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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cus……Marcus!」
在雪白且整潔的長廊上我急忙地跑著並放聲大叫起來。
在哪裡?究竟在哪裡?我探頭到一間病房中,尋找他的蹤影卻沒見他的蹤跡。可惡……得快點找到他才行……要不假如劊子手突然出現的話……
「Marcus!Marcus!」
「先生……」
被我的呼喊所吸引了,這時從我身後的不遠處一直追趕而來的是一位穿著潔白的制服的女護士。
「先生……先生!請你回到病床上!」
雖然早已換上了一套黑色的hoodie而不是穿著一式一樣的病人服裝,但大概是因為我身上那才剛包上繃帶的傷口吧,護士似乎看出了我真實的身份。
然而沒有理會護女的勸告,我只是繼續搜尋著。
「Marcus!」
「先生,你受的傷不輕請不要亂跑。」護女跑到了我的面前攔著我的去路。
因為過於擔心Marcus而焦急起來,從我心中湧出的是一絲的煩躁。「別擋著我!」我一手推開了她然後往前方的樓梯口走去。
看來是不在這層吧……切……要不是因為剛才的劍把我的卡牌都吸去了,我便能借助那張階磚三的能力找出他了。在心裡如此抱怨著,我跑到了樓梯口並再次嚷叫起來:「Marcus!Mar……」
「嗚啊!」
「嗯啊……」
一瞬間大意地把視線移開了,我與某人撞上了。
「不好意……」本打算向那人致歉,但這時當我望見他的臉孔後,我便打消了念頭。不,該是說,我被心裡的驚喜給掩蓋了。「Marcus!」我按不住內心的喜悅呼喊道。
像我一樣沒有穿著病人服而是換回那套染著血跡的校服,在他校服的底下以及在他頭上的是已包紮好的繃帶,同時背上了自己的黑色書包他完好無缺的站在我面前。
呼……他仍安然無恙呢。我在心裡暗自鬆了口氣。
「你沒事嗎?那實在是……」
「Timothy!」打斷了我的說話並有別於我的輕省,Marcus只是露出了凝重的臉容,閃閃縮縮且如坐針氈的急忙地說:「我的父母,他們接到消息後正趕來醫院了!」
「……」
聽到他吐出這樣的話來,我一時間反應不及只是愣在原處。趕來……醫院……?嗯……啊,好吧,那……所以呢?怎麼了呢?
「嗯……啊……喔……是,是嗎?那很好啊。」我支支吾吾地回答著他。
「不,你不明白嗎?那即是說我們要馬上離開了!」他還是依舊焦急的說。
「離,離開?可是你不是只想忘記關於我們的事然後……」我停了一停,語氣變得有點沉重,「……過回正常的人生嗎?」
沒有正視著我也沒有馬上回答我的提問,Marcus只微微的別過了頭來握緊了拳頭,然後像放鬆了身體般沈下雙肩,「嗯啊……那……或許真的是我起初的想法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想怎樣做。可是直到遇上剛才的那種悲劇,牽連了我身邊的人後我便知道,這……已經不是我想怎麼做的問題,而是我必需要做什麼的問題。」
「所以……那就是……」
他點了點頭,「沒錯,離開,這就是如今的我必需要做的事。只有與他們切斷所有關係他們才會安全。」
聽到Marcus這決意以後,我心裡一沈。這是因為連累且逼使到他需要才出這樣的抉擇的人,正正就是我。
「……你真的心意已決嗎?這可是回不了頭的決定啊……」是因為真心希望Marcus能謹重考慮,還是希望他能回心轉念選回正常的人生,從而令我的良心好過一點我才會這樣問他呢?說真的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只是再一次決斷的點了點頭,「嗯啊,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吧。」他堅定不移地說。
站在原處看著他那雙仿如藏著無比疼痛的內心的雙眼,我感覺到的是不斷膨漲著的愧疚。但與此同時從他的瞳孔中我看出的亦是某種似曾相識的決意。沒錯,很相似呢,我們都曾經歷過同樣的事情呢。
「嗯……我明白了。」我回答著他的決意說,「那麼……我們出發吧。」
「嗯啊。」
朝著醫院的正門一同進發,走過了無數的病房以及區域,在我們心中的或許就只有面對此時此刻的分離的那份哀痛以及對未來的未知的迷惘和恐懼,因此我們都一語不發。或許是因為這片空氣中散發著的尷尬感以及我心中的罪疚感的原因吧,我的雙目不斷往四處的病房看去而不敢直視在我身前的Marcus。但就在這時,當我的目光對上了某個身影以後,我便停下了腳步站在原處。
