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捲尺測量麥當勞二樓桌椅，以及地板花紋尺寸，推算影片中外送員身高，赫然發現魔鬼般的細節——即便將測量誤差放寬到十公分，外送員的身高頂多只有 165 公分；這幾天偷偷觀察克洛洛，他的身高估計在 183 至 185 公分。外送員與克洛洛的身高相差近二十公分，難怪我覺得影片裡的外送員怪怪的，原來太矮了。
當時在麥當勞行兇的外送員根本不是克洛洛，真的有一名身高較矮的外送員用雞腿骨刺死「長得很像克洛洛」的男學生，並以某種方法毀屍滅跡，騙過員警，順利逃離現場？我不想質疑警察的專業度，或者是說，我早就不相信警察，社會安全網就是笑話。
我有三個疑點。其中一項與網民討論的主題一致——外送員怎麼處理血跡？可惜不會有答案。
其二，如果行兇外送員並非克洛洛，那麼，克洛洛為何假扮成外送員遭受逮捕？
其三，我確定學校裡沒人長得像克洛洛，所以麥當勞事件當晚，有一名酷似克洛洛的男生不知為何穿著三途高中校服，坐在二樓窗邊送死？而且他被那名身高只有 165 公分的外送員殺害，之後呢？屍體去哪？
我非常混亂。
我必須冷靜，羽妃好不容易睡著，我不可以吵醒她。
我無法解釋為何哭泣，也無法解釋為何大笑。
唯一使我冷靜的方法是思考，我必須動腦。
看似平凡無奇的線索，都可能是推理關鍵。
我回到網路尋求線索，從幾十則 Youtube 新聞找到某位學生的受訪內容，影片是這樣說的：X 姓女子表示，自己是一名 BL 愛好者，為了拍攝相談勝歡的兩名男子，意外捕捉這起自殺魔術。她依稀記得，該名外送員性格開朗，另一名學生相對穩重。事後得知受害學生是由充氣人偶假扮，因此如釋重負，卻也相當惋惜。她以為見證男男戀，結果外送員是跟充氣人偶聊天⋯⋯有什麼好惋惜？難道真的是兇殺案比較好？我該吐槽那名女學生還是記者⋯⋯算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有許多弱智。
女學生沒有具體描述容貌，但提及外送員性格「開朗」，恰好與經歷麥當勞事件的克洛洛不謀而合。以前克洛洛沒那麼活潑，有一陣子喜歡看小說，算是比較文靜的人才對。為何性格乖變？難道上新聞之後開竅了？該不會克洛洛被那名外送員附身？外送員其實是鬼？殺死克洛洛並奪取身體？所以經歷麥當勞事件的克洛洛顯現截然不同的性格⋯⋯
我真的快瘋了。
我必須冷靜，必須冷靜才行。
我從喝完的飲料杯倒出冰塊，握在手心刺激理智。我當時瀕臨崩潰，腦袋很脹，視線無法聚焦，需要透過外力協助自己冷靜。
想不到，冰塊給了我靈感。
冰塊在手中掠奪體溫，使我疼痛，更使我無法掌握熱量，冰塊從固體型態轉而化作一灘混濁的水⋯⋯
如果把這些水填入製冰盒，放進冷凍庫，又能變回冰塊了不是嗎？
那麼，如果把「液體」裝入「人型」的模具，是不是就能變成人的樣子？
難不成麥當勞行兇的外送員，是把自己和克洛洛「溶化成液體」，再變為克洛洛的人型？這應該是我起過最荒唐的念頭，卻能完美解釋麥當勞事件，克洛洛看起來仍是活著的樣子，卻沒有關於外送員的後續消息。
我不覺得自己在胡扯。
雖然沒有明確證據，但我說不定接觸過那種液體。
記得鐵道那晚，藺晨昏遺留的衣物浸泡黏稠液體之中，我當時覺得藺晨昏好像溶化了。回顧事發現場，我拿鏟子重擊藺晨昏頭部，導致他的眼球彈飛出來？我查過網路資料，眼球周圍有六條肌肉牢牢扣著眼球，除非骨骼碎裂，否則眼球很難掉出來。也許我過度亢奮，抑或金屬質地的鏟子十分堅硬，居然把頭骨敲碎，想必傷及腦部，硬腦膜出血可不是開玩笑，儘管藺晨昏沒有立即死亡，也該在不久後失去生命跡象。
