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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0 - 致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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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廊店長曾經當著客人面前，轟走假日跑來上班的范姜時學，殊不知這個年輕人就這樣消失一個月。不過上禮拜是三途高中期中考，范姜時學沒來打工也算合理。
「小帥哥，店長雖然很想你，可是怎麼又在假日跑來幫忙啊？」
范姜時學從下午進店後一直維持亢奮狀態，與平時給人的感覺相距甚遠，惹得店長與客人阿姨困惑不已。
「阿學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女朋友跟你同班嗎？」
「阿姨，我沒有女朋友。」
「少來！最好老實交代。人家成年了嗎？啊對啦，你還在唸高中。」
阿姨仰躺於洗頭椅，潛心享受宛如魔法般美妙的頭皮按摩，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女生家裡做什麼？平常做家事嗎？有沒有打算生小孩？」
「阿姨，我只是高中生，沒有想到那麼遠⋯⋯不對，我根本沒有女朋友啊？」
范姜時學暗自思忖：這位女士，還有這位先生，您們都太膚淺了！我會這麼開心，是因為前天抽過大麻喔。
高中生抽菸已經夠壞，如果還想更壞，通常只能往「抽菸的場域」下戰帖，例如林識誠喜歡穿制服在路邊抽菸，無視菸害防制法第十二條，堪稱三途高中男人中的男人。但是前天晚上，范姜時學去 the Castle 意外吸食大麻菸油，相比之下，林識誠那般舉止根本小朋友裝大人。
吸食二級毒品不會讓熟稔雜學的文青感到自豪，如此評價唯恐落入膚淺迴圈。為確保身心健康，范姜時學已經查過網路資料，得知大麻對腦神經醫療有卓越貢獻，屬於天然乾貨，促進腦洞大開，沒有導致身理成癮的成分，適量攝取不會傷身；反而酒精或糖更像毒品，卻滿街都是飲酒作樂、大啖精緻甜點的少男少女。雖說如此，但依舊有人對大麻成癮，估計是內心依存性，畢竟意念孱弱的人什麼東西都能上癮。
范姜時學曾體會禁忌滋味，卻能夠孑然一身回歸日常，所以他有自信，世上再也沒有渡不過的坎，即便隻身挺進狂嵐，也能抓住名為理智的繩索，瀟灑地遊走在混亂當中。
真想讓林識誠他們試試看。
只不過⋯⋯平凡的他們能維持理智嗎？我覺得不行。
以往下課時，范姜時學經過丙班，與林識誠等人偶然碰見，就被摟著肩膀硬是變換行走方向，結伴下去一樓，先到男廁清空膀胱，再繞至教學大樓後側，翻牆出去校外抽菸，此乃范姜時學升高中後被動養成的惡習。最近不知何故，林識誠變得鮮少攀談，即便四目相交，也只有微笑頷首。好處是讓范姜時學省下菸錢，可是走在學校少了林識誠那個小矮子從身後拍上一掌，范姜時學還是感到寂寞。
那萍呢？昨天晚上女生宿舍好像引起不小的騷動⋯⋯
前天范姜時學在汽車旅館過夜，搞到昨天中午才回宿舍。當時城市降下暴雨，他淋成落湯雞，進宿舍洗完澡立刻睡死。醒來時已經晚上，吃飽飯接續睡覺。一路睡到今天下午，隨便抓來兩顆飯糰，就到髮廊上班，還沒向傅楚萍打探女生宿舍的消息。
范姜時學幫客人裹上毛巾，完成洗頭工作，爾後走出店外，享用樸實的一氧化碳佐尼古丁焦油，回憶四人約會當天與傅楚萍獨處時說過的話。
他記得傅楚萍有煩惱，似乎與百里百合相關。雖然傅楚萍沒有點明細節，但無論她們之間有何芥蒂，肯定與范姜時學脫不了關係。
倘若回到高一入學那天，范姜時學不會追求百里百合，就沒有前男友的尷尬身份，便可以在這種時候擔任兩名女生之間的橋樑。為補救惡果，他在半個月前試圖與百里百合重啟談話，先從「見面能問好」做起，之後才有機會幫上傅楚萍。