「嗯?怎麼了?」發現了我的止步後Marcus問道。
馬上把頭從病房上移回來,我猶豫了。
說真的,某部分的我根本就不希望讓他知道,這是因為這種拱手相讓的感覺比一切都要難受。一直都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追隨著某一個人,我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相比之下不過是個不起眼的陌生人而不佔任何位置,真正重要的那個就只會是她。我知道的啊,無論我再努力也好都不會變得更好,無論我與他往後能有許多的經歷也好亦不會坐到那個位置,可是如今要我就這樣親手把他推到她的面前……我……。我知道的,我知道這是我該做的而我亦願意這樣做的,但要叫我完全感覺不到那錐心之痛,我真的做不到……
被這股疼痛所佔據,我的心跳加速了,然而他那張疑惑的表情一直看著我彷彿是種責備。
對吧,我……根本就沒有沈默的權利吧,因為說到底這都是我的責任。
我示意他往房間裡看進去了。
因此隨著我的目光而往房內看去,當那個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他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然後全身僵住了。
「要去跟她說些什麼嗎?」按下心內的疼痛,我輕聲細語地問。
「……什……什麼……」他緊張得口吃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呢?我,我……又怎麼會想……」他嘗試在我的面前藏起這個「秘密」,可是卻被我打斷了他的偽裝。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別令自己後悔。」對,別令自己後悔,我也是因為這樣才會選擇告訴他吧。
「……」
站在門外猶豫著,Marcus不停搓著自己的雙手又把手心的汗抺到褲上,想要推門卻又因為沒有膽量而鬆開了手。
就讓他自己作決定嗎?就讓他自己讓機會流走好嗎?這樣,對於我來說或許也是件好事,因為這樣我便不用……不,我不能這樣做,我……怎能因為自己的私慾而犧牲他的渴望呢?既然她對於他來說是最重視的人的話,那麼即使這樣做會是無比的疼痛,我也要……
敲敲!
頓時走近了門前,我清脆的敲響了門便隨即推開了它,然後在Marcus的身後輕輕一推。
去吧……既然這是你想做的事便去吧……
「什……」Marcus驚慌地哼了一聲,蹣跚的踏進了房裡。
「嗯?Marcus?」突然見Marcus站在門外,那有著啡色秀髮的女生用她溫柔的聲線驚訝地說。
「嗯……啊,Hi……Scarlett。」他的雙眼不斷迴避著Scarlett的目光。
不知道是沒有留意到他這不自然的反應,還是只是選擇無視,Scarlett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你沒事嗎?這實在是太好了。」
比平常的反應明顯慢了許多,Marcus像在擠出話來說:「嗯哈,對呢……你,你看上去也好像沒什麼大礙呢。」
「嗯。」坐在病床上蓋上了被子的Scarlett點了點頭,「只是手臂和背後被玻璃割傷了少許還有點頭痛,不過照了MRI知道沒有傷到腦部重要的地方所以醫生說休息一會便可以了。」
「那就好了。」Marcus帶著既靦腆又自責的語氣哼了一聲。
「那麼你呢?」見空氣頓時靜了下來,Scarlett便問。
「我?啊……我啊,也沒什麼大礙,只是割傷了一點和有些瘀傷而已。」
「是嗎?那就好了。」Scarlett回應說:「其他人呢?你知道他們還好嗎?」
「呃……這個我還未知道呢……」
「喔……是這樣嗎?」
如是再一次的,房內被一片淡淡的尷尬感籠罩著,而對於仍站在原處卻一語不發的Marcus,Scarlett感到了一點的怪異。意識到這充斥在大空中的氣氛,Marcus因此開口卻不禁口吃起來,「那,那,那你沒事便好了,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Scarlett友善地側了側頭再次露出笑容,「嗯,你也是呢,出院後在學校見。」
