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這次的到來,是為了跟我上床的話,你說多好呢?」
面對這樣的一句露骨說話時,優吉爾皺起了眉頭,一臉無奈。他知道對方是誰,亦知道對方的性格和癖好,這也是她甚少到女巫總部的原因。然而,這一次是他有事相求,所以即使要硬著頭皮,他都要命令自己給予適當的回應。
於是,他說道:「很抱歉,珍妮花。我這次的到來──」
「我當然知道。」她打斷他,美麗的臉流露出失落和難過:「一如以往。真是絕情的男人。」
優吉爾沒有說話。
「你這次的到來是想要找一個人。而因為時間關係,你需要我的能力。」她從床上站起來,白色的裙擺灑在地上,隨著她那慢而沉實的步行優雅地散開。她舉起纖手,輕輕地將之握成拳頭,一團濃霧瞬然冒起,優吉爾身後的優拉沒入了霧色之中,世界只剩下他們:
渴望吃掉他的珍妮花,以及想跟她保持距離的優吉爾。
但是,在此時此景,優吉爾的祈望只會落空。珍妮花走到了優吉爾的身邊,以瘦長的指尖輕撫他的臉頰、唇瓣,並毫不害羞地靠近他的嘴巴,向它呼出溫熱的空氣:
「吶,優吉爾。如果我說你的請求需要以你的身體作交換,你會答應嗎?」
優吉爾動也不動地直盯著她的金眸,用表情和舉動告訴她答案。
珍妮花閉上了眼睛,接著抽回手,開始在他身邊以輕柔的步伐打轉:「那麼,這次你會用什麼樣的情報來交換我的記憶?別忘記這次的情報,必須比上次的情報更為精彩才能令我滿意。」
優吉爾回想過去,他說了一個關於獵巫時期裡的愛情故事,從而拯救了一名當時被冤枉成女巫的女性的名聲,以及讓她們知道了在那個時期裡,她們的敵人還包含了哪幾個貴族。可惜的是,這些故事在此刻已經沒有用處,他必須以更加有用的故事來換取這次的情報。
接著,他想起了一個人,開始了敍述:「曾經,這世上沒有女巫和巫師,沒有魔女和魔法師。人類可以同時擁有著魔法與巫術,人們稱那些人為德魯伊。」
珍妮花在他的背後,以胸部擠壓他的背部,並靠近他的耳朵輕輕說道:「這些都是我們知道的事,優吉爾。如果你想不到的話,不如選擇簡單的方法如何?」
優吉爾沒有理會她,繼續他的故事:「當時魔力最高強的應該就是亞瑟王身邊的梅林了。儘管沒有研究和文獻指出他與德魯伊有關係,但事實上,梅林的姓氏與德魯伊相關,而他的三名女兒全都是德魯伊的一分子。」
珍妮花愣了愣,然後吐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嗯哼」。
「梅林的三名女兒各有長處。大女兒擅於以魔力成就出具體化的奇幻,乃為魔法;二女兒擅於以魔力操控人們的精神狀態,乃為巫術。然而,兩人都沒有與神明溝通的能力,惟獨最小的女兒可以透過聖杯與其接觸,預見未來。於是,這名女性在當時成為了一位頗受歡迎的德魯伊,一方面看顧聖杯,另一面學習著與神溝通的各種技巧。」
珍妮花站在他的身邊,安靜地聆聽著。
「可是,隨著亞瑟王的戰死、梅林的隱居、國家的消失,人們的信仰逐漸失焦,三位女兒的魔力日漸衰弱。不久後,最小的女兒因病去世,擅於巫術的二女兒因能力而看得出事有蹺蹊,於是將其稱之為邪靈作惡,想要向梅林求助。但是,大女兒卻將其否定,並惡言相向,說這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只因擅於魔法的她看不見一切。」
「結果呢?」珍妮花問。
優吉爾閉上了眼睛,將那些曾經聽見的謠言全部回想一次後,才開口答道:「結果,她們的關係缺裂,德魯伊的魔力亦隨著其信仰的分道揚鑣而一分為二,魔法與巫術從此不再被人共有,德魯伊從此沒落。」
珍妮花一臉不滿。「我討厭這個故事。如果優拉知道這就是事實,她一定會發瘋。」
優吉爾想起優拉那總是想要找機會挖苦魔女和魔法師的言行,禁不住苦笑:「的確。」
沉默在房裡迴響,直至珍妮花再度開口才停止:「你知道她們的名字嗎?」
