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雖沒有雪窖冰天,卻讓朱無的心一上一下的,如肩上積了厚厚一層的白霜。
「呼哈......呼哈......」奔跑的喘息聲沒有停過,全無心思理會後頭跟著的侍女與太監們。
「快一點,都給本王跑快一點!要是王妃娘娘出了什麼事,本王拿你們是問!」
他那時正意氣風發,接手了王爺的事務也有些時日,雖然各地動亂的狀況還沒解決,但現在顯然不是在乎那些的時候。他就這麼一個王妃,自然不希望待會得做出那種要保誰的艱難決定。
「娘娘現在如何?」他著急地問,生怕只要晚了那麼一秒鐘,便會大事不妙。
「回王上,王妃娘娘不久前才在裡面生產,至少也得有一兩刻鐘......」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用盡了全力奔跑,呼吸困難的感受充斥在他的每一顆肺泡。大口喘氣,感覺心臟都快爆了。
良久,嬰兒的嚎啕哭響終於傳出,令朱無不由得抬起了頭,直衝進王妃的房裡。
「柔兒!」
他快步向前,床上躺著一個虛弱的女人,臉色蒼白地面向自己,「王上......這次,是個女孩呢......」
他笑了笑,撥弄著她因流汗而沾黏在額頭上的細絲,「沒事,女兒好,女兒好啊!我和妳說,我已經決定了......」他輕戳了女嬰的小臉,軟軟的,很是療癒。
「這小ㄚ頭,就是未來的月櫻郡主!」
「月櫻......瞧王上這般說的,小孩都還沒到那時候呢。」女子表面雖是苦笑,心裡卻高興得很。
他看著她,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前回到自己身邊,怎會怪罪她,又有什麼資格怪罪她?
朱無握著母女倆的小手,雙方的溫暖傳進他的身裡,與丹田合一。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I6tPJyu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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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一天天長大,隔些日子,郡王雖然出生,朱無對霜蓉的寵愛仍未減少半分。他心想,若是自己的心肝寶貝傷了一根寒毛,自己就算是動用全國武力也在所不惜,甚至都不希望她嫁人了。自己種植出的花朵,永無任何男子能一親芳澤,將其摘下。
他以為,這樣的想法沒錯,完美無缺。
「女兒......」
朱無緩緩伸出雙手,像個機器人般,動作極為不自然。
碰觸到嬰兒身軀之際,其卻發出光亮,嚇得他趕緊縮回了手。
只見嬰兒浮於半空中,周遭現出淡淡的光圈,接著凝於軀中,使得她漸漸成長──
「......啊?」
面前,是個陌生人。
這樣說也不對,朱無從未和她見過面,卻已經見過了面。
「......父王?」她見對方這般模樣,開玩笑道:「父王這樣盯著我,可不好呢。」
此時的霜蓉長著清秀的鵝蛋臉,纖纖玉手整了衣,細長小腿藏於服飾內,走了幾步與他面對面,「想不到,父王竟會如此擔憂,女兒不孝,讓父王心疼了。」
「我......不是,妳不是霜蓉......我的霜蓉她,還是個肉嘟嘟的小女孩啊......」他疑惑道。
「父王這樣說,女兒可不理父王了。」她輕鼓起了臉頰,朱無更加確定了,這就是自家女兒的樣......「我這是在作夢嗎?」
「父王認為呢?」她依然和朱無保持著距離,不遠不近。兩個世界的人,是再也無法接觸的。
「想來......不是吧?」朱無話中帶有遺憾,霜蓉聽了回道:「是與不是,其實並不重要。」
「不然什麼才重要?妳不知道,我真的很難過......」他又道:「一覺醒來,物是人非,在我眼前的好多東西都變了,大家都很不好受!」
「......」
「我知道我不是個好藩王,把先王留下的大好江山給弄成這什麼鬼樣子,還得要人家過來協助我收拾爛攤子。當一切好不容易走向正軌,我卻發現我不是個好父親......」
霜蓉就這樣任由他抱怨下去,他沒了國王的架子,也沒了父親的架子。
「......」
良久,霜蓉用那白皙的右手碰觸了朱無的側臉,想著要為他拭去淚水,卻想起來自己並不能那樣做。
