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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嗶……
規律的電子聲一下又一下的從遠處漸漸靠近,先是像耳語般微弱,然後慢慢的變得清晰如同清早的鳥鳴一樣。被這聲響弄得滿心不爽的我,想要繼續睡下去,所以繼續躺在床上,嘗試無視它們,但這逐漸清醒起來的意識卻像在告訴我這只是徒然。因此,我的思緒也隨之變得活躍起來,開始回溯著過去的事……
我……是從哪時開始睡著的……?是在哪裡睡著的……?是在家裡嗎?不,我好像記不起自己有這樣做過。那麼在睡之前,我做了什麼……?
光……這裡的燈光光得刺眼。
是陽光嗎?是要起床上學的時間了嗎?但是,怎麼這光並沒有傳來暖意?今天……又是星期幾?
抱著如此多的疑問卻又沒法從記憶中找到答案,我漸漸的張開雙眼,但正當我如此做的時候,一陣刺痛卻突然從我的眼皮傳來。
痛……怎麼會……?
「Stalker你終於醒來了嗎?還好吧?」這時在我身邊傳來的是Hacker的聲音。
於是慢慢的,我抵抗著痛楚,終於張開了似乎是腫脹了的雙眼。
勉強地左右看起來,我只見一片潔白的空間,因此困惑了,「這裡是……」
「醫院,這裡是醫院。」
「醫院?」但即使知道了這個資訊,我心裡的問題卻仍沒有得到解答。想要把自己從床上撐起來,我把雙手伸到了腰旁,繼而發力,「為什麼我會……」但這時,一陣劇痛卻強烈的衝擊著我的大腦,使我「啊……」的一聲,辛苦的呻吟起來。
「喂喂,你小心點啊。」馬上,一雙手便從Hacker的另一方伸出,「你傷得不輕的,別亂動啊。」那人攙扶著我,並協助我在床上坐起來。
因此我轉過頭來看著這個男生,「Waltz……」我驚嘆著,但記憶卻始終還未完全趕得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該是我們問你的啊。」Hacker回答說,「我們也不是這麼清楚啊,只是從護士的口中聽說有一個男人把救護車叫到一個偏遠的山林地方,然後便發現你滿身鮮血的暈倒在地。」
山林?怎麼我會在……
?!
於是,在這一瞬,昨晚的一切事都湧回了我的腦海中,我終於記起了昨晚的山林、defector、槍擊、綁架、戰鬥、Mar……對,Marcus!!
「那麼Marcus呢?!Marcus在哪?!他沒事嗎?!」我忽然的焦急了起來。
但他倆卻不解地面面相覷,然後Waltz便說:「Marcus?他能有什麼事?」
「對啊,他不還是這樣子嘛,雖然之前好像有好幾天沒在學校見過他就是了。」Hacker補充說。
見他們臉上都掛著不解的神情,那麼這樣看來,也就代表Marcus依舊像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麼大礙,亦安全的逃脫了吧,「呼……這樣便好了……」我鬆了一口氣。但這時,Hacker的話卻帶來了別的問題,「但等等,Hacker,你剛才說好幾天?什麼好幾天?我不是昨晚才……」
「昨晚?什麼昨晚?」Waltz打斷了我的話,「Stalker,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嗎?」
多久……?什麼?!難道說我已經昏迷了多過一……不,難道是已經過了更長的時間了嗎……?這……
看著我這驚訝的臉,Waltz便繼續說下去,「你可是昏迷了整整一年了啊!」
一年?!這……這……可能嗎……?!
然而,正當我如此睜大了雙眼和嘴巴吃驚著的時候,Hacker卻忽然偷笑起來,「喂啊Waltz,你別這樣嚇他了吧。」於是Waltz便轉過臉來竊笑,「Stalker你別聽他說啊,你只是睡了一個星期而已啊。」
露出了鄙視的目光,我看向了Waltz,「屌你,食屎啦!嚇我。」
然而,他卻仍是取笑著說:「哈哈哈,我該錄下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好好笑。」
但說罷,他卻突然似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打斷了自己的玩笑,「啊!對,差點忘了,Alfred吩咐過我當你一醒來時便給他發個訊息的。」如是,他便拿出了手機,在螢幕上按著。「你可知道Alfred他啊,可是替你擔心到極點了啊,」而邊輸入著訊息,他便邊向我說,「他每天放學後第一時間便衝到這裡來,連功課都是在這裡做,一直守到晚上才依依不捨的回家啊。」
這次便輪到Hacker竊笑了,「對啊,就連這裡的護士都問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呢。這就是愛夫心切啊,哈哈。」
我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有需要這麼嚴重嗎?就只是挨了一頓啊,Alfred這傢伙真是的。」
「對啊,只是挨了一頓加中了兩發子彈,對於凡人來說,絕對是家常便飯喔。」Waltz揶揄道。
「你這樣說,又好像沒錯……」
幫我倒了一杯水,Hacker把它遞過了給我,「他還以為你要一直睡下去,害怕得要死啊。」
拿下了它後,我搖了搖頭。
「不過你現在總算醒過來了呢,他終於能放心了吧。」Waltz插話說,但雙眼依然專注於手機上。
醒過來?我竊笑了一下,因為在我的角度而言,這話有著別的含意,「嗯啊,我……總算醒過來了呢……Waltz……」