優吉爾沒有說出答案:「再說下去,就是兩個情報的份量了。我可沒有忘記妳擁有著什麼能力。」
珍妮花稍微彎腰看往他,一邊讓半露的胸部變得更為顯眼,一邊以楚楚可憐的樣子問:「多透露一下真的不行嗎?優吉爾。你已經不讓我的願望實現了吧?真的有需要絕情到這個地步嗎?」
「需要。」優吉爾以嚴肅回應:「我只想來找一個人,而不是想要對方的生平。」
珍妮花撫然地嘆了一口氣,徐徐回到床上,以迷人的姿態坐好。「那麼,你想找的人是誰?」
「我沒有她的名字,亦不知道她的樣子,但我幾乎能肯定她既懂得巫術亦是吸血鬼。」優吉爾道:「身為吸血鬼卻同時身為女巫的人並不多吧?可以幫我把她們全部找出來嗎?」
珍妮花把擋在臉頰前的長髮繞到耳後,每個舉動都不忘誘惑眼前的男性。「既然妳對她一無所知,為什麼能夠如此肯定?」
優吉爾認為解釋是一件麻煩的事,不過這一次他選擇了面對:「因為她製造了一個幻象給我看。如果對方的專長是魔法,那當時跟我在一起的人理應跟我一樣能夠看見,但那個時候就只有我看見。」雖然紅諧跟他一樣能夠看見,但把她這種在盒子裡存活了這麼多年、會把地球稱為「母親」,而且只能殺死女性的「未知」放入考慮之中,鐵定會讓很多事實變得無法解釋,所以他決定不把她納入考慮之中。
對優吉爾來說,紅諧就像個外星生物一樣,是他無法理解的存在。
「這能夠解釋其中一件事,卻無法證明對方是名吸血鬼。」珍妮花回應。
優吉爾繼續把他的論點說出來:「在那個幻象裡,我看見了一名早就去世了的女性。這名女性對於後世來說並不是什麼名人,而且礙於她的身份關係,她的外貌不會被人以書寫或畫像紀錄下來──」
珍妮花聽到這裡禁不住笑了。「礙於身份關係而不能被人以書寫或畫像紀錄下來?這聽起來跟德魯伊有點相似,難道這個幻象跟你剛才所說的故事有關?」
優吉爾聳肩,泰然自若。「妳可以盡情推斷,我是不會阻止妳的。」
沒能讓對方跌入自己的陷阱,珍妮花唯有若無其事地道:「繼續解釋吧。」
優吉爾微笑,充滿自信地進行解說:「由於上述的情況,這代表著那個向我造出幻象的人只會曾經見過她的本人又或聽過相關描述。而這一次,我幾乎能夠肯定對方只聽過相關描述,只因她的幻象中,『她』與實際上的她非常相似,卻有些許不同。所謂以訛傳訛,口述流傳總會帶著跟事實不符的偏差,因此假如對方只不過是從別人口中聽見描述,那其製作出來的幻象有丁點兒的錯誤是正常的。另一方面,這種些微的錯誤亦證明了對方所聽見的描述頗為準確,否則她不會連對方的氣質和姿態都能夠完全體現。」
「這代表著什麼?」珍妮花問。
優吉爾回答:「這代表著說出描述的人,是一個真正認識她的人。那個人可能是她的朋友、親人,又或其他與她非常親近的人,但據我所知,不管那個人是她的誰,他們都是人類,全部都已經去世了。而製作出幻象的人,則是從那些人類口中聽聞描述,並且存活至今,所以製作者很有可能是吸血鬼。」
「嗯哼。很詳盡和細心的分析。」珍妮花真誠地讚嘆後卻提出了疑問:「可是,你為什麼會斷定對方是女巫?你不認為是巫師嗎?」
「直覺罷了。」優吉爾毫不猶豫地說:「如果在這裡真的找不到答案,那我就會到巫師那邊查查看。這裡到巫師總會不用兩個小時,時間還算得上充裕。」
「直覺嗎?」珍妮花的美麗臉孔露出冷冰的笑意:「果然是擁有千年經驗的吸血鬼嗎……」
優吉爾因她的話而怔著,不過在珍妮花舉起手,活動指尖的時候便回過神來了。茶几上的水晶球頓時浮起,升高,到達了房間的中央。接下來,它亮起了白光,如同投影機般,在優吉爾與她之間的地方投射出一系列以英文字母順序排列的名字,其數量是以千計的。
優吉爾注視那些名字,看出了國藉,於是決定收窄範圍:「可以只剩下英國人嗎?」
珍妮花漫不經心地躺在床上揮動手指,眼前的名字瞬間只剩下四分之一。他從A字開始順序閱讀,經過百多個名字後都沒有頭緒,來到了B字,與安迪的對話頓時在耳邊響起:
