻只是多餘的燈飾。掛在左右兩旁的大廈上的各種招牌和LED顯示屏,把本該漆黑一片的晚上十時的天空塗上了一層白光。雖說已是夜幕低垂的時份,然而飄蕩在這裡的聲音卻沒有收細的跡像,不過這是因為這個名為「銀港灣」的地方是基路伯城有名的心臟地帶,坐立在這裡的建築全都是商業大廈、商鋪和寫字樓,而沒有任何一幢住宅處於這個核心區域中。
換上了黑色hoodie和長褲的我,背著處於隱身狀態中的灰色長劍,與走在我面前那穿上了連著灰色兜帽的黑色皮褸和紅色T恤及黑色長褲的Marcus,一同在這個繁華鬧市中穿插。像是第一次造訪這個地方似的他目不轉睛地左顧右盼,而我卻只是一直把目光投放到他的身上,看著他那被璀燦燈光照亮的側臉和閃爍著光影的瞳孔。
「那個……Timothy……」沒有回過頭來看著我,一邊看著四周一邊走著,他的語氣雖然不是沉重的,但卻像是介懷著一樣,「真的不用把錢還給你嗎?」
他所指的是他身上這套我們剛從一間連鎖服裝店買下來,共價值$1500的衣服吧。
我搖了搖頭,平淡地回答他:「真的不用了,反正我們往後都要一起行動,也就不用分得這麼清楚。加上我自己也比較不缺錢。」
「可是……」
「要是真的覺得不好意思的話,」見他還是覺得不好意思我於是回應道:「那我以後也讓你供獻一點金錢出來就是了吧。」
他微微的回過頭來,「這……那……那還是……」他顯然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要不這樣吧,要是我們真的缺錢的話,到時就靠你在街頭彈結他賣藝來支付所有費用吧。」我半開玩笑的說。
聽到了這後,他向我笑了一下。
其實Marcus的經濟狀況如何,我也是知得一清二楚。對於完全沒有理財觀念,每個月就只會清空所有零用錢的他,根本就不能付出多少。而且,如今經已在失蹤狀態的他,在未來大概亦不會再收到父母給他的任何金錢了吧。相反,由於我的父母親都居於外國對於我的事不怎麼上心,同時家境亦相對富裕,這種逃亡的生活基本上與平時的生活沒什麼分別,金錢上的顧慮自然並不是問題。
但或許是跟我一樣想到了自己實際的情況吧,他因此開口道:「那既然這樣,你也答應我吧。在接下來的日子中如非必要,也別動用太多的金錢,而且絕對不能像剛才那樣把任何東西的金額瞞過我。」
見他以立定心志的樣子直視著我,而自己也沒有不答應的理由,我因此給了他一個肯定的點頭。於是,終於能把這介懷暫時放下,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後便把雙眼從我身上移開並放回了四處的景色上。
驚嘆得張開了嘴巴的他看了看後這時便呼了口氣說:「哈~說起上來這裡真是有夠誇張的啊……」
我苦笑了一下,「真的有這麼驚人嗎?你沒有來過這區嗎?」
當然,我是知道這問題的答案的,但是為了不讓他因為被監視而感到不安,我只好扮作不知。
「有是有的,但我來的時候都是白天啊。」
「分別呢?現在不都是一樣嗎?」我開了個玩笑。
「哈哈,你又說得沒錯。」抬起了頭,他環顧著四周,看了看這裡燈飾璀璨的景像,「幸好沒有人住在這裡呢。」
隨著他,我亦抬起了頭,望著那些刺眼得令人沒法直視的射燈和招牌,「這裡根本就沒可能住得了人吧。」
點了點頭,他忽然回過了頭來,「啊,對了,說起上來,你是住在哪裡的?」
「我?我啊……」被嚇了一嚇,我回過神來便回答道:「我的家是在東峽灣。」
「噢……即是對面海了吧。」稍為走慢了一點,他重新與我肩排而行,「那麼平時上學不就是搭很久的車程嗎?」
「呃……這個……」假如說出真相的話,說我其實不是住在自己的家裡而是他房外的小平台上,他應該接受不了吧……「我其實……不是住在自己家裡。」我吞吞吐吐地說。
「吓?那麼你住在哪裡?」
「那個呢……」緊張了起來,我伸出了食指抓了抓自己的臉頰,「因為……要方便監視你的原故,所以我……找了個離你家不遠的小地方……」
「喔~自己一個住嗎?」他應該是以為我租了一個小單位吧。
因此順著這個想法我確認道:「呃,對,自己一個。」
「啊~難怪你不像我那樣不停收到父母電話。」
「哈哈哈,這就是自己住的好處啦。」
