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之熵 - 17 - 城堡・禮物・OD ⊹⊹

范姜時學像一名參觀大人世界的小朋友，舉手投足畏畏縮縮，沿著牆面行走，一邊觀察 the Castle 的室內裝潢。天花板挑高四公尺，LED 圓柱閃爍 EMMA 英文字樣，與解構主義的絢麗視覺動畫，簡直要刺瞎眼睛。范姜時學沒去過夜店，可是他覺得，the Castle 怎麼看都像一間位於地下室的高級夜店，反正絕對不是健身房綜合教室。

他來到環形點餐區，此處有五名廚師現場烹飪無煙日式料理，檯面擺滿握壽司，還有五顏六色的各式冷盤，有些不確定用什麼食材製作，外表晶瑩剔透，點綴少許金箔，宛如稀世珍寶閃閃動人。

應該可以拿吧？感覺就是給人隨便拿的。

他拿取其中一盤，淺嚐一口。這道菜調味偏酸，是他喜歡的風味，於是多拿幾樣吃吃看，全部都美味至極。

「愛因斯坦！太好了，你真的有來，謝謝你。」

艾瑞忽然從身後逼近，以戴上手套的手，摟著范姜時學的肩膀。

「很餓吧？想吃什麼都可以。料理還行嗎？記得你喜歡吃酸的東西。你看那些女生，覺得如何？平常很少看到這樣的女生吧？你好像有點緊張。如果你喜歡，可以盡量吃，在這裡不用客氣。」

艾瑞的談話主題糊在一起。究竟是讓范姜時學多吃一點日式料理，還是來 the Castle 玩耍的女生？

范姜時學順著艾瑞手指方向看去，二十多名女子圍繞架高舞台，跟隨 DJ 手勢盡情舞動，與艾瑪同行的朋友也在其中。女子各個奇裝異服，有如搭乘宇宙飛船前來征服地球的情色外星人。

艾瑪獨善其身，取走一杯 Tequila Sunrise，與聚集吧台的西裝男人簡單問候，隨即轉往無人問津的沙發區，背靠牆，遠遠欣賞舞池。

觀察許久，范姜時學總算開口提問：「艾瑪喜歡跳舞？」

「Emma 不太跳舞，她比較喜歡唱歌。」

「等一下她會唱歌嗎？」

「如果 Emma 想唱歌，當然可以去跟 DJ 點歌，可是會讓那些女生冷掉吧？她應該不會這麼做。」

「今天不是艾瑪的生日？」

范姜時學剛開口，發現自己的問題很蠢，畢竟周遭能發光的牆面或柱子全部都有 EMMA 英文字，誰看不出這裡是艾瑪的生日派對呢。

「抱歉學長，我只是在想，艾瑪怎麼自己一個人在旁邊喝酒？」

「因為 Emma 喜歡用看的。」

「用看的？」

「愛因斯坦，請教幾個問題⋯⋯」

艾瑞更加靠近范姜時學，貼在臉頰旁邊小聲說話。

「你猜猜看，那些 ladies 來這裡做什麼？」

按常識判斷，不遠處那群嗨翻天的清涼女子，顯然是受邀參加生日派對，估計多數為大學生？或剛出社會的受薪階級。不過論就穿衣品味與五官，范姜時學覺得她們可能全部都是未成年少女，卻模仿大人的穿衣打扮，有種不協調的美感。

艾瑞發現范姜時學走神了，於是切換話題。

「再看那裡，現在跟 bartender 拿 Gin Tonic 的男人。」

「灰色西裝那位？」

「對，就是他。猜猜看，他的車是哪一台？」

那名西裝男士體態勻稱，扮相優雅得體，可能是某間新創公司的高階主管，也可能是年輕政治家。但無論如何，范姜時學對成年人的側寫缺乏經驗，只好隨便亂猜。

他回想經過停車場瞥見的豪車，以相近色推斷。

「是白色 Jaguar？」

「愛因斯坦覺得是那台？」

「不是那台嗎？」

「我也不知道他開什麼車，因為他今天沒開車。其實那台白色 Jaguar 是我的車。」

學長，你在唬我嗎？范姜時學覺得被逗樂了。「好像有道理，畢竟他們都喝酒，等等不方便開車。」

「愛因斯坦，你說得沒錯，喝酒不能開車。地下室幾乎所有車都是我的，專門用來接送賓客，就是為了讓他們不要變成社會新聞，但有少數例外。你看，那兩位插乾股的富二代，他們自己開車來這裡。我不確定助理怎麼溝通，但應該是他們堅持要自己開車，這樣很不可取，酒駕應該判唯一死刑，你說是不是？」