「你確定這不是白化症嗎?教授。」7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XnwSgCJvX
「白化症?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提起這個?」7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QR6ppMy77
「我有個朋友跟你相似,有著銀髮和粉紅色的眼睛,她說這是白化症。」7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khK9MqPYu
「哦?這有點獨特。她的名字是?」7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zU9QOX4DC
「比絲卡。是一個讀化學系的女生。」
優吉爾嚥了一口口水,很快就找到了「比絲卡」這個名字,但因為這不算是罕見,所以出現了很多同名不同姓氏的情況,告訴他不管他怎樣做也只不過是大海撈針。誰知,就在他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從中看到了一個令他為之熟悉的特別姓氏:
德魯。
他注視那個名字,不由自主地讀了出來:「比絲卡.德魯。」
一瞬間,眼下的名單換成了一個畫面,裡面有一個長著頭美麗銀髮的女人。起初,她背向著畫面,專注地凝視著前方,似乎在等待某個人的出現。但不久後,大概是有人呼叫了她的名字,她轉頭回應,使優吉爾看見了她的眼睛,看見了她的樣子……
「莎拉?」
乍然,珍妮花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她捂著胸口在床上掙扎,畫面隨之變得若隱若現,但還是能夠讓優吉爾理解到的程度。剛才在畫面裡呼叫對方的人影在此時出現,向她說了幾句話後便再次轉身想要離她而去,優吉爾頓時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科甘小姐……科甘小姐!」背後突然響起了優拉的驚呼,接著女孩穿過了優吉爾正在觀看的畫面撲向珍妮花,畫面隨即消失,水晶球從高處墜下,碎成粉末,消失於世上。
優吉爾呆呆地站著,努力想要去消化眼前的資訊卻無法做到。他只知道自己看到了莎拉,看到了──
「尼古拉先生!發生了什麼事?」優拉緊張地呼叫,打斷了他,迫使他回到現實:「為什麼科甘小姐變成這樣了?」
優吉爾看往珍妮花,看到本來氣定神閒的她如今滿頭大汗,可惜他不知道問題所在:
「我……我不知道。」
「是靈魂……」就在這刻,珍妮花用僅剩的力氣注視優吉爾,道出她所知道的事情:
「你剛才所呼出的靈魂……在瞬間妨礙我窺探她的記憶……」
優吉爾不明所以:「我所呼出的靈魂?」
「莎拉──」呼出名字的剎那,珍妮花的胃部湧來了嘔心的感覺,接著鮮血便從嘴裡吐出,染污了她的白色長裙,染滿了整個通透的地板。優吉爾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任何事,但他有預感讓她變成這樣子的罪名將會落到自己身上,只因他在她們那痛苦的眼中,看到了敵意的萌芽。
誰知,優拉最後呼喊出來的話並不是找人來抓他,亦不是想要攻擊他,而是催促他離開:
「快走,尼古拉先生。」
優吉爾驚訝得無法動彈,
「在有人詛咒你之前消失於我們眼前!不要讓我重覆!」
話音剛落,優吉爾攥緊雙拳,轉身,打開這房間裡唯一的門,離開了她們。
第十章,《靈魂與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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