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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5 - 逃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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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秋風籠罩河堤運動場，卻帶不走頑強暑氣。三途高中田徑隊學生在這裡盡情揮灑汗水，敞開嗓門放肆吶喊，無需擔心打擾其他備考學生。
飲料販賣機架設於河堤水門，訓練途中若想買水，來回一趟等同女生體適能測驗，於是田徑隊自備摺疊推車，用來運送飲料、毛巾等私人物品。推車擺放樹下作為休息據點，若有人身體不適，就與載水的推車為伍，給同學們遞水、保管物品。
傅楚萍維持雙長辮造型，佩掛書生氣息的膠框眼鏡，裝扮與「田徑運動」南轅北轍。男生不排斥這個異類，反而期待休息時段上前攀談，一大群又濕又黏、臭氣熏天的男孩子聚集樹蔭下，有意無意盯著傅楚萍傲人的胸部。
「不要圍著女生！旁邊也有樹蔭，你們拿完飲料就走開，通通走開。」官羽妃以驅趕蚊蟲的手勢撥散人群，擋在傅楚萍面前。
「羽妃姐生氣了！」、「兇巴巴男人婆。」學弟們只敢逞口舌之快，乖乖轉往鄰近樹下，繼續所謂的 men's talk——「甲班女生今天會去麥當勞，要不要衝一波？」、「女 A 女 B 同時告白的話，你選誰？」、「告訴你啦，跟女生相處要強硬一點，這樣太軟了。」⋯⋯
「一年級的笨蛋，再繼續勃起啊，勃起是能幫忙縮短跑速？」官羽妃滿臉厭惡地喝著運動飲料，彷彿瓶子裡加了毒藥。
「愛講就給他們講，男生都這樣。」
「不是說『女人只會影響拔刀速度』？既然女人會影響速度，不是應該繼續母胎單身？我們是跑田徑的耶。」
「超好笑的！羽妃好幽默喔。」
「講認真的，我看不慣那些學弟在這片什麼都沒有的夕陽下浪費時間。」
「怎麼會什麼都沒有？羽妃的青春在這裡閃閃發光呢，我都有看見。」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我不能為了自己要來河堤訓練，就不管學弟的將來。妳想喔，他們在校成績慘不忍睹，如果沒爭取到體保生名額，哪有好的大學可以唸？」
「也要像羽妃這麼厲害，才能在高一就拿到准體保生資格，我們凡人太難了。」
「少拍馬屁！」官羽妃伸手要拍傅楚萍的屁股，但傅楚萍坐著，只好改拍下背，「妳校排前三欸，跟我們搶什麼體保生名額。」
「我沒辦法靠運動過活啦，我只會念書而已。」羽妃，其實我是校排第一喔。傅楚萍心想。
「說到這個我也想問。楚萍幹嘛不留在學校？帶書來這裡比較好玩嗎？」
「對啊，一邊看風景，一邊讀書，我喜歡這樣。」
「哇，這麼有情調。但是楚萍，我們是以『田徑隊員』的身份才能在上課期間跑來校外，妳這樣很壞喔。」
傅楚萍取走習題本，捧在胸口哈哈笑。「我也是田徑隊成員嘛，幫大家保管東西也算參與社團活動？」
「別那麼認真，我開玩笑的。反正只要我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嘍。」
嗯，只要我不說，羽妃什麼都不知道。
「謝謝羽妃。」傅楚萍嫣然一笑。
官羽妃稍顯困惑，不明白傅楚萍為何彬彬有禮，朋友之間鮮少將「謝」字掛在嘴邊。
「好啦，說個現實的。學長姊在準備學測，二年級女生又莫名其妙退光，這屆還招不到學妹；如果楚萍也退出田徑隊，以後只剩一群臭男生，這樣我會變得跟他們一樣笨。」
「所以我在這裡有貢獻嗎？」
「楚萍最棒，我的小天使，我的好室友，最愛妳了。」官羽妃獻上一技飛吻，站起身來。
官羽妃留著適合田徑運動的短髮造型，髮梢沁濕汗水，運動服捲起袖口，衣物布料有幾處泛黃汗漬。看在傅楚萍眼中，卻顯得相當耀眼。
休息時間結束，官羽妃邁開步伐迎向夕陽，朝對面樹下的學弟發號司令：「來！跟學姊跑最後一 run！」接續下半場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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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學弟不介意我的體味，他們剛訓練完的汗臭比我可怕多了，只不過，搭公車回學校還是會遇到路人，我不想被當成臭鼬。沒辦法，九月還是太熱了，可能下個月再恢復訓練？跑步有益身心健康，我也喜歡跑步。
我和羽妃參加田徑隊的動機可說南轅北轍，跑步只是我的興趣，我靠學測就能進理想大學，根本不需要、也拿不了體保生名額。為何加入田徑隊？是個好問題，單純的羽妃肯定沒有意識到，加入田徑隊好處多了。
跑步對我而言是雙面刃，流汗造成體臭，卻可以使用學校體育館的淋浴間。學校體育館是新建築，室內球場光鮮亮麗，一樓淋浴間不在話下。由於設備昂貴，學校擔心被學生浪費，規定只有參加運動社團的學生可以使用淋浴間。
大多運動社團安排在週末訓練，週五放學後體育館基本上沒人，淋浴間就成為我的私人設施，東西愛怎麼丟就怎麼丟。體育館淋浴間真的好棒，隨時都有熱水，而且水壓超強，像做 Spa 一樣。洗完澡再回宿舍吃晚餐，銜接睡前的唸書時間，是我每週殷殷期盼的小確幸。
