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年尾，今日的天氣卻不好。她撫著肚子看著宮外，連那烏雲裏的思念也看得一清二楚。
「伯爺，今日外頭下雨，奴婢為您關上窗戶吧？」
狄純笑著搖了搖頭道：「不了，方才我只是想讓孩子聽聽雨聲。稍後再關吧。」
「伯爺真是好興致，不知未來的小王爺可曾踢過肚子？」宮女小蝶也才十七，講話稍微直接也是難免。好在狄純不是那種苛刻的人，轉過頭道：「妳倒是關心起我來了？怎麼，想摸摸嗎？」
「奴婢不敢，若是讓皇上知道了......」小蝶還是有點腦袋的，擔憂道：「伯爺在這裡住了幾個月後，就要離開宮裏了嗎？」
「我總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邊吧？但也不是一生完就走，皇上體諒我，想來一定會讓我多待一會兒的，至少待到王爺回來為止。」狄純起身，「不說這些，聽說基輔侯昨天剛回來？我且先去找他吧。」
她一出房門，卻見白虎這時居然待在不遠處，連忙上前微微一禮。
「燕安伯有孕在身，這些禮數朕早說過免了。」白虎看似疲累，狄純問道：「聽說基輔侯回來了，臣想著見上他一面......話說皇上為何於此？」
「喔，朕只是想偷懶一下，最近這幾天的奏疏都是些什麼東西，看也看不懂。朕底下的臣子最近還真是會挑小事來奏......不如這樣好了，設錦衣衛？」
「這個......不行啊皇上。」狄純冒了幾滴冷汗，合著讓錦衣衛來看奏疏會更慘吧？
「不然......朕設司禮監，將這些瑣事都讓宦官去處理？反正出了事也不是朕的過錯。」
「皇上......」她突然有種想往柱子撞死的衝動，白虎卻道：「唉，以前的皇帝，還真的就是這麼做事的。這樣做其實沒什麼不好，但問題是太理想了，就跟共產主義一樣。現實中，是個生命都會有慾望，有了這個，便想要那個，然後便逐漸擴散至眼能看見的每一處，最終要麼時間到了，撒手人寰；要麼被革命者所推翻，步入毀滅。」
「如果可以的話，朕希望妳作為燕王之妻，能時時刻刻讓燕王了解到這點。他不是那種置妻兒不顧的人，妳說的話他一定能聽進去。之後事情若是成了，朕讓他當燕國國王都不算是個事兒，可若是他誤入歧途，朕連一瞬間的機會都不會給，為了烏克蘭的百姓，朕願意直接用雷劈死他。」
想不到白虎剛剛這樣講，竟也有祂的用意。
只是到後頭的方向就有點怪怪的了，妳要封林翔為王我很樂意，但在人家妻子面前講說要劈死他......好吧，妳高興就好。
「臣謝皇上恩典。」狄純也只得說這句話了，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不說這些了，方才狄卿說是想見基輔侯？記得朕和他昨日聊完後，玄武便拉著他不知上哪去了，現在要去碰碰運氣嗎？」
「......臣願陪同皇上前行。」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0ZgJBM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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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順同樣也看著落下的雨絲，有段時間沒說話了，直至玄武一掌拍在他的肩上，這才吃痛道：「陛下，下官可不是天仙，受不得這樣子啊。」
玄武沒好氣，瞅著他說道：「還不都是因為你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發呆，這天底下，哪個基輔侯會沒事就要別人陪自己來皇宮看下雨的？就不能待在屋子裡嗎？朕不懂你這人......」
「......那是因為，下官的妹妹，應該差不多要來了。」丁順臉上不敢顯露出生氣的樣子，但心裡還是有點不悅，「下官許久沒見過她了，她現在有孕在身，新年一過，差不多也入待產期了。」
「這麼說起來，你就要當舅舅了？從來沒有人這樣稱朕，你倒好，才沒活幾年就有了外甥......」
「......」
之所以沒有人稱你舅舅，是因為你是上仙啊玄武！
