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這個神很明顯不懷好心,這一點,青龍早在祂還是小孩的時候就知道了。
子子孫孫經常祭拜的神明,並非都是善良的,這也難怪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那種正邪不分的人,神明都會這樣子了,還能要求人民做到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地步嗎?
腦子沒有進盲杖的各位都能夠理解了吧?麒麟正是屬於上述所說的那種。
戰場又換回了玄山山頂,這個好山好水且能夠媲美玄白仙境的地方,青龍和祂的激烈鬥爭已然到了白熱化的地步,雖沒有像是青痕和獬豸那般的刀光劍影,可炁息和炁息間的互相碰撞以及毫不留情的攻勢卻是讓遠方的人好像是在看場不用錢的表演秀。
可惜的是,這場秀並不被人們買單......。
「以契約之名,召喚風的精靈──旋風破裂斬! 」這一次青龍並沒有用採取遠攻,而是拔出了綁在左側腰部的龍神之怒往前方砍去,麒麟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逼不得已只好也用那把萬滅之劍勉強進行防禦。
沒有錯,從「逼不得已」、「勉強」等形容祂的詞眼可得知,這場戰鬥是麒麟處於劣勢。
連祂自己也嚇一跳了,想當初青龍還是黃口小兒的模樣,祂可是很有耐心地教導著,豈能知曉現在雙方的立場已經到達了無法挽回的地步?那層薄膜因祂的決心謀反而被捅破,早已無法回頭。
在方才的鬥爭中,麒麟也曾用過手上的萬滅來應付青龍那源源不絕的刺擊,以至於刀刃上有了不少脆弱之處。
兩神用著劍刃互相抵抗,直到麒麟的武器耐久度終於消耗殆盡,那把跟隨著祂許久的老兄弟在今日便與祂就此拜別,化為碎片。
「該死......。」麒麟吐了這麼一句,隨後用了少量的炁息快速脫身。
「麒麟,你可知罪?」青龍的武裝依舊還是那麼光彩亮麗,且沒有染上任何一點血跡,看得出來,幸運女神依舊是站在善良這一邊的。
「知罪?哈!笑死人了......。」祂往旁邊吐了一口口水,眼神中卻是有著些許的膽怯,想必是知道自己不會贏了吧?
「難道你還有什麼籌碼嗎?」青龍現在早就不再將眼前的這一位神明當成是祂的親人,而僅是一個亂黨的組頭罷了。
「籌碼?這個嘛......我必須坦白說,我今天踢到鐵板了,行嗎?」麒麟用著嘴上的不屑想要遮掩掉些什麼,卻是被青龍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祂回應說:「吳王,吳寧天你應該知道是誰吧?青教的核心幹部。可是別以為我不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是你,麒麟!」
麒麟冷哼了一聲,便道:「不錯,是我幹的!想要反抗的話,就必須要團隊合作,最有威脅性的莫過於組織黨派了,你那邊的大臣不也是這樣嗎?」
「你不懂的,這樣做自然也是有我的用意......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一切的緣由?今天我不得不問一個問題,你還把我當作小孩子來看嗎?」
「這一切的一切都歸咎於你,早在好幾年前,你便策畫著謀逆一事。那時錦衣衛的幹部們稟告說有青教的底層成員四處張貼公告,說是當今統領旁的大臣貪汙淫蕩,青教的偉大領導者將會清除這骯髒的一切好給君主一個乾乾淨淨的天下,不是嗎?」
「我倒是聽你在鬼扯!等到你真的把那些大臣像是割韭菜一般處理掉之後,你定會像明朝朱元璋之皇四子,燕王朱棣那般搞個靖難之役篡位,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
青龍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在告訴麒麟:「你在背後搞的一切我都清楚,別想欺騙我。」
麒麟聽了,臉上頓時露出那令青龍厭惡的笑容,悠悠道:「不愧是當今青國之霸主,能夠當你的老師......可能真的是我上輩子積的德吧?」
「你什麼意思?」
「我若是沒有和你今日這麼一戰......就算成功奪取了整個天下,也不知道該從哪一步做起,怎麼撫慰人民?怎麼統整軍心?怎麼推行政策?這些我真的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決定反了?」青龍問,一個連如何治理國家的想法都沒有的神,為什麼還會想要奪取政權?
「這是因為......為甚麼呢?為什麼我想要這片天下?曾幾何時,我竟然從教育者墮落成了一個......一個......惡人?」麒麟像是在嘲笑著自己所做的一切,這幾乎等同了戰敗的宣言。
「你......承認你失敗了?」青龍問道,儘管祂已確定麒麟不可能東山再起了。
「我...是啊,我徹徹底底地失敗了,不僅如此,我還讓忠心於我的部下失望了......長恆、獬豸他們此時應該正怨恨不已吧?畢竟是我給了他們龐大的力量......若是我倒了,他們的下場也如我一般。」麒麟笑道。
「青龍啊......雖然我謀反失敗了......還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麒麟無力地問,像是一個有如風中殘燭的老人般,精智力正從祂的身上逐漸被抽離。
「......你想問什麼?」青龍這時才卸下了一國之君的姿態,問。
「對你而言,什麼是最重要的?你本應能夠成為在玄界遨遊自在的一條龍,卻是自願被拘留在這人世間,處裡著繁忙的公務,時不時還要接受大臣們對你的批評......這樣值得嗎?」
這個問題問的很正當,而且合理。仔細想想,若你現在是一個富二代,你會選擇依靠自己家裡的勢力;抑或是搬出家,尋找自己的一片天?
