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上岸已經是午時,隨著溫度的逐漸提高,林翔感覺得到汗水源源不絕地自細孔冒出。
當船隻抵達了岸邊,林翔等人被當地的禮部官員帶至離這裡不遠的宴會廳,在建築內的氣溫一下子降了不少,也方便用手替自己扇扇風。
現今因為不能用電,冷氣什麼的自然也就廢掉了,現在那幾台機器也只是放著當擺設用。何況就算真的有電了,沒有遙控器也是白搭。
建築的空間還挺寬敞的,用肉眼看上去一時間也沒辦法估算出有多大,這還是當地人跟他們說的,現在林翔手上也沒有鐵尺可以量。
也不知道它用的是什麼材質,頭頂上的炙熱居然被某種紅色且像是玻璃的片狀構造所擋下,從上方吹下來的反而是一陣又一陣的涼風。
「嗯?非王殿下呢?怎麼許久未見他來?」林翔問了一個旁邊的侍女,她一手還拿著上面有兩個玻璃杯的托盤,「這......實在非常抱歉,小女子對此次宴會的詳細過程一概不知,還請王爺見諒。」
她說完又覺得很不好意思,羞紅著臉遞給了林翔以及一旁的夏洛特各一個杯子,「這是西瓜汁,最近天氣又開始熱起來了......。」
林翔一口喝下杯裡的鮮紅,喝得出來液體中還有未完全打散的果肉,這年頭沒有電動果汁機,這製作過程想必不同於古時。
正當他的體溫稍微下降了之際,大廳外走來了數位帶著墨鏡的黑衣男子,往他這裡過來,嘴角微彎道:「燕王、英王殿下,殿下已經恭候多時了,請往這邊走。」
跟著他們經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彎角,見到的服務人員也越來越少,林翔突然覺得不太對勁,空氣安靜到掉了一根針也能聽到似的。老實講,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
想要問點什麼,但是見周遭的人都保持著一片沉默,自己若是不隨著安靜的話好像有些不合禮儀,但他還是問道:「非王殿下......當初他繼任王位時,這棟建築才落成的嗎?」
夏洛特看兩邊護送他們的黑衣男都沒有什麼表情,本想用點肢體暗示讓走在前頭的林翔注意一下現在的狀況,但在他左邊的人卻冁然而笑,回答道:「這建築嘛......其實是被重新粉刷的。不過以前還真的有個宴會廳就蓋在這兒,聽說許多地方都掉了漆,樣子變得和鬼屋一樣......哈哈!」
他這麼一開頭,惹得後頭的黑衣們哄堂大笑,氣氛一下子好轉了許多。那人又道:「原本這地方應該就是放在這邊荒廢一輩子了,那時朱雀陛下也沒有重建此處的打算,下官也是覺得挺可惜的......好在兩位來了,殿下也決定用此處來作為招待的地點。」
「這麼說來,要是我們改在其他地方登陸,這地方想必就是成了廢墟吧?」
男子接著道:「這是當然,殿下方才應該有看到數台廢棄的冷氣吧?之前工人擔心說把它們拆除了之後會影響到建築的安穩性,上面那些片狀的玻璃也是最近才安裝好的,將來說不准又要荒廢下去。畢竟這裡是岸邊,若是到了非王府附近,那繁華的程度啊......我們到了,請進。」
林翔卻抓到了男子最後說的那一個形容詞,「繁華」。不是說了非洲現在亂糟糟的嗎?剛才說的繁華是怎麼回事?看來兩州的人隔了一個地中海,對某些事情的標準並不完全相同。
男子打開了一扇紅色且帶著些些鐵鏽的大門,裏頭的擺設顯然是被清理過的,以前還留著的機械應該都被當成廢物丟棄了。一陣淡淡的清雅混雜著牆壁自體散發出的木頭香,一時弄得林翔頭昏昏的。
「臣奉命,領了兩位王爺前來,兩位所帶來的隨從已被臣等安置在休息處。」男子又恢復了幾分鐘前的冷漠,方才那一小段的時間彷若被消除了般。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看上去比自己稍稍年輕個幾歲的陌生男子,但也不需自我介紹,林翔很清楚他是誰,又是為什麼會坐在這邊。
黑衣男子輕悄悄地走向他說了幾句話後,便轉身帶著弟兄們離去。他顯得很是開朗,對林翔的眼神也混雜了一點......重視?