丁順決定忽略這句看似有理實則狗屁不通的話，「沒想到，燕王這一去非國，便連自己的妻子都不顧了。照這樣下去，等他回來，孩子都會喊媽媽了。」
「嗯？林翔想來也不知道燕安伯有孕在身的事吧？朕知道你和他是好兄弟，但那畢竟不是你的孩子，這事呢，也毋須過度操心。」
「理是這個理，但是......」丁順正欲說話，後頭卻傳來了腳步聲，轉過頭去，卻是狄純......還有白虎？皇上這時不是應該在辦公嗎？
他趕緊向白虎行了禮，「臣見過皇上。」
起身後看著自己的妹子，他又朝向玄武那邊行禮，「下官見過玄皇陛下。」
玄武一時被搞得有點懵，白虎卻是笑了，「人家基輔侯這是替燕安伯行禮呢。」
「喔喔......看不出來你這麼體貼。」
「......玄皇，下官一直都很體貼。這個優點皇上最懂了。」
白虎聽著這有點林翔式的話語，不禁笑道：「你說的對，朕很是了解你們三人......方才狄卿說很久不見基輔侯了，剛好今日朕稍微偷懶一下，才一起來這邊找你們。不妨走走？」
「這個，如果能的話那是最好，其實，下官此次進京，有件事必須得說，說完了，臣就得趕緊回俄羅斯。」
「何事？」方才的氣氛被掃空，當位居前線的大將這樣講，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青國那兒......呂宋王，薨了。」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ubuxbUq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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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國，京城。
『......昔有五王，初平澳洲仙狐族內亂，後再召集，聽令征討白毛。青痕者，誅京王、福王也，不忠不孝，朕已廢其王爵，現俄羅斯歸國有，其不聽令，謀亂之心人人皆知。投奔白毛皇帝，得太子之位，行太子之令，編列軍隊，與大青抗衡，青軍各都督督導不周，帶兵無方，午門杖斃之，另擇賢能......現錦衣衛親軍都指揮使張知節，其已年邁，上奏致仕，朕欲挽之，不願。錦衣親軍，衛國土、守治安。朕見其不辭辛勞數十餘年，量其力不足以處公務，終準之，初授散階驃騎將軍。校尉吳雲茂，受前指揮使看重，朕與前指揮使，用人不疑，令影松為錦衣衛第十七任都指揮使，賜蟒衣......』
影松穿著大紅蟒衣，感覺有些複雜。
想來，青龍是希望自己能有更大的權力，去監控民眾的吧。
只是他壓根就不想這麼做，自從青龍大殺四方開始，他對這個皇帝已經失去了信心，至於苟活到現在的百姓，他能救一個是一個。
接獲旨意前，前任指揮使早就跟他說了，要把這個由鮮血與白骨堆疊而成的位置遞交給他。
說實在，這沒啥不合理的，張知節之所以能上任，除了紀青的背叛之外，便沒有什麼原因了。他的下屬，多半都是從前跟著紀青的老班底，甚至在錦衣衛內亂那時，也有些人投奔到林翔的陣營之下。要是林翔沒有被貶官，後續的事情沒有發生，這位置他可能還得等上好幾年。
然而當他上位，後悔感便如滔滔江水一般襲來了，堵也堵不住，疏也疏不了，沒辦法了，退休致仕吧。
「大人，這裡就是呂宋王的住處了，皇上對五王的待遇很是好啊，卑下有天也想住住看......」
旁邊幾個屬下在他耳邊嘮叨個不停，影松踢了他一腳，微怒道：「你還能大聲點不成？身為錦衣衛，我們該做的就是迅速且不著痕跡地潛進去，你是鎮撫使，還不知道這個理？」
「唉呀大人，以前錦衣衛不都嘛是大搖大擺地破開哪戶人家的大門，最近皇上不是還下了令，讓我們炸了那林尚書的屋子？一把火燒起來，叫做一個酸爽......」
影松不想理他，一想到林松被斬首的模樣，心中便有種翻滾的感覺，「咱們進去吧。」
這次奉令，影松帶了心腹和數百餘校尉要殺掉呂宋王，他沒有問為什麼，他也不該問為什麼。
小心翼翼地進了門，並無人影，影松利用自己這族的能力，卻是連壁虎的爬行聲也無。
「沒有人的聲音，這裡是怎麼了？王爺總不可能把屋子裡的人都先給殺光，再來捲款落跑之類的吧？」
