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魔女，那得追溯到許久以前──玄界的創造。
沒有任何的神祇知道是誰建立了玄界，又是在何時建的。就算是像青龍他們那樣的上仙，抑或是活了第一個千年的高階天仙，都是如此。
只能推斷玄界剛建立時，地球還是個正在吸附太陽周圍微塵的小行星，大概是在四十幾億年前發生的事情。
也沒有人知道當初是誰穩定了玄界的秩序，畢竟那時可能也沒有文字，資料自然無法流傳下來。
根據目前三位上仙所言，父母都和自己相差了好幾十萬歲。而且在祂們之上，還有更高的境界。
與其說是境界，不如說是活了太久之後，後人對祂們的尊稱──古仙。
古仙們替玄界添加了一條條的規則，好讓這秩序不會離析分崩，讓這空間不會四分五裂。
其中，有一個魔女也是古仙，和其他古仙不同，祂專門鑽研各種屬性的魔法，因為有祂，後人才會發想出各種五花八門的招式，人族也因此而不易滅亡。
如大多族群一般，祂和其他古仙相處，互相產生愛意，然後誕下子嗣。祂的後代也紛紛和他族交好，形成了一個大生活圈，直到第一次的仙凡重合，活了大把年紀的祂領著族人們前往人界，定居在英格蘭半島上。
「直到周朝覆滅，兩界的入口就此封閉。那時盎格魯人還沒遷徙，可以說是魔女族的全盛時期。」夏洛特如此說著，看上去很嚮往的樣子。
「所以起初都還好好的，但是過了幾世紀後，我記得人族開始迫害女巫......應該說是魔女，是吧？」林翔略過玄界歷史和古仙的事情，畢竟那些離他實在太遠太遠。
她點頭，聲調平淡道：「『女巫』這稱呼，都是那些盎格魯人給我族的貶稱。我們本就對他們沒有任何敵意，只求能和平共處，但眼看無果，魔女古仙才決定往北方再次遷徙，到蘇格蘭的高山一帶。」
「可好景不常，人族終究還是無法接受我們的存在，帶著一批批人殺進了蘇格蘭。不只是魔女們而已，那些害怕『巫術』的惡人連自己人也殺，只要和魔女有過那麼一次接觸的，直接綁去火刑。魔女古仙仍然沒有反抗，只是一直要族人往更北邊或是西邊的離島......。」
「那怎麼不用巫術對付？」林翔插了一句。
「我也是這麼想的。」夏洛特頓了一下，「可是古仙不准。」
「不准？」林翔想了想，可能祂也是擔心魔法會傷害無辜，才下令不得任意使用的吧？但都那種時候了，還讓族人只能一度逃亡？
「獵巫的行動結束後，我族基本上已經被滅了，古仙便是在那時逝世的。當我出生的時候，我媽告訴我，我和她就是唯二的魔女。結果連我媽也被人族虐殺，到現在人族仍然仇視魔女，就只是因為對魔女的恐懼，明明我們什麼都沒做......。」
林翔大致明白了來龍去脈，說到底，都是人族虧欠了她。想來，白虎也知道了此事，就是因為這樣，才決定要封她為王的吧？
「媽媽倒是聰明，當大多數魔女都往北行動之際，她卻是極力隱藏自己的身分，獨自一人到了亞伯丁，和人族結婚，甚至還生下了我。」
夏洛特把手放在膝上，聲音聽來卻是顫抖。
「結果到最後還是東窗事發了，我父親......我媽如此深愛著的人，竟然就是幫兇，那個和人族通風報信，也意圖想讓魔女消失在這世上，恨不得魔女從來沒有和他們見面似的......你知道，我那時有多恨他們嗎！」
聲淚俱下的她突然這麼一吼，林翔趕緊抱住她，卻被她一把推開了，生怕對方看到自己落淚的樣子。
她找到了某個突破口，一瞬間發洩出所有的負面情緒，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來一樣。好不容易歇了下來，才冷道：「我還記得那晚，媽媽要我待在家裡，但我等了一個多小時她都還沒回來。結果......結果......你知道，除了旁人對我的惡言相向，我還看到了什麼？」
「我娘的頭......被那些人割了下來，滿是腥紅，也不知她在那之前受了多大的苦，那眼神和淚痕......我到現在還是歷歷在目。太可怕，太可怕了......」
「也不知怎麼的，還有人想對我開槍，但那時場面過於混亂，我也記不清了，只見周圍都燒了起來，而我，絲毫不被火焰所傷。之後我走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我根本就不知道，日後該怎麼活下去，我沒有朋友，更沒了親人。然後，母后帶走了我──」
話到這裡，她才轉頭看著林翔，示意自己已經把那痛苦不堪的回憶全盤托出了，滿不滿意隨便你。
林翔嘆了口氣，他知道這樣做實在不是上策，但時間並不留情，只留給了他半點的空間思考、決定。
「小時候聽我娘說，『人族自己內部，其實也曾經搞過各種屠殺。』不像現在整個地區都是一家人。當上位者認為，『自己所屬的種族才最優秀』的時候，通常就兩種結果，共和或『洗淨』。遺憾的是，大多數人通常都淪為後者。但我沒想到，這種從大人口中述出的歷史的受害人，竟然離我這麼......抱歉。」
林翔說到最後覺得自己失言了，便閉上了嘴。夏洛特卻道：「你在和同學玩的時候，有沒有幾個人總是待在一邊，默默不語，因為沒有人喜歡和他們相處的？」
林翔還沒回答，夏洛特道：「說不準，你以前也有可能是欺凌他們的一份子，只是你一直沒發覺而已。這樣子的情況放大來看，就成了迫害者和魔女們的關係。」
「這世上，總是有強者和弱者的。說來諷刺，我現在也算是『強者』、『王族』了，因為我是唯一的族人啊......當人有了強弱分別，強勢的一方總是會剝奪弱者所擁的資源。人是這樣，種族也是這樣。弱勢族群終究無法被認同，無法被平等對待，他們能夠想出各種理由來粉飾自己所做的一切，而魔女不行。」
他知道，夏洛特還有許多話想說。
有關於人族的黑暗面，她那是親身經歷過了，才能夠用這種口吻道出。也只有她，說起這些事來特別有說服力。
「沒事，妳可以繼續說下去，沒事......。」
但要是再說下去，很有可能連林翔都會被拉下水，她不希望自己的所愛去承受她曾經受過的痛苦。於是搖搖頭，「這樣就夠了......剩下的，你應該也懂。」
林翔環抱過去，這次夏洛特並沒有特別反抗，倚靠著在他懷裡，這般哭泣過後，顯得有點倦了。
她的過去，對一般人來說，實在難以想像。
「我沒辦法帶妳回到過去，更沒辦法復活某個人，我所能做的，只有如此──」
這一吻，似乎想要帶走她心中的各種悲痛。不同於魚水之歡時，那種熱烈的情感交流，而是種暖心的感覺，像一頭鯨在她的血液裡來回游動，翻出浪花朵朵。
夏洛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也曾這般愛護過她，見現在林翔這樣對她，不禁又嚎哭起來。
連夜，都被她所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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