與百里百合談話當下，范姜時學說過：「小百合，我們能打破熵增定律嗎？」
其實不只百里百合，他也想請教傅楚萍一樣的問題。
已經造成的混亂難以挽回，好比一杯熱水靜置於常溫，隨時間正向流淌，原本聚集水杯裡的熱量必定逐漸發散，從「有秩序地待在杯子裡」變得「難以捉摸」。范姜時學豈能逆轉時空？便無法取消倒入杯中的熱水，勢必見證熱量流逝，看見失序造成的結果。
混亂、混亂、混亂⋯⋯反覆出現的暗示很重要，這是源自於艾瑪的金玉良言。
混亂不異現實，現實即為混亂，未來永遠不會有序。有序為實，混亂為虛。然而歷經混亂，亦可體現「真實」曾經存在。
好比范姜時學與兩名女性友人的現況，雖然混亂，卻能反向證明他們在彼此心中留下深刻印記。
「你也從有序的菸草，變成無序的致癌物了。」
范姜時學與香菸短暫的生命道別。 返回夢露髮廊，將菸蒂安葬於小倉庫一般垃圾袋，順手整理垃圾區。
「有把菸蒂撿起來嗎？不可以丟在門口喔。」店長一邊幫客人阿姨吹頭，敞開嗓門喊道。
「有！」范姜時學在小倉庫隔著牆回應。
就在這時，髮廊店門鈴聲響起。
店長透過鏡面反射得知來客何人，旋即改用認真的口吻，向范姜時學喊道：「快去洗手，女孩子不喜歡臭臭的手。」
「誒？客人還要再洗一次頭？」
由於店裡只有那位阿姨是女性，范姜時學以為阿姨吹完頭髮還要洗頭，所以店長要求他去除菸臭。
「年輕人真會說話。我一個老太婆，哪好意思說自己是女孩子？店長是說門口那位小姐。」
「阿姨，給小帥哥一點面子啦！人家女朋友都來了。」
范姜時學心想：什麼叫做「人家女朋友」都來了？他立刻停止手邊動作，半個身體探出小倉庫。
「快點下班啦！還裝忙？」
「不是啊店長，現在才七點，如果提早下班，那薪水的部分⋯⋯」
「齁，今天沒有薪水啦！快給我滾。」
話雖如此，店長還是在范姜時學收好東西準備離開時，背對店門口塞給他一千元。
「下次跟女朋友約會，就不要來打工了，懂嗎？」
「不是啊店長，我又不會算命，怎麼知道她突然跑來？而且我跟她的關係⋯⋯」
「噓！少說兩句。你啊，還沒到選擇麵包、而不是愛情的年齡。你看看，讓楚萍自己待在門口多尷尬？人家都不敢進來，就是因為你不確定關係。趕快給我交往！帶楚萍去吃宵夜。」
范姜時學很想繼續解釋，畢竟身為呼過麻的真男人，開工後兩個小時就下班怎麼樣都說不過去。可是范姜時學必須離開了，不能讓傅楚萍站在店門外乾瞪眼。
仔細想想，這次也和小時候一樣，不請自來的傅楚萍默默敲響門鈴，靜候范姜時學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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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楚萍身穿鋪棉夾克，寬版牛仔褲與慢跑鞋，手提書店紙袋，這身樸素的裝扮不像要去市區逛街。另者，傅楚萍已經吃過晚餐，范姜時學也在打工之前塞了兩顆飯糰，他們去餐廳很奇怪。
「學，帶我去稍微遠一點的地方。」
傅楚萍低著頭邁步行走，顯然心事重重。
其實去哪都無所謂，傅楚萍只是需要短暫逃離現實。
范姜時學主動接過紙袋，一邊走路，思考如何帶傅楚萍穿越時空。國小的他們是要找到公園，撬開飲料罐拉環，傅楚萍才會開始聊天，不能太快打破沉默。
隨時間正向流淌，說不定會遇見公園？范姜時學心想。
或者換個方式。不如止步於眼前的站牌，搭乘首班到站公車，並在第一名旅客下車時跟著下車，讓命運決定公園的存在與否。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HeUcOR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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