「本官也覺得這不可能，進去看看。」他正欲跨步出去，那屬下卻急忙攔住。「大人就讓卑下先打個頭陣吧，大人的生命安全可是最重要的。」
「這......」影松很是感動，當初讓這個人成為自己的心腹，明顯不是一件壞事。
即便如此，他還是踢開了對方，「什麼叫做『我』？身為皇家親軍，皇上的性命那才是最重要，萬一皇上有什麼閃失，本官拿九條命去賠都不夠！滾遠！」
「唉呀！」那人被踹倒一旁，只能摸摸鼻子到了旁邊，「大人怎麼這樣......」
影松進了前廳，卻見一個人坐姿端正，嘴角帶著微笑......是微笑嗎？還是些什麼別的？
「想不到指揮使大人居然帶著這麼多弟兄前來，可本王沒那麼多茶具，況且......大家都走了呢。」
「走了？」影松不解道：「王爺何出此言？王爺府中的人，不都是皇上讓幾個太監或是宮女來負責的嗎？」
「他們都已經被我暗中送走了，若指揮使想要去抓他們的話，那我可得說聲抱歉了。」許書偉仍坐在椅子上，「你們是找不到的，哪怕是錦衣衛也一樣。」
「王爺這樣講，讓下官很是難過啊。不過下官對那些人毫無興趣，反倒是王爺......應該知道為什麼下官今天會來吧？」
他替自己和影松都倒了杯茶，茶霧在這悶熱的天氣繞成圈，「本王身為天仙，這國家發生的事......乃至未來的走向，本王基本都大致理解。指揮使大人辛苦，可這茶，本王若是沒喝完，怕是不能跟著你們走呢。」
「既如此，下官就不客氣了。雖然這樣問很不禮貌......有蜂蜜嗎？」
前廳的兩張椅子分別在中間貼牆大桌的左右兩側，影松拉了左邊的一張，逕自坐在許書偉的對面。對方則是在自己的笑聲中拿出一個小罐子，用來舀蜂蜜的瓷製小湯匙做工精細，從裏頭舀了一小勺，蜂蜜的金黃光澤消散於茶中。
「不愧是王爺，茶高級，蜂蜜也是如此。」影松稱讚道：「下官很是能理解，王爺想多品嘗幾口的心情。」
「吳指揮使......不，那個......本王能稱道號嗎？」
「......」影松無言了會兒，讓其他弟兄都先出去，「王爺果真深藏不露。」
「那是，不然我這天仙是當假的嗎？咱們青國的士兵，本來就有些外族存在，知道千羽衛嗎？裡面有八成都是寓鼠族的呢，影松你不會不知道吧？你在裡面不是也有些眼線？」
「......或許是吧。」影松覺得面前這有些嬌弱性格的人，竟在他心中瞬地高大了起來。
想不到這天仙居然有如此能力，將自己的底細都摸得一乾二淨。換言之，只要許書偉他想，隨時都能入宮奏報青龍，自己這條命大抵得葬送於此。
但他為什麼不這麼做？
這問題許書偉早就知道對方會問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若是這樣拖下去，對彼此都不方便，自己索性率先道：「我猜你心裡應該有很多疑惑，只可惜本王所剩的時間不多，沒法一一告訴你。」
「這首先呢......為什麼我沒告訴皇上你的事？你在這段期間的影響實在太大了，若不是有你，只怕大家都得餓死，國家沒有了人民，那還算是個什麼毛球？你懂我的意思吧？這幾個月來，我親眼見證了一片天地，從安詳和平墜至夢魘地獄，這轉變......本王一直很努力，希望藩地內的人能避免這種結果，但卻是母國先發生，而且無可挽救......」
「......這個國家，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確實，我不是人族，但人類一直對我很好，就憑這點，我便不希望這地方到最後變成一片焦土。」
「可能你們影鼠族跟人族不太一樣吧......太容易知足了？」許書偉繼續說道：「到了這個時候，我就講個故事吧。知道為什麼我們五人能入天仙境嗎？」
「聽長老說，族群間總是會有可能出現『王族』，只是為什麼會有王族的存在，這我就不知道......」
「若我說，王族是能藉由後天因素所產生的呢？」
「後天因素......！」影松心裡有種可怕的答案，「不會是皇上他一手造成的吧？」
「這個嘛......皇上固然有可能做到，但並不是祂。這一切，都要從那時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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