我幾乎可以斷定，真正的藺晨昏早就死了，卻被某個東西溶化屍體，再變回藺晨昏的樣子重返校園。正如麥當勞事件，某個外送員殺死真正的克洛洛，利用特殊能力溶化雙方的身體，選擇使用克洛洛的外觀離開現場⋯⋯
講出這種歪理的我，該不會真的瘋了？然而我非常清醒，還感到異常興奮。因為我又查到，確實有其他能夠「搶奪身體控制權」的物種。
今天中午去過理化教室，正好聽見丙班男生談論我查到的真菌，他們打算借用那種真菌的習性，外加一連串謬論，創造新的都市傳說。我在黑板寫下「千面」兩個字，成為都市傳說的命名，男生們很喜歡，真是一群可愛的瘋子。
我不是唯一瘋狂的人，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人都是瘋子。
我的心情平復許多，是時候回頭思考最初的謎團——千面晨昏，你為什麼去找小百合？
我無法懷疑小百合，畢竟我見過她最無助的模樣。小百合非常信任我，不可能、也沒有能耐陷我於不義。記得我們最後一次在學校頂樓吃飯，小百合結結巴巴地說道，回學校上課是為了完成某件「重要的事」，該不會千面晨昏就是所謂重要的事？關於這點只有小百合才能回答。
雖然還沒親自找過小百合，但我覺得千面晨昏不會對小百合構成威脅，反而最近觀察下來，小百合似乎心情不錯。也許再過一段時間，等我能正眼看向那名酷似藺晨昏的白髮千面，屆時再去一趟頂樓加蓋。
可是，什麼時候才能裝作若無其事⋯⋯
每天晚上回宿舍，看見羽妃失落的模樣，我就覺得好難過。要不是我搞上藺晨昏，也許他們不會用這種方式分手。羽妃連一個解釋都得不到，因為真正的藺晨昏已經被我殺了，這樣很不公平。
但我的贖罪不夠嗎？
鐵道事件過後，我繼續扮演羽妃的好室友，陪伴她渡過數不盡的狼狽時刻，幫忙清理多少次嘔吐？我都不記得。而且羽妃這麼愛面子，我為了幫她隱瞞身體的不適症狀，撒過多少謊？我一點都不喜歡說謊。她堅持不看醫生，怎麼勸都不聽。上次訓練途中昏倒，後來去醫院，我猜她還是沒有跟醫生坦言自己的處境。我不是醫生，最多幫她清理嘔吐。我也不是看護，為什麼非要做這種事情不可⋯⋯
雖然看見羽妃這麼失落，我很難過，可是坦白說，我一點都不覺得抱歉。如何讓我發自內心感到抱歉呢？我可能是全世界最關心羽妃的人。雖然我在男女之間的感情背叛羽妃，但又如何？高中生的戀愛根本不值一提。
算了吧，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要我不說，羽妃就不會知道。
結果我又整個晚上沒睡覺。
東方泛起魚肚白，羽妃也醒了。
我來不及跑回床上假裝剛醒來，只好繼續待在書桌。
羽妃可能會問：「為什麼楚萍的黑眼圈這麼重？昨天沒睡？」我告訴羽妃：「對啊，突然很想整理筆記，不小心弄到早上。」然後我們一起去刷牙洗臉，下樓吃早餐，今天還沒放假。
對了，出門前記得遮掉黑眼圈。
還是先洗澡？悶一個晚上身體大概很臭。
黑眼圈可以用遮瑕膏掩飾，體味也能洗澡去除，我身上的髒東西都可以清理乾淨。
這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努力換來。
我必須為自己感到驕傲。
「早安，羽妃睡到打呼呢，好可愛喔。」
我以甜美嗓音，對著睡眼惺忪、什麼都不懂的羽妃，開啟美麗的早晨。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HWTBCR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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