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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7 - 記者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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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一日晚間十點,鄭姓司機於 XX 百貨 OO 廣場路邊,遇見本次「豪宅失蹤案」的三名學生,分別為東宮少爺、E 女和 K 男。起初東宮少爺有意使 E 女搭上計程車,兩人在車外交談許久。爾後 K 男現身,與東宮少爺引發口角,但沒有進一步演變為肢體衝突。後來三名學生都搭上計程車。
抵達東宮宅邸時,東宮少爺支付高達五千元現金,要求司機儘速離去,且不得與外人透露他們的行程。緊接著,三名學生一同步入豪宅。
五千元大大超出該趟車程所需的費用,司機越想越不對勁,擔心橫生枝節,於是備好找零,欲歸還東宮少爺多給的車資。結果剛踏出駕駛座,豪宅傳出疑似槍響的爆炸聲。
司機看見由內而外高速飛行的「豆狀物體」撞碎豪宅窗戶玻璃,門板穿出好幾個圓孔。趕緊躲回計程車內,卻無法立即發動引擎,期間爆炸聲接連不斷,司機形容像是年後開工的爆竹。
案發地點位於大建商東宮董事長自家宅邸,東宮集團亦是傳言與地方角頭緊密掛鉤的黑道世家,警方據此推測,豪宅內可能發生黑道火拼。
警方立即招集人馬,徹夜趕往東宮宅邸,到場時已聽不見槍響。豪宅大門幾乎全毀,屋內滿目瘡痍,地面散落破損傢俱,拾獲十九把衝鋒槍、六把散彈槍、二十六把全自動手槍、上百發彈殼,以及一套男性便服、一套婦女居家服、二十幾套西裝。
然而,這起事件最終被媒體定調為「失蹤案」,是因為發生離奇的現象。
警方原本以為豪宅內屍橫遍野,走近查看,發現只是攤平地面的衣服與鞋子,剛好擺成「人」的形狀,乍看之下很像倒著一群人;而且衣物泡過某種黏稠液體,估計有人刻意為之,需待檢調化驗成分進一步釐清。
那些西裝外套都有數枚彈孔,外加建築破壞程度符合槍戰造成的痕跡,警方確信豪宅曾發生械鬥。可是豪宅內沒有任何一具遺體,彷彿不久前中彈的人全部「憑空消失」,只留下他們穿過的衣物。
目前已證實,男性便服原屬於搭乘計程車的 K 男;二十幾套西裝包含東宮董事長曾於媒體曝光的手下眾等,以及東宮少爺本人。
根據司機口供,案發前還有一名 E 女進入豪宅,但現場遺落的婦女居家服與司機印象中 E 女的穿搭不符,所以警方推測,那名「憑空消失」的女性可能是東宮董事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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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淪為黑道治國!在野黨立委要求 X 總統出席國會諮詢」
「血染東宮宅邸,連續失蹤案又有重大發展?」
「鄭姓司機關鍵照片曝光,面相專家表示: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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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二日星期天,各大新聞台與社群媒體瘋傳豪宅失縱案相關話題,關注焦點主要分為三類——
其一,次月將迎來四年一度的總統大選,有心人士借力抨擊執政黨怠忽民眾安危,縱容黑道染指司法,導致社會頻傳憾事。
其二,豪宅失蹤案包含兩名高中生,近期也有其他學生不幸失蹤。社群平台掀起一陣 me too 風潮,領頭家長是 K 男的父親,亦是三途高中二年級班導師。
第三類話題比較像陰謀論——為何案發現場所有人憑空消失,唯獨報案司機逃過一劫?東宮宅邸沒裝監視器,司機的口供也只是一面之詞,該不會司機就是連續失蹤案主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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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一午間,鄭姓司機所屬的計程車隊一樓舉辦臨時記者會,由車隊老闆負責回答所有提問。