愣了一下想了想她的話,「好……學校見……」Marcus沮喪地低聲呢喃。
於是說罷他便帶著矛盾的心走到了門前,伸手想要拉門離開卻又突然停下了動作。
「那個……其實。」頓時回過了頭來,Marcus向Scarlett開口了。
「嗯?」
走近了她,Marcus坐在床邊的椅上,「Scarlett,其實……呃……其實我有些事想說……」
「……?什麼?」Scarlett內心雖然覺得非常奇怪且困惑,但她卻仍是既溫柔又禮貌地問,耐心地等Marcus把話說出。
因此Marcus深深地吸了口氣後便剖白著,「我其實……從很久以前便已經有些話想對你說的了,可是只是因為我實在是太不善言辭,不知道怎樣才能完完全全的把心內所有的話都傳遞給你……也不知道何時才時合適的時機,才一直沒有把話說出,但或許事實是我只是沒勇氣把它說出來而已吧。不過經過今天的事以後,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留待明天、後天甚至是以後才做,因為我們總不知道未來將會如何。天啊我到底在說什麼……
我……我想說的其實是……Vibe,並不只是為了一群貪玩的傢伙而組成的,也不是只為了得到其他同學的掌聲而成立的,至少對於我來說,Vibe是為了替我把說不出口的話說出的媒界。因為即使沒法直接表達自己,至少在音樂中我還能奢望著某人可以聽得懂我的心。音樂有這一種力量,我是如此相信的。
所以……所以我想說的是,我很感激你一直在我的音樂裡,一直支持著我,使我能繼續下去,而事實是不管明天變得怎樣,不管以後你和我將遇上什麼事,你也總會在我的音樂裡。你……你明白我想說什麼嗎?」
一臉茫然的看著Marcus那認真且凝重的臉,Scarlett嘗試從他那非常間接的話中抽取出他真正的意思,「我想我明……吧……哈哈……」
既尷尬又不自然得摸著自己的後腦,Marcus這時發出了「啊……」一聲低聲的叫聲後便裝出了一幅「自然」的模樣,然後又再次因為尷尬和緊張而口吃起來,「總……總而言之就是這樣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我,我還是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多喝點水,天氣冷多穿點。」
「哦……嗯嗯,謝謝呢,你也是。」還是困惑不解的思考著Marcus的話,Scarlett反射性的吐出了這話後便看著他從椅上站起來朝門口一直走去。
「Marcus!」
就在他伸手把門拉開了後,Scarlett頓時呼喊了他的名字。於是他便微微的回過了頭來。
「要是……要是有什麼事發生了的話,又或是有什麼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說的話……我……我都會在這裡聽你的話的。」
想了想後,Marcus便擠出了一個笑容並點了點頭。「嗯啊……」
「那……那麼Marcus,我們學校見吧。」Scarlett說。
這時心裡明顯的沈了一下,Marcus低聲呢喃了,「嗯,學校見吧,Scarlett……」
就這樣走出了房,「咔嚓」,在這一聲關門聲後,他背靠著門輕輕的嘆了口氣。站在他的身旁靜靜的等待著,我一語不發的讓他自己消化著一切並整理著自己的思緒。而最後只是以那沈重的語調輕輕地吐出一句「走吧」後,我便點了點頭並隨他走到醫院的大門。
離開了既溫暖又潔白的醫院,我們走進了既漆黑又秋冷的黑夜裡,站在醫院門前的巴士站思考著接下來的去向。
「那麼我們該去哪裡?」他問道。
「你想呢?」我反問著他。
「……我不知道。」
「要離開基路伯城嗎?」
想了一想,Marcus便點了點頭,「嗯,這樣他們才會更安全,劊子手亦會更難找到我們。」
此時,突然拿起了震動著的手機,Marcus看了看螢幕顯示的訊息後望向了醫院的門口。隨著他的目光看去,我亦找到他眼裡的人。
「你真的肯定嗎?就這樣離開?」
看著驚恐雙雙的父母急忙地跑進醫院裡,Marcus並沒上前相認只是默默的在黑暗中目送他們,無聲的與他倆告別。
他緊握著拳頭然後別過頭來。
「走吧。」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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