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上來,我們是從哪時起成為朋友的?」
完全摸不著他的思緒的我,被他這麼一問,便抬起頭側看著他。「嗯……認識的話該是入學前的summer camp,但成為朋友的話大概是中一尾,中二頭吧。」
他這麼一說我便記得第一次見Alfred的事發經過。在入學之前,學校舉辦了為期五天的summer camp,但所謂的summer camp就只是為天回到學校,輕鬆地跟著組員玩遊戲而已。
就在第一天,當活動正式開始了整整一小時,整個年級的同學們都在跟著主持著大會的老師,坐在各自己組別中聽著簡介,這時,Alfred突然穿著不整的衣服,披頭散髮的急急忙忙地推開了門,衝到了禮堂裡。馬上,全場的目光都投放到他的身上。
為了「懲罰」他遲到,主持老師便要他在全級面前唱歌。我想,大那時大家都覺得老師只是想要開個玩笑吧,而事後我們一行五人再提起此事時,都一致認為老師並沒有要他真的去做,但搞笑(尷尬)的是,Alfred竟然真的唱了……他這五音不全的演出直到現在,仍是我們這級難以忘記的黑歷史。
還記得當天我跟自己說,我這一輩子都不想跟這樣衰的傢伙有任何關係。誰知……哈哈,命運真是愛捉弄人。
「好像是呢,Lewis、Gary、Ronnie他們也是大概那個時候認識的。」
「對啊。」
突然,他竊笑起來,「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安靜得很,我那時還以為你是自閉的啊。」
見他心情像是變得比剛才好,我於是也試著輕鬆地回應他,「哈,屌你啦,你還好意思說我嗎?你自己不也是像個智障一樣嗎?」我笑著說,然後狠狠的捶打了一下他的心口。被我這樣的攻擊了後,他便按著自己的胸前退後了數步,發出了「哎啊哎啊」的聲音。
「哈哈哈,那件事就別提了啦。」他邊摸著自己的胸口,邊走回到我身邊,大概也知道我口中所指的是什麼事,「不過,你自己不也是一樣癲得像瘋人院的病人嗎?」。
「你少管我,至少我沒你這麼智障。」
他笑著搖了搖頭,像是後悔著當年所做的事一樣,但馬上他又繼續慨嘆起來,「不過啊,雖然當初見你像自閉一樣,但自從我們認識久了,又多了交流以後,我才發現你原來是個很有想法的人,而且內心也是藏著不少感性的心事的呢……」
突然,他的語氣的變得沈重,像是潛到了內心的最深層一樣,「只不過,近幾年來,你好像又漸漸的變回當年的模樣……」
「就好像……」他的聲音變得非常微小。
「我在刻意拉遠我們之間的距離。」我在心裡替他把話說完。
「……你在刻意拉遠我們之間的距離。」
嗯,沒錯呢,他的確感看得到。這也難怪啊,說到底他也是跟我一樣感性的人。
「奇怪吧,明明我們是最早認識,亦是我在這一班人中最好的朋友,卻是最少見面和交流的那個……」
對於他的話,我無言以對。
「嗯,怎麼說呢?就是,要我說出他們三個的性格、生活、喜好、興趣等等可是輕而易舉,但唯獨你……總有種忽遠忽近、幻得幻失的感覺。就好像……有一縷紗或一座山相隔著。」
「嗯,是嗎?」我害怕自己多說的話,會令他發現我的秘密,所以只能扮作無知。他是徹徹底底的看透了我,凝視著我這個刻意建造出來的城牆。
「就好像現在,我連你在想什麼也沒半點頭緒……」
他低下了頭,俯瞰著地面的景象,然後便沈默了下來。
我轉過頭來,看著他的側臉,看出他內心的不捨和渴望,看出他因為我的疏遠而感到難過。大概,不只是愛情,即使是友情的疏離也會帶來同樣的疼痛。
「Alfred,有些朋友並不在乎認識了多久,或是花了多少時間在一起,只要大家的心中依然有著對方,依然珍惜對方、視對方為朋友便已經足夠了。」我嘗試這樣的安慰他,從片面的說話中彌補對他帶來的傷害,彷彿這樣便能重新確立彼此的關係。
其實我是真心如此渴望的,渴望他能依舊視我為當年的密友,視我為他最好的朋友。因為事實是在我的眼中,他是我的摯友的這個事實從未都沒有改變,就只是殘酷的現實逼使我不得不劃清界線而已。
但我知道,這或許是個狂莽的要求吧……
「或許吧……」他輕喃道,雙眼依然是呆滯地看著地面,「但你不得不承認時間久了,倆人的友誼便會自自然然的被沖淡。」