加入田徑隊只是為了洗澡？當然不僅如此。況且，若只想使用淋浴設施，幹嘛不選體育館有場地的運動項目，非要大老遠搭車跑來河堤？常理看來確實如此，但我有獨到的見解。
河堤訓練場只有樹蔭能躲避豔陽，寒流來襲又是冰寒刺骨，更別說去一趟公廁來回要走一百公尺，難怪三途高中徵不到田徑教練，成年人可是秉持「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的原則。這就說明，即使這個學期我不曾參與訓練，也沒有大人管轄。我在視野開闊、空氣清新的環境唸書，偶爾與學弟們無腦互動，無需在意班上那些難搞的女生，還不樂得輕鬆。
學生階段我必須住校，因此失去許多私人空間。在學校應付師長同學，回宿舍還要繼續裝乖。但加入田徑隊可以提前在下午第二堂課離開學校，享受河堤風景，回體育館霸佔淋浴間，比其他人晚一點回宿舍避開吃飯人潮，前後加起來有五、六個小時，那些時間我幾乎完全自由，一個禮拜給我一天自由不過分吧？
加入田徑隊是用來逃學的門票，我不是羽妃，勤練田徑只是浪費體力，讀書對我而言才有幫助，也是我擅長的。
羽妃說得有道理——學弟真的要思考將來，如果繼續跑那種成績，不如趁早回頭是岸。就算無心唸書，週末也約女朋友出去玩吧？不過我們還年輕，浪費一點時間算不了什麼，等哪天發現自己正在虛度光陰，隨時都能離開社團，現在就把握當下的快樂⋯⋯
學弟回來了，隊伍看起來有點凌亂。
那些男生應該在玩吧？真是胡鬧。
等等，氣氛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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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仿造不了白晝時長，天色很快就暗了，河川水面閃爍著餘暉，樹影向東拉伸。學弟們身披斜陽，往傅楚萍所處的樹下奔去，像在打鬧，卻感受不到歡樂氣氛。
「學姊！快拿手機！」
聽語氣便知大事不妙——官羽妃在返程途中暈倒了。
訓練時最好什麼都不帶，所有田徑隊員的手機由傅楚萍保管。傅楚萍一時之間不確定拿誰的手機，於是取出自己的手機。
抵達樹下，兩名學弟繞至另一名學弟身後，扛下昏迷的官羽妃，放在草地上。一群男生手忙腳亂，有人收拾物品，也有站在官羽妃身旁不知所措。較為積極的學弟擠在公用提袋爭相搶奪手機，撞成一團。
「別找了！我已經叫救護車。」傅楚萍扯開嗓門，喊出學弟們聽不習慣的嗓音，「你，還有你，幫忙抬羽妃起來，我們去車道那邊。」
率先發號司令的人便能掌控場面，學弟們立即遵從指示。
「手從羽妃的腋下繞過去，對，讓她靠在胸口才會穩。你負責抓腳，是抓膝蓋下面。我數到三，你們同時站起來。」
一、二、三。
兩名學弟順利抬起官羽妃，緩慢移動腳步，抵達靠近車道的位置，將官羽妃靜置於大理石長椅。
「你們繼續幫羽妃搧風，她可能中暑了。哈嘍！東西丟在樹下就好，晚點我會收拾，你過來幫忙。」原本在樹下翻東西的學弟小跑步來傅楚萍面前。「打電話給體育組⋯⋯不對，體育組的老師不會在小週末接電話，打給二丙班導，就說我們在河堤，羽妃學姊暈倒，已經叫救護車。你把老師的手機號碼記下來，跟著上救護車，知道要去哪間醫院後，馬上告訴老師，這樣明白嗎？」
學弟連忙點頭，接過傅楚萍的手機，立即撥通顯示螢幕的電話號碼。
「你們幾個，開手電筒站去前面，如果看見救護車，用燈光告訴救護車我們在這裡。」
傅楚萍在五分鐘內妥善利用六名男生，現場有了秩序。
「謝謝學姊，我已經告訴老師了，等一下會再轉達是去哪間醫院。」
「好，要麻煩你跑一趟。」
「對了，要不要跟昏哥講一下？」昏哥是官羽妃的男朋友藺晨昏。
傅楚萍沒有立即回覆，注視身旁某個點。
另一名學弟說：「對耶，應該打給昏哥，我來跟他講。」
「不要打給昏哥⋯⋯」聽見男友的名號，官羽妃甦醒過來。「我現在很醜，不可以讓昏哥看見，他會嫌棄我，他會不愛我。」官羽妃仍在混亂當中，口中流淌含糊不清的語句。
「哪有？羽妃姐超美的！對不對？你們說是不是？」
「好啦別說了，羽妃現在很不舒服。」傅楚萍支開學弟，蹲在長椅旁擋住官羽妃。
官羽妃孱弱地望向傅楚萍，「我剛剛突然覺得噁心，然後⋯⋯就吐了。有弄到衣服嗎？是不是很髒？」
原來羽妃又吐了。
傅楚萍暗自思忖：這些學弟色歸色，還想到幫忙隱瞞像是「嘔吐」這種美少女不願意發生的事⋯⋯也可能只是學弟們嚇壞了。
「別擔心，妳還是很美。」傅楚萍為官羽妃撥除黏在臉頰的髮絲，「妳早就該去看醫生了，等等去醫院，把哪裡不舒服告訴醫生好不好？」
「對不起，我不想造成大家的困擾。」
儘管虛弱，官羽妃還有伸手摀住落淚的氣力。在旁搧風的學弟見狀，變得謹慎且積極，爭相喊出：「羽妃姊沒事就好！我們一點都不麻煩！」、「請把我們當馬騎，不用客氣！」⋯⋯
羽妃這副模樣哪裡像「沒事」？受不了男孩子。
傅楚萍持續安撫官羽妃。
氣氛逐漸和緩。
救護車抵達現場時，宣布危機解除。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k6NW4P7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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