透明的感覺在他臉上遊走,朱無才真正有了體悟,「看來真的沒有辦法......這就是現實嗎?」
他反握住霜蓉的手,儘管只有空氣的虛無感,便足矣。
「......父王,我走了,得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母妃。」她收回手,閉上了雙眼笑著,與童年時期的身影重疊。
他知道,該是時候道別了,可他捨不得。
在這空間內,他的心念不斷轉向,彷若一隻朝著光亮處飛撞的昆蟲。
他當然可以什麼都不說、不聽、不做,就這樣逃避現實,敗掉這片江山,最終輪迴轉世到下一生。
但是這選擇實在太過於違背他做人的原則,於是乎,他做出了這艱難的決定。
「......再見。」他回以笑容,十分苦澀。
這一訣,天人永隔。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OE7oNvcu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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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床上醒來,一陣頭痛感瞬地襲上,不由得邊抱怨邊揉了揉腦袋。
「外面有人在嗎?」他試探性問著,掀開了被子。
「王上?王上醒啦?可真是太好了,卑下都擔心了兩天多呢......」門外的人影趕緊進來,帶著深黑的眼圈道:「王上身子康好,實乃大非之幸矣。其他人已經去尋德王了......」
「......這兩天,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問了句,「辛苦你們了,本王的女兒......唉,不提也罷。」
腦中各種情緒混在一起,得到的結果便是空白一片。與其這樣下去,還不如把心思投在其它事情上。
「醒了?」「醒了啊。」
林翔和許昌一同進了房,找了張椅子坐在床的旁邊,「我還以為你要這樣難過下去,然後把敵人都丟給我們。」許昌沒好氣說著,「還好你不是我想的那種人。」
「這個......本來應該會是你想的那樣。」朱無不好意思道:「雖然過了兩天,對我而言,也不過就是一場夢的時間罷了。」
「如此也好。」林翔鬆了口氣,這兩天來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軍心動搖什麼的自然不在話下。
「昨天,咱們的斥侯,和敵方的斥侯交會了。」他嚴肅道:「對方很明顯受過專業的訓練,許多招式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幾個人受了重傷,好在最後林將軍和德王出馬,才一次捕獲了所有人。」
「那些俘虜可有說出一些情報?」
「這個......大部分的人都咬舌自盡了,但還是有少數人願意從實招來,想來所羅王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完全收編他們。」
「是這樣......等等,所羅王是誰?」朱無聽到了陌生的名詞,「非國從來沒有人被封這王位啊?」
「......你怎麼這時候糊塗了啊,青國五王之一。」許昌冷冷道:「當弟兄們把那些俘虜的嘴給撬開的時候,他們說了目前是由所羅王為主,赤王為輔,成日進行高強度的操練,不過短短數月,個個都脫胎換骨至如此地步,也不知那兩個王八讓自己的手下灌了什麼迷湯。」
「目前他們的本營已經移至東非南端的尚比亞,離奈及利亞雖然有好大段距離,但其實力已經不容小覷,若貿然行動,出事情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你說的對。」朱無又道:「尚比亞啊尚比亞......雖然收了西和中非,但是南非的問題可是比這兩個地區還要大得多。更別說,還有東非這麼一個問題存在,還是說......咱們先去收東非?等等......」
林翔早就大略看過了南半部分的地圖,對著朱無道:「穆西納......穆西納是個關鍵啊!」
許昌帶有疑惑地瞥向他,「你是指,敵方會沿著一個個大城市往上攻打嗎?那樣子不知道得花費多少人力......?」
等等!
