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了？要反什麼？」李然不知所措道。
「唉，自然是反了青國的那兩位王爺啊！你還不懂嗎？」林知縣眼神滿是堅定，「你這區的人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夠糟糕。對，種稻很好，但眼下也只有你們這行業的人能賺錢，其他人都......你能想像嗎？你得到的錢，豈不正是從他們手中賺取的？他們都已經快沒飯吃了！」
「大人這話，可是在要挾咱們？」老婦人開口說道：「他們沒飯吃是他們的事，當初我家兒子選擇種田，他們那些人的冷嘲熱諷大人您可曾有聽進？那時怎麼就沒見大人來保護咱們？」
「這......」林知縣想不到這婦人竟然敢頂撞他，但接獲了上頭的命令，也不能對他們有什麼太大的威脅，只好道：「這可是周知府的命令，你們莫非不從？」
周知府！李然心裡暗道，這周知府可是普勒托利亞人人皆知的大人物，聽林知縣講話這般頭頭是道，消息定是不假，便問道：「敢問知縣，周知府是什麼時候決定要......謀反的？」
「這我也不清楚，大抵是在幾天前，十一月快入尾聲那時吧？」林知縣又道：「其實這樣吧，青國似乎是分成了兩股勢力，一是現在入南非的那兩人，另一個便是和非王為盟友的燕王。那時知府大人不知怎麼的，明明要塞外部也有防守，一封來自非國的信卻就這麼被放在大人桌上。」
「聽起來很是匪夷所思，不會是府裡早就有人和非國打算裡應外合了吧？」
「這......說真的，這不可能。衙門內的人都是經過身家調查的，不僅查他們，還往上查了他們祖宗三代。儘管只是做些低下的工作，但也馬虎不得啊。」林知縣如此說著：「總而言之，周大人本抱著高度懷疑的態度去看信的內容，但他好像突然改觀了，不然今日本官也不會前來此處。」
「其實，如我先前說的，現在的局勢真的不妙。」他冷道：「你以為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大家還能像以前那樣靠著種稻過日子？本官篤定要不了多久，你們這一區農業最發達的，也得受苦！」
「啊，這樣子的話，張武和劉吉他們......」李然感到一絲絲的威脅性，眼前這人雖說沒有讀書，但論身分，自己只不過是個種田的，而人家卻是知縣。要是林知縣之後暗中讓自己和他的朋友們穿小鞋，這平穩的日常生活怕是沒法過了。
雖然，李然在林知縣說要謀反時，就知道之後的日子會很難過。
「......大人何苦為難底下人民？這莫非就是父母官的本性？」他也把話講明了，「既如此，那這玄米草民也不多種了，既然不能掙錢，那草民不如自給自足，總好過你們這些為了大局而犧牲草民等人利益的斯文敗類！」
「你好大膽！本官乃地方知縣，信不信本官一句話，便可讓你這區的農戶斷了收入？」
李然面對臉色氣紅的林知縣，冷笑一聲後說著：「知縣大人就不怕屆時所羅王知道，讓你這假讀書人沒了性命？就不怕草民帶著眾人殺去官府嚷嚷著造反？」
「你敢！」林知縣拍桌，就差沒把茶杯往李然臉上砸了，「你這賤民，方說本官只顧大局，那你豈不正好與本官相反，不顧全盤，只曉得護好你盤裡的那五枚卒！」
「大人倒是理直氣壯起來了，草民聖人賢書讀得不多，哪能高攀得上這般為民喉舌的大人？自得替自己的利益著想。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沒有人不奢望富貴，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說的就是這個理。『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人人厭惡窮困潦倒，但若不用正當的方法拋棄它，這悲苦的一生便擺脫不了。」
「大人貴為知縣，須知『君子去仁，惡乎成名？』這話，若大人未以仁德角度待人，可知仙逝後，後人會對大人有多大的厭惡？」
「你這......一介布衣，哪裡懂得官府，哪裡懂得讀書人之思緒？」
「大人豈能這樣說，草民就不能讀點書，充實一下自己嗎？」
「充實......那你為何不去做官，非得種田？」
「大人豈能這樣說，草民很是擔憂一家子的溫飽啊！如若做了官，家裡老母親年紀大，不能隨侍在旁，這樣草民這做兒子的，不就成了不孝之人？還是知縣大人以為，忠比孝更為重要？」
「......」林知縣無言，李然說得還真沒錯，自己連本書都沒法背熟，更別提聖人之言了。
見李然的眼神或是輕視，或是憤恨，可他知道的是，自己這個知縣在剛剛的一番言詞激戰中處於完全的劣勢。而就算再怎麼北爛，也不可能就這樣讓官兵把李然抓走，若他真動手了，這事想來會成為他官場的汙點之一。
在南非，要想謀得一官半職，已是極不容易的事，你如果不是被朱雀扶植的世家，官場這條路那是想都別想的。
說白了，他只是因為運氣好，生在世家才能撈個知縣來做，也只能當個知縣，誰讓他書讀不好呢？
他也不求升官，只希望這輩子能順順利利......不，他沒辦法了。
待林知縣氣沖沖離去後，李然的母親也道：「這都什麼地方父母官啊，他憑什麼要咱們放棄老祖宗好不容易買下的這塊地！這根本硬是要......」
她謾罵著官府的同時，李然已經悄悄出了門，外頭的那些衛士早就散了，他走到今日大夥休息的那顆大樹下，卻發現那裏早已有人。
「啊，李兄！」張武看到他，著急問道：「剛剛官府的人怎麼去了你家？他要你做什麼？」
「......」李然與他視線相交，頓時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