「學長，修法的問題有點複雜，我們先別聊這個。」褓母車不需要這麼多吧？不如送我一台⋯⋯范姜時學差點講出丟人現眼的問題，趕緊夾起擱置餐盤的生魚片堵上嘴。

「學長，這裡有其他高中生嗎？」

「有啊，那些 ladies 幾乎都是高中生。還有，我們也是高中生。」

「我的意思是，聚在吧檯那邊的男人，他們都不像高中生。」

「他們想裝都不像吧？哪有高中生長成那副衣冠禽獸的樣子。」

艾瑞引領范姜時學走往調酒區，向 bartender 要了一杯水。

「怎麼了，你不開心嗎？」

「沒有，我只是有點緊張，我跟 the Castle 不太搭。所以好奇，學長為什麼邀請我來艾瑪的生日派對？」

這時，艾瑞不知從哪取出藥丸，妥當塞入范姜時學嘴裡。

范姜時學差點嚇死，卻還是乖乖接過水杯，將藥丸吞下肚。

「你給我吃什麼？」范姜時學驚恐地問道。

「雖然你不喝酒，但還是吃一顆維他命 C，當作養身也好。」

維他命 C？在這種地方吃維他命 C？

所以進門之前，保鑣塞給艾瑪那袋藥丸也是維他命 C？太健康了吧。

「別緊張，你就盡量吃，盡量喝。如果想跳舞，不用害羞，直接過去那邊，她們會陪你玩。如果等一下需要保險套或潤滑液，看得見的抽屜裡都有。」

艾瑞摟著范姜時學的肩膀，帶他移動至高腳圓桌，是想讓他自然碰見其他來取酒的女生。

「你也是貴賓，所有人都會喜歡你，放輕鬆就好。而且你還是 Emma 指定的生日禮物，我不會虧待你。」

范姜時學暫時聽不見保險套或潤滑液這類關鍵字，他更在意別的疑點——他是艾瑪指定的生日禮物？

作為一名人類，怎麼可以變成別人女朋友的生日禮物？范姜時學感到錯愕，甚至想逃走，但他已經吃掉好多盤似乎很貴的日式料理，也不好吐出來還給人家。

范姜時學鐵了心，決定拿出在髮廊打工的認真態度，好好擔任所謂的「禮物」。

「那好吧。等等需要我配合什麼？是要即興表演嗎？還是怎麼樣⋯⋯」

「要抽嗎？」

艾瑞忽視提問。從西裝暗袋取出電子菸，自己吸上一口，再遞給范姜時學。

「我抽一般的菸就好，沒試過這個。」

「這裡沒人抽一般的菸。」

「⋯⋯不然那些人在抽什麼？」

「這裡只有 weed ，其他我沒有準備。」

weed 直接翻譯成中文，可解釋為普通的雜草，抑或名為大麻的二級毒品。范姜時學太過驚訝，露出近乎癡呆的表情。

艾瑞不禁開懷大笑，將電子菸收回外套，從范姜時學的帽 T 口袋掏出涼菸，自己叼上一支，另一支塞給范姜時學。

「所以嘍，如果想抽一般的菸，只好跟你借一根。」

艾瑞拿取范姜時學的塑膠打火機，代勞點菸，再用菸頭對接的方式，點燃自己嘴上的菸。

「你先隨便看看，我去陪 Emma 聊一下。」

艾瑞暫時告別，接過兩杯調酒走向艾瑪。

艾瑪以笑容迎接艾瑞，兩人手勾手，靠牆欣賞著舞池的女生們。

范姜時學安靜抽菸，觀察艾瑞與艾瑪互動。這時意識到，不久前在宿舍門口與艾瑪碰面，當下聊了幾句，可是上車以後就沒有跟艾瑪有任何交流；直到剛才艾瑞前來搭話，艾瑪也未曾瞥過一眼？這不自然，女朋友多少會留意男朋友的動向。

艾瑪為何故意迴避范姜時學？

范姜時學認為，艾瑪想要的「禮物」恐怕非同小可，所以在「拆禮物」前不好意思正眼看人。

還有一個不自然的小細節。

剛才范姜時學與艾瑞交談，過程有許多突兀的互動方式，舉凡說話語氣、肢體觸碰、點菸手法，明顯太過親暱。

雖然以前也被艾瑞「販賣機咚」，可是那些時候比較像開玩笑，剛才卻有一股情慾的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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