這個人不是別人,朱無也。
讓林翔覺得奇怪的是,他並沒有那種覺得國家頃刻就會分崩離析的危機感,給他的居然是無法理喻的淡定,就算天塌下來都與他無關的那種。
朱無和林翔差不多高,遠看根本就沒法判斷誰高誰矮,他站起身向林翔拱手道:「本王久仰燕王殿下以及英王殿下大名,若不是有二位在,白國危矣,還請二位坐。」
這邊也就兩個相互對立的長型沙發,中間隔了張小桌子而已,林翔也不在意上首下首什麼的,和夏洛特一起坐在朱無的對面。
論地位來講,林翔自然比不過擁有自己藩地的這幾位了。但是他畢竟是客人,人家朱無總不可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能靠自身實力當上王爺的人都不會是什麼三腳貓,至少能懂得判斷局勢而不得罪人,弄得大家不歡而散,而不是搞到成為眾矢之的。
「要喝茶......喔不,我們非洲不太喝茶的,西瓜汁如何?」朱無明顯開玩笑地道,他又說:「兩位知道,這些年來日子實在過得苦啊......。」
先由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切入當下必須解決的問題之中,也印證了前面說的話,林翔看看夏洛特,見她與自己的眼神相同,看來兩人都認為此人不是那種混吃等死的米蟲。
「這個......其實我們大概知道了非洲的狀況,但就想問殿下一句,各方割據的情況到底如何啊?」
夏洛特率先接了這顆球,首先得弄清楚這大雜燴裏頭到底都加了些什麼食材,她又說:「雖然白國君主已經和我們說了個『概要』,可在信中畢竟沒有辦法完整地表達自己真正的意思。所以,本王希望能夠從當事人的口中再聽一遍。」
朱無在她說話的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他聽完之後卻不禁點點頭,做事情不能只從一個角度去想,同理,聽取多方的聲音,並做出正確的判斷,這才是一個成年人該做的事。
林翔聽了她的話也覺得有理,至少比他好多了,反應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慢了她整整一拍。
朱無也不再問他們要不要喝飲料了,而是一乾而盡,道:「那時,父親和我說......」
原來這個問題在保國公朱羽尚未稱王時就已經隱隱浮現了,二十多年前寧王許祥的權勢過於龐大,以至於他聽信了小人的讒言,到處搜刮民脂民膏。一戶人家能夠維持他們基本生活的田地至少也得有四畝地,許祥這個混帳,把人家的地都買光了,卻只給他們幾兩銀子打發了事。
在朱雀廢其為庶人之後,一些原本效忠於他的幕僚各自領了一些手下向各處散去。待朱無繼位後,一舉推翻其政權,截斷非洲與青國的聯繫,之後讓自己登基當個皇帝之類的豈不是更爽快一些?
幾十年前,朱無尚還年幼,難免有一些政事運作不起來,你一個小屁孩就想要讓我們被你呼來喚去的,有沒有搞錯?
他把訓練軍隊的時間都耗在了培育人才這件應該要交給幕僚處理的事情上面,後果就是那些造反的聲勢越發得興盛了,正式站穩了非洲各處。
「......搞到現在,父親交給本王的地盤已然剩下這阿爾及利亞了,哈!我真是個廢物,丟失了四周的土地,但是我更不能就這麼死去!一來對不住妻子,二來放不下這王位,三來沒有臉去面對列祖列宗啊!有時我總是希望父親能走得晚一點,那樣今日也不至於如此!」
講到這裡,朱無的眼眶不知怎麼的泛紅了起來,方才的淡定竟蕩然無存,眼見他的痛處被夏洛特正中紅心,她柔柔地道:「殿下切莫難過,這樣子本王也過意不去,可是現在你不協助本王和燕王,這事兒絕對辦不好。難道你不想讓你的父王看到你親自奪回主權的樣子嗎?」
這就是了,就算你犯下了大錯,可你好歹也得有個亡羊補牢的想法嘛,現在情況還不算糟,只要還有阿爾及利亞,說不準就能讓情勢翻盤啊!
朱無拿了手帕擦乾淚水,才緩緩點頭認同夏洛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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