「那你覺得我們的友誼有被沖淡嗎?」我想要知道,我必需要知道。
Alfred聳了聳膊,「我不知道。毛仔,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在過去的兩年內,我都在單方面的交出自己,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和信任。」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他的心情和沈重,因為我也沒法從Marcus身上得到對等的回報。
「對不起呢,Alfred。」我沒法不向他致歉,「有些事不是我能選擇說就可以說,有些事不是只講信便可以。」
在這一剎,Plague、Herald、劊子手和女人的頭顱,那一切屬於他世界以外的世界全都像走馬燈地在我腦海裡閃現。
「然而Tiffany和Michael他們卻可以。」
「那並不代表我倆不是好朋友啊。」我馬上反駁道。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啊Alfred……這不是我能選擇的事啊……
「這大概就是我們能走得最遠的距離吧。」
聽到他這句話,我的心被刺痛了。我到底,為了Marcus而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但或許,他說得對,不單只target,就連朋友這東西,亦只會在得到手的邊緣中,從我的指縫間流走……
如是,我愣了在原地,沒法哼出一句話來。
但這時,或者是因為感覺到我的難受,又或者是因為覺得自己的話說得過份了些吧,他馬上打破了緘默,語氣變得稍為輕省起來,「嗯,對不起呢,我只是突然間有些感觸,想太多而亂說話而已,別管我。我和毛仔你,當然是最好的朋友啦,對吧。」他轉過頭來看著我,然後掛上了一個笑容。
其實誰也看得出他只是在強顏歡笑,說什麼自己因為感觸而想太多,都是為了化解這個氣氛而說出來的話,但為了配合他,我亦只好跟他一樣掛上了一個生硬的笑容。
「嗯,這是當然的啦。」
聽到我的回答後,他於是輕喃,「這就好了。」
把目光重新放到了球場上,他默默地多看了眼前的景象一會兒,像是思考著什麼此的,之後,他就這樣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把自己從欄杆上推開,轉過身來伸出了右手,輕輕地按著我的左肩,離開著,「我們還有剩下兩年的時間,好好珍惜吧。」
「什麼剩下的時光?畢業後我們還會繼續見面的啊。」
「哈哈,也對。」他草草地回答後便繼續說,「我還是先回houseroom了,一會上堂見吧。」
「嗯……」
於是他再次拍了拍我的肩便在我眼前離開著。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股衝動頓時的從我的心頭湧出,這一股想要叫住他,跟他說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的衝動。然而我卻沒有把它說出口,這是因為或許,讓他默默地離開對大家而言都是最好的結局吧。他不用探求我的世界,我不用對他有任何牽掛……
大概人生就是一連串的選擇題,stalker或凡人,target或朋友,Marcus或Alfred,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結果,我亦無需奢求兩全其美的結局,因為那只是自己貪婪的渴望。
「誰說他不能留意你了?誰說我們這種人就不能接近他們了?」
Tiffany的話再次在我的腦海中迴響著。
Greedy Sucker,我真的就只是Sucker。沒有幻想的勇氣,沒有反抗的勇氣,沒有爭取的勇氣。
兩個選項,選其一,why not both?
Why not none?
ns 15.158.61.5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