對於這部份的回應,我其實也不算是說謊吧。自小,我的雙親便因為工作關係而要不斷出國工作,留下我和哥哥倆人在東峽灣的單位中。起初父母也因為遺下兩個孩子而放心不來,託還未結婚的姑姑照顧著我們,但直到我升上中學以後,因為哥哥比我大6歲,成了年的關係,姑姑才回到自己的家中,讓我們兄弟倆自己照顧自己。直到中三那年,剛好是啟示來臨的那年,哥哥因為要到美國留學的關係所以也離家了。擔心我沒法照顧得了自己的父母們曾考慮過叫姑姑回來幫忙,但我卻以自己已經習慣了獨立生活與不想再麻煩到姑姑為藉口,最後成功爭取到這個沒皇管的情況,能全天候24小時的監視Marcus。
「但是……自己一個不會很孤獨嗎?」他側了側頭,瞥了我一眼後問。
為了掩飾,我把雙手伸進了hoodie的兩個口袋中,「不會吧,習慣就好。」我不自覺地低下了頭,低沈的回答了他。然而馬上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的語調,我馬上刻意用輕鬆的語調蓋過剛才的氣氛,「嘛~加上,反正不少人在家裡都跟自己的家人沒多溝通,做自己的事,這跟自己一個也沒有什麼大分別吧。」
「嗯,哈哈,你又說得沒錯。」從Marcus這輕散的附和中聽來,他應該是沒有聽得出我的心情吧。那就好。
「是這裡了。」來到了一座約20層樓高的大樓大堂前,我停下了腳步。
「這裡?」他皺起了雙眉,「這裡不是賣模型的地方嗎?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雖然很想直接把答案告訴他,但同一時間亦很想知道他等一下的反應,我於是決定保持神秘,「等一下你便知道。」
我們雙雙朝對方瞥了一眼。
如是接著往大樓走去,我們踏上了通往一樓的自動電梯。
來去匆匆的人們在這樓層中走著,雖然這裡的走道根本不寬敞,而各店舖也很細小,但這裡的年輕男女還是選擇在這裡人逼人的提著一袋二袋型式玩具閒逛。雖然我自己是不怎麼明白他們的心理了吧,但Marcus應該是覺得這是很平常且自然的事,因為這裡,甚至是這區所賣的東西,都比基路伯城其他方所賣的便宜許多亦新得多。
「嗯?怎麼了?」我忽然留意到Marcus停在一面櫥窗前。
仔細一看這時我便發現在這滿是模型人偶店的商場中屹立著的,是唯一一間放著樂器的舖頭,而Marcus的目光正是落在一把潔白的電結他身上。
頓時,我的心沈了一下。
他……是永遠都不會再回得到那舞台上嗎?他……是再也沒法彈起結他來嗎?而我……是否亦已沒法看到他那身影嗎?
看不見Marcus的樣子,就只是面對著他的背影,但從那玻璃窗的倒影上看,我彷彿見到他雙目中透露出的失落感,是他自知再也回不去的失落感,同時亦是一種淡淡的「思鄉感」。
「Marcus?」我不敢打斷他的思緒所以只是輕聲的在他身後呼喚。
「嗯,啊……不好意思,我們走吧。」他回過頭來後便裝出了一副輕鬆的模樣,而我亦沒有揭穿他的打算,於是裝作沒有看出他的失落感。
「再上三層便是了。」我輕聲細語道。
「嗯哦,好的。」他回答說。
因此,再次跟隨著我的步伐,我們來到了二樓並走到了商場的後樓梯。
暗淡的空間中充斥著一股密不透風的侷促感,飄盪在這片大氣中的是一種後樓梯獨有的氣味。與外面的吵鬧形成強烈的對比,這裏鴉雀無聲。
迷惘地東張西望,Marcus困惑得開口問道:「這裡什麼都沒有啊?」
「對於凡人來說或許如此吧。」我朝樓梯的正中心走去,探頭上下尋找著某個身影。「來,這邊。」
隨著我一同往上多走了一層,此時那個熟悉的身影便映入我的眼簾。
坐在後樓梯中提著一口煙,一名穿著單薄的白色低胸上衣和超短牛仔褲,年約20中的女生在看到我的時候戚起眉頭跟我打了個招呼。
「喂,好久不見了。」
「嗯啊,好久呢。」我刻意裝得比較冷酷的說。「今天是你嗎?Custodian呢?」
她一手把煙擔到嘴邊,一手舉起了姆指往後指了一下,「他負責上一更,今晚由我負責。」
「喔,是嗎?」
這時,注意到在我身旁的Marcus,女生抬了抬頭,酷酷地示意了一下,「那個誰?新來的?未見過喔。」
瞥了Marcus一眼我才回答她,「啊,在學校認識的新人,見是新手所以帶他來熟悉一下我們的圈子。」
「噢~是這樣嗎?」她上下打量著Marcus,「小伙子,你什麼名字?」
「呃……Mar……」受到突如其來的提問,Marcus先是呆了一下,但馬上卻打算如實的把名子報上。
「他忘記了。」我立即打斷了他的回答。
「忘記了?」女生疑惑地看著我。
於是我點了點嘗試使她信服,「啟視那時來得太過突然,他受驚過度所以沒有聽清楚,這也是我為什麼特別照顧他的原因。」