按著按著,當他聽到我這話後,便稍為的停了一下,又瞥了我一眼,想了想這話的意思,最後才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如同父親望見兒子生性懂事的樣子。
大概,他已經明白了吧。
「我還以為……你要睡上一輩子呢……」他輕聲細語地說,彷彿在慨嘆著。
我露出了自憐的微笑。
就這麼一會兒,這個空間瀰漫著的是一片沈默且動人的氛圍,就好比電影中的尾聲,在一切苦難過後得到了平靜安穩,明白了珍貴的道理一樣,又好比一個浪子回頭一樣。
「唉~」但最後Waltz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機,「好了,我給Alfred傳了訊息啦,我們還是湊他還沒到之前離開,別當電燈泡了吧。」
「哈哈哈,對啊。」Hacker附和說,「那麼,Stalker,你好好休息了,我們會等你出院的,有什麼需要便跟我們說吧。」
「嗯嗯……」我提著欲言又止的心情回應她,這是因為我的而且確有事相求,卻又不敢說出。
我該說嗎?是現在說嗎?還是晚點在短訊中說呢?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一定要請求他們協助,因為它已經變得比一切都更重要了,所以我必需得到他們的答允。
如是,在我仍猶豫著的時候,他們便已拿起自己的背包,走到了門前快要拉開它,準備離開……
還是現在說吧。
「其實……」於是,我叫住了他們,使他倆都愣了一下,回頭看著我,「我有件事……想拜託你們的。」
「嗯?什麼?」Hacker友善地問。
「這幾天……在我出院前……」我既尷尬又難為情地請求,雙眼躲避著他們,「可以……先替我照顧著Marcus嗎……?」
他倆呆住了,大概是為我的話而感到錯愕吧,這也難怪啊,畢竟這個請求可真不是過去的我會做的。不過,Waltz馬上便回過神來,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可以,當然可以,就交給我們吧!」
「那……拜託你們……了……」我抓了抓自己的臉頰。
於是Hacker再次掉下一句「好好休息吧」,然後便隨著那微弱的「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留下了我獨自一人的在病房裡。
嗶……嗶……嗶……
在這空蕩的空間中,這電子聲還是依舊規律的響著。它,像是在提醒著我,自己的心還在跳動著,生命還存留著一樣。
嗯,我還活著。
因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著流淌在身體著的血液和空氣,才把它呼出。
「也是時候了吧。」我靜靜地向自己呢喃。
於是,拿起了手機,我點開了Hacker的聊天室,找到她過去曾發來的一條hyperlink,一條我放置了,逃避了許久都沒有按下去的hyperlink。今天,我終於有勇氣和決心點下去了……
點……
「正在下載Strack……」全黑了的螢幕亮起了一個看似穿著兜帽的人頭的S形,然後顯示了一個下載進度的圓。
放下了它並等待著,我望向了窗外那一片藍天裡張開雙翼,在天空中傲翔的飛鳥,然後低下了頭看著自己這傷痕累累的身體和包紮起來的雙手,最後慢慢的把它握成了拳頭,堅定不移地直視著它。
沒錯,因為曾站於失去的邊緣,所以更懂得珍惜;因為曾險些失去,才明白所有,原來有些人,比自己來得更重要,原來有些事,是自欺不了,即使我們有多討厭這種生活,有多捨不得所謂正常的人生。
對於我們的身份,那不是閉上眼便能逃過的問題,不是自我洗腦便能改變,不是壓抑便能無視,也不是我們能選擇的命。這是因為我們和他們之間所存在著的差異,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就如我們生而為人一樣,沒有否定的需要,沒有追求的理由,沒有更好或更差,沒有正常與異類,就只是兩種不同的生存模式而已。
「逆來.順受」,只有接受這個與常人不同的自己,擁抱這個不一樣的自己,忘卻世俗的眼光,拋棄「正常」的框架,這樣才能活出自己的人生。
因為,人就是人,stalker就是stalker,我就是我。
「毛仔?明天我和Lewis他們去踩單車,你要來嗎?」Alfred在電話的另一旁問。
坐在那小平台上,穿著黑色的hoodie,我看著Marcus認真做功課的臉,「不了,父母不許我外出。」
沒錯,自出院的那天起,我便接受了命運,盡我的本份,不再逃避自己的責任,亦不再欺瞞自己的內心。在暗中匿藏著,在背後監視著,刻意地埋藏著這個秘密,拉開自己與他人的距離,把一切投放在他身上。即使沒有他回頭的一天,沒有得到他的回報的一天,沒有成為他摯友的一天。
而這一切卻把我帶到這裡來,把我帶到死亡的面前……
我,沒法完成自己的使命,沒法保護好自己,沒法保護好Marcus。過去所有的決心和努力都化為烏有,即使接受了命運到頭來亦只是注定失敗。
對不起,Marcus,我不是那個能保護你的stalker。
無論有多渴望也好,我都不是那個stalker。
濕潤了起來,我的眼角泛起了淚光。
劍貫穿了所有的卡牌並繼續刺向我的心臟,就只差那麼一丁……
完了。
劍貫穿了我的胸口,一直延伸至我的背後,刺穿了那跳動著的心臟。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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