他們似乎想到了同一件事。朱無因為是現任非王,對自己的國家可是瞭若指掌;林翔在南下的這段期間內惡補了點地理知識;許昌八成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
南非地區,不是早就已經改建成要塞了嗎?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yZkI3O3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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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當了烏克蘭都指揮使,處理完人群避難的問題後,施諳的日子似乎也好過了點。
「......」
「......」
滾燙的熱水浸泡著鮮嫩的茶葉,所混和的,那一股讓人暫時放鬆的清香順著壺口流出,充斥了整個空間。
施諳令一旁的人退了下去,在午飯完的這個時候,他便懂得讓自己稍微休息一下,儘管要做的事情仍然擺在桌上,但他才不在乎。
小杯子貼上了唇,茶香入口,那是何等的順柔,何等的回甘。
於此時,他會讓人拿了小塊的糕點過來,配著茶水下肚,也算是場完美的下午茶了。
只是今天,他卻聽到了逐漸加大的腳步聲,直至腳步聲在房門前停下。
「施大人,卑下、卑下有事......」
「怎麼了,做事別這麼毛躁,有話好好說。」他瞥了對方一眼,自己以前也是扮演著這種角色,從來沒想過會有坐在這裡喝熱茶的未來。
那校尉勉強吐了幾口氣,「外頭、外頭基輔侯大人說,想要和紀大人見面!」
這話一出,施諳被嚇得差點把胃裡的茶點吐了出來,取而代之的是連續不斷的咳嗽。
校尉趕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大人,要卑下去引基輔侯來此處嗎?」
「引什麼引,本官得親自去見!」他趕忙穿了件薄衣,到了前廳時,見著了有些時日沒見的人影。
丁順穿著一身寬鬆的褂子,繡著兩匹對稱的跑馬圖樣,太陽照得黃馬褂耀眼不少,更加襯托衣著主人的身分地位。
「下官見過都督同知大人!」他帶著慌張的語調。
丁順僅是露出淺笑,一同和施諳入了衛所較為隱密且乾淨的舒適處。
待茶被端來,丁順淺嘗了幾口,也就放下了杯子。
「最近處戰時,居民遷至京城,施指揮使過得可還好?」
施諳道了謝,心裡想著為什麼如此繁忙的丁順要大老遠跑來這邊問這種問題,臉上的表情卻沒有收好,立馬讓對方看了出來。
丁順冷道:「這三個月,生活過得有些安逸了是吧?京衛指揮僉事?」
「啊!大人,這......」一聽到對方用自己的舊職稱稱呼,施諳便覺大事不妙,冷汗直流。
因為真的就是如此,從他到了烏克蘭當指揮使,遷走了所有民眾之後,整個人在不知不覺中居然發得頹廢起來,和往日時時刻刻守在白虎身邊的禁衛軍模樣相比,說是判若兩人也不為過。
「下官......確實懈怠了。」
「唉。」丁順嘆道:「其實,這也不能怪你。」
右手食指輕敲著桌面,「現在的戰況,該怎麼說才好呢......」
正當丁順思索著該怎麼解釋之際,施諳回道:「敵軍已經被逼退到烏蘭巴托,但這兩個禮拜並沒有任何推進行動,大軍轉為整條前線的防衛動作,一時間雖鞏固了陣線,卻讓敵軍也有了休息與思考反擊策略的時間。」
他訝異道:「......指揮使你這是實實在在地打了我一臉啊。」
施諳靦腆道:「大人謬讚,下官最近散漫了是事實。但此次戰爭攸關的,可是白國的存亡,下官不可能真當個尸位素餐的無能指揮使,不理會任何與下官無關的消息。」
「......既如此,也是好事一樁。」丁順只能這樣回答。
施諳擺了個勝利的笑容,意識到現在這種狀況實在不宜開任何玩笑,他才嚴肅了起來,「要是沒有呂宋王,咱們早就拿下蒙古了吧......」
丁順點點頭,這件事情兩天之前他已經和青痕討論過了,想到接下來他們只能見招拆招,說不出的鬱悶感。
問題浮現於腦海,原先的茶香成了令人厭惡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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