花了一點時間消失著我所說的這話,她雖然看上去有一點點的猶豫,但最後卻還是信了。「是這樣嗎?的確要是對於我們的事一知半解的話會惹來很多麻煩呢。不過既然他有你照顧那便好了。」說罷,她便把那快吸完的煙頭扔到地上踩了一踩,然後站起來,「那麼,來吧,是要去那邊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從錢包中掏出了200元遞給了她,「嗯啊,麻煩你了。」
把它接過來並塞進了短褲的口袋中,她「咳咳」的清了一下喉嚨並左右側了側頭鬆著脖子為自己,同時等待著我們做好準備。因此轉過身來面對著Marcus我吩咐起來,「等一下去到那邊記得一定要跟緊我,那裡是個挺雜的地方。別跟他人說話更不要輕易把自己的私事和身份說出,ok嗎?」
呆了一呆的看著我,從他的眼中我顯然看得出他真正想問的是「那邊究竟是哪裡」,可是或許是感覺到現在還不是時候吧,他只是點了點頭,發出了「嗯哦」的一聲向我作出確認。
「Crane。」我朝女生呼喚道:「我們ok了。」
她舉起了姆指示意了。
於是三人一同朝迴旋的樓梯中心走去,我和Marcus兩人都探頭往與下方暢通無阻的地面看去。
「那麼……我……」把頭伸了回來,我忽然吞吐了起來,目光不斷閃避著他無辜的視線,心跳也頓時加速了起來,「我……要抱一抱你……你也不要鬆開喔……」我尷尬地舉起了手,徘徊在不好意思卻又必需如此的邊緣上,不太敢跟他有直接的身體接觸。
「哦……喔……」
分不清只是因為我的要求來得突然,還是他真的介意與我有任何身體接觸,我的內心雖然極為渴望再次觸碰到他的身體,但我還是畏畏縮縮的先把手輕輕放到他的肩上,然後慢慢從圍繞他的背並抓住他另一邊肩。
還沒有緊貼到我的胸前而是留有一段距離,我盡力的無視掌心與手肘上所感覺到的觸感,那份從他肩上的肌肉所傳來的暖意與軟林林的肌肉感,然後回頭看了看名叫Crane的女生,點了點頭。於是她也同樣向我頭頭,表示確認。
「那麼,去咯。」我輕輕的向眼前這只是10多厘米之隔的Marcus說。
「嗯啊。」
如是,沒有再多理會內心那怦通怦通地跳著的心臟,也沒有再給予更多的考慮,我深深的呼了口氣後便把他抱緊在自己的懷內。拜托不要聽到,不要聽到,不要聽到我這急速的心跳聲。我在心裡不停祈求著。而這時,見我準備好要起程,他亦因而伸手環抱著我。
怦怦……怦怦……怦怦……
不,別去留意這沒有任何意思的身體接觸。
「3……!」
我稍為提高了聲浪給Crane和Marcus兩人一點心理準備。
「2……!」
Marcus的隻手顯然有一點點緊張的施予多了一點力度。
「1……!」
是現在了!
稍為壓下了身體,把力量都聚到了隻腿之上,我馬上便使出了力氣把自己連同緊抱著我的Marcus倆都從地面上推起,然後往我們身旁那直通地面的樓梯中心一躍而去!
「什……」這時才發現我打算做的是什麼,Marcus張開了雙眼吃了一驚的呼了一聲,「麼~~~!!!!!」
隨著他的這聲呼喊,頓時我們便已被地心引力牽引向地面,這時那我早已習慣了的離心力亦同時向我倆襲來。
呢喃聲隨著我倆的下墜一直傳出並變得越來越微弱。那,是Crane作為看門人所呢喃的一串咒語,然而雖然這串咒語我已經聽過了成千上萬遍,但我卻還是沒法理解得到每個字詞本身的含意。或許,關於開啟大門的力量並不是與我所熟知的世界所通,就如同wraith的來源一樣?
「哇啊啊啊啊啊!!」還在呼喚著的Marcus像座在跳樓機上,不過這也難怪呢,因為這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是跳樓,literally!可是完全沒有畏懼的我直視著前方的地面,等待著扭曲的光芒亮起。
因此不久,跟平常的時機一樣,就在我們越過了三樓跟二樓並往一樓下墜之際,由樓梯的邊緣築起的這個圓形通道突然亮起了白色的光芒。漸漸的,從外而內的聚焦著,光線像水簾般填滿了這個圓,而從那裡傳出來的是吵嘈的人聲,同時亦是一陣陣涼快的冷空氣。
咧嘴微笑了,我為了著陸做好準備。知道在這傳送門的另一端的地板並非迎面而來,而是被扭轉了90度角,我因此180度的扭動了身體,把腳對準傳送門並將重心稍為向後移。
呼隆~~!!
在一陣風聲之下我們穿越了光圈。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