記者們試圖拼湊出鄭姓司機的履歷,從中解讀為「品行不良」或「精神異常」,以便借題發揮渲染輿論,有如一場針對鄭姓司機的潑髒水嘉年華。歷時四十多分鐘,車隊老闆應答如流,始終沒有抖露利於陰謀論的說詞。後來在社群平台上,有人分享一則影片,節錄車隊老闆的受訪內容:
「鄭姓司機日前有沒有做出什麼怪異行為?您是要問我,老鄭他做過什麼壞事吧?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大家,老鄭做過最壞的事情,是讓未成年的學生開車。記得那天,老鄭開開心心跟我說,小侄子快滿十八歲了,該是學開車的年紀,但我忍不住唸他幾句,我說,計程車不是駕訓班的教練車啦!怎麼可以給別人隨便開⋯⋯
「嗯?記者先生,您剛才不是一邊做筆記嗎?怎麼現在手沒在動呢?難道我的回答不是您要的答案?不然您希望我說什麼?説他有綁架過客人?揍過老婆?您們省省吧。繞這麼大圈,一下問車隊有沒有定期做心理評量,又提出一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網路謠言,就是想把老鄭當成連續失蹤案的兇手對吧?抱歉,我沒辦法回答這麼荒唐的問題。」
車隊老闆眼都沒眨,輪番掃視全場攝影機,與身在遠方拿著手機、注視電視螢幕的民眾們侃侃而談,懇請大家高抬貴手,切勿肉搜鄭姓司機,留給當事人基本隱私。車隊老闆還補充道,鄭姓司機在車隊服務三十年,從無遲到早退,一向恪遵職守,品德路人皆知,遺憾鄭姓司機捲入重大案件,又遭受媒體輿論惡意撻伐,毋寧造成心裡創傷;儘管車隊同仁挽留,希望他放長假轉換心情,可惜本人不想牽連車隊,已於週日晚間自動請辭。
記者會最後,圍觀群眾好比發現餐盤裡沒飼料的野狗般一轟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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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同仁多數年過半百,開車絕對在行,但面對稍早那群記者猛如烈火的明嘲暗諷,就顯得手足無措,人人面如槁木。老闆讓同事們趕緊回家,這幾天先避風頭,不用跑車也行,以免半途遇見好事之徒追問前同事八卦。
紛擾過後,蕭瑟的寒風隨之襲來,車隊接待廳頓時沉烽靜柝。老闆走出戶外,深刻體會東北季風的威力,著實苦了久候門外的年輕男女。
這對青梅竹馬是鄭興一直很照顧的小孩,以前大家都是好鄰居。
男生小時候活潑好動,經常來車隊串門子。老闆記得他喜歡練身體,當時與同事們泡茶聊天,男生就在旁邊找個空曠位置借用接待廳那組生鏽啞鈴自主訓練。結果現在升上高中,談吐變成沈穩;身材十分壯碩,應該沒有荒廢健身。
女生小時候較少蒞臨車隊,偶爾讓鄭興帶來蹭飯吃。老闆只記得她家境清寒,前幾年遭逢變故,大姐帶妹妹們離家出走,女生則申請其他鄉鎮的私立國中,爾後一直住校,好多年沒回老家。她如今是一名標緻女性,唯獨那雙長辮子認得出是過去的小女孩。
兩名年輕人來車隊前已拜訪鄭興住宅,可惜不得其所。老闆意圖邀請他們進門坐客,女生卻不打算久留,只想盡快探得鄭興的消息,看來他們是專程為了那起新聞趕回老家。
「我跟老鄭認識幾十年,沒看過他休一天假,他好像不開車就沒辦法呼吸?應該是帶老婆出去兜兜風,你們別擔心。」
老闆不清楚目前鄭興身處何方,可是根據經驗推測,習慣往外跑的老司機不會選擇躲在家裡,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鄭興就想回車隊上班了。
老闆將鄭興的新手機號碼寫上紙條,遞給女同學並送客。
「老鄭跟我講過好多次,說你們兩個一定會交往,結果被他猜對了!薑果然是老的辣。你們知道嗎?老鄭其實是我學長,比我大五歲!他年輕的時候啊,附近多少女生都是他的愛慕者⋯⋯」
提及往事,老闆忍不住大開話匣子。
老闆很想聊下去,可是只穿一件鋪棉背心,終究抵不住寒風,才與情侶倆互道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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