他也有了感覺，眼前這幾人已經把自己當成是他們的大哥，不因為自己田地的面積與產量勝過他們，而是因為他們這群，就屬他最聰明最能幹。現在他身為帶頭的，竟然不知不覺把大家捲入了風雲裡。
黑夜，大樹披上了玄衣，一陣風吹了過去，樹上的葉片落下，大多已經泛黃。
於心不忍的他勉強自己微笑，只淡淡道一句話：「你們......有打算要反抗所羅王嗎？」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5Tzbrpat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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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周知府到了穆西納，和熟識的衛兵打了招呼，逕自走到一扇青綠混紅的大門前。
做了深呼吸，他用著適中的音量道：「下官周森周知府，請求面見二位王上。」
「進來。」裡面的人沉道，一股壓力自門的另一側襲來。
周森嚥口唾沫，進門便作了揖：「下官見過所羅王殿下，赤王殿下。」
「嗯......」劉易竹今日穿著一身蟒袍，對他的態度很是滿意，便道：「周森是吧？好，本王倒是記得你的名字，目前徵收糧草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回殿下，一切順利。」周森懂得對方的心思，人家問什麼自己回答什麼即可。
「這樣啊......甚好，此戰我軍雖然佔了劣勢，但這並不代表什麼，就算遇上最糟的情況，南非便是我們的本營，再加上充足的米糧，耗也耗死他們的。」
他臉上帶著一抹對非國的輕視，「底下農民的支持，還得靠上周知府一把了呢。」
「殿下謬讚，下官只不過是個假儒生，若非殿下青睞，下官怕是得做這知府的位置好一輩子。」周森低下頭道。
「喔？你其實並不願意做這知府？」
「只要能為殿下之左右，哪怕做了九品芝麻官，下官也願意得很。」
這話劉易竹聽了暢快，大笑道：「本王有了周知府，可說是得了塊寶玉啊！」
話是如此，等到以為沒有事情的周森離去後，他卻往旁邊的陰暗處一瞥。「這人滿口謊言，我聽了都不舒服。」
「我還以為你真信了，那樣就不像是你了。」赤王林奇偉從一旁走出，他身上穿的既不是戎裝也不是蟒袍，僅是件黑紅色的黯淡素衣。
「你之後再讓底下的人去調查他們，本王懷疑他們意圖謀反。」
「這可真是......」林奇偉本想說麻煩二字，一想到在這之間已經花費的成本，改口道：「你高興就好。」
劉易竹對他的性格很了解，他雖然對戰爭沒什麼興趣，卻總是會在旁邊看著自己，就怕自己不小心出了意外......
「我說你啊......」他突然想惡趣味下，「不考慮找個人嫁了嗎？」
「啊？你是不是傻？」林奇偉怒道：「再說了，男人不應該用『嫁』這個字吧？」
「這個......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啦，但你的情況稍微特殊一點，不能用『娶』。」
「我倒是要看看誰敢說要『娶』我。」林奇偉沒好氣道：「你就愛這樣嘲笑我。」
「可不是嗎？我不能沒有你啊。」劉易竹臉上的惡趣味仍然沒有褪去，「美人兒，過來我這邊坐。」
「你！」他右拳握緊，「你再這樣開我玩笑，信不信我殺了你這大白癡？」
「喔別別別，冷靜冷靜......」對方才結束了鬧劇，林奇偉看他不開玩笑了，心裡也沒那麼介意，只道：「這條路真的不好走，我們現在的處境......」
「你是想說四面楚歌，是吧？」劉易竹道：「的確，對林翔他們而言，我們代表了青國，並且不能容忍這種看似要讓非國脫離藩屬的行為。但我倆......」
他們真的支持青龍的所做所為嗎？老實講，從入京的第一天開始，他們五王就恨不得弒青龍且取之，但是這不可能。
同樣想脫離大青藩屬國的地位，五人手裡有的，卻僅是那麼一小塊的領土，真正有作用的，也不過十之六七而已。
這讓他們當然得另尋別法，像是表面上聽從青龍，到四處鎮壓造反的人們。而自己在那些人的眼裡，必定成了惡魔，從地獄上來大肆破壞他們和平安樂的惡魔。
殊不知，他們五人只是想擴張自己的勢力，好得到能與青龍抗衡的本錢。
知道京王、福王兩人被殺害的那一刻，劉易竹幾乎恨不得直接殺了青龍，逼問祂為什麼要交給他們這種下流的骯髒事。如果沒有林奇偉，他搞不好真就這麼做了......然後與最先死去的兩人會面。
有些話，是不能在明面上說出口的。
一想起先前的種種，劉易竹眼眶帶紅，「你不用怕，我很清楚我現在在做什麼，什麼都不用擔心。」
「......是這樣啊。」林奇偉看他這樣子，心裡的話一時之間說不出口，只得放棄。他改道：「你往旁邊擠一點。」
「嗯？哼？」劉易竹起初還納悶著，然而對方卻硬是要讓一人座的位置變成二人，「不是，你先等一下......」
「還等什麼啊......先、先說好了，我只是看你最近很累，所以才想說......想說......你先不要給我亂想喔！」
「好好好，我不亂想......你還真是老實。」
林奇偉並不是聾子，聽到了對方最後那句話後，他不滿道：「你又不高興我坐這了？反正我是赤王，這位子自然也坐得。」
「也是......有這個理。」劉易竹輕笑了聲，不再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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