青龍,很明顯選擇了後者。祂並不打算獨善其身,而是兼善天下,引領這個被人類破壞的世界重新進入正軌。
「什麼嘛......就這點事情,居然也會困擾你啊?」
麒麟抬頭,臉上露出一頭霧水的樣子注視著祂,青龍正對著自己嘆息著,祂說:「因為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我在幾千年前誕生,人類的朝代一直在改變,幾乎每一個末代的君王都是因為昏庸無道而導致滅國之禍,而新上位的君王又總是說要革新什麼的,結果呢?還不是讓子子孫孫來收拾自己的爛攤子,然後又重蹈覆轍下去,五代十國分分合合,其中最嚴重的莫過於二十世紀,第二次世界大戰和國共內戰此起彼落,有多少人成了屠刀下的亡靈?」
「直到三戰爆發,核武幾乎搞毀了整個世界,你說我還能夠繼續當我的旁觀者嗎?老師的母親,因為吸收了過量的核輻射而香消玉殞,你心裡也很難受對吧?好端端的一個神明,卻被人類所害,這說得過去嗎?」
「所以我要掌權!我掌權不為私欲,只是不願人亡政息,不願再看到百姓窮困賣兒賣女,饑荒年景甚至易子而食,更不願看到軍制糜爛,將領貪財,軍士貪生。而你,麒麟!你自己看看這些年你做了什麼,沒有搞清楚一位領導者應該要做的事情,就想輕易地將這片江山收入彀中,你到底在想什麼!」
麒麟茅塞頓開,祂這才知道這些年祂所做的一切完全害慘了青國,害慘了自己的學生。這麼一想的祂,臉上非但沒有顯露出厭惡的神情,而是微微笑,說:「是這樣......啊......沒想到你在治國這方面的知識比我多上了許多......不,是因為經驗吧?治國了四百多年,你不愧是當代明君之一......我服了,服了......哈哈......。」
青龍越發覺得可悲,祂在這之前曾未想過一個教授祂知識的師長竟也落得如此下場,這種心痛的感覺就好像是......當年誅殺了鳳凰一般?
「麒麟,我再問一次,你可知罪?」
「嗯,我知罪,我非法組黨,並意圖行謀逆一事。」麒麟說。
「......還有什麼話想要說的嗎?」青龍問。
麒麟左思右想,許久才擠出了一句:「不,我沒有了......隨便你要怎麼處置──!」
那話還沒有說完,祂的全身上下確是被一道金光所覆蓋住,青龍不得不再次做好防禦的動作,同時說:「這是你的最後一招......?」
麒麟自己也被嚇到了,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淡定地笑說:「對了,我都忘記了......力量的代價便是如此......抱歉了,我沒有辦法成為你的階下囚......。」
祂的身軀從外表開始被撕裂,露出了裏頭的血紅白骨及部分像是肝、胃之類的器官,過程本應十分難受,可從麒麟的臉上並未查出有任何痛苦之情緒,祂說:「原來......死亡是這樣子的啊......也沒有那麼糟糕嘛,青龍?」
「麒麟......。」青龍無語,祂實在是想不出來現在還能夠說什麼,祂是知道的,簽下「契約」的後果是什麼,祂是知道的......。
「我想我的路......也是時候要走到盡頭了......青龍,我能夠拜託你一件事嗎?」麒麟的眼中露出期盼的神色,青龍想了想,徐徐說:「有什麼要求嗎?」
「青國涵蓋了整個亞洲......疆域如此廣大,必然會有一些造反的聲浪興起,可是你......不用怕,我走了之後,絕對不會有比我還更強大的神明起兵背叛朝廷了......只希望你能夠真正地實現你方才和我說的未來光景......切莫當了那朱允炆......被自己的皇叔奪了江山...。」
麒麟這才安詳地閉上眼睛,從人世間全身抽離,踏入了輪迴轉世之旅。
「......。」青龍深吐了一口氣,面對著麒麟那半身早已損毀的屍骸,眼中悠游的清澈終於自眼角緩緩流下。儘管如此,祂依然冷靜地說:「我大青國,定不會辜負老師您的期許,我會真正讓它成為一個富國強兵、百姓安居樂業的朝代,並且在我死之前,這個狀態會一直持續著,絕無任何改變。」
四周的枯枝斷葉似乎形容了上一個以悲劇收尾的社稷,但是它們會再度成長茁壯,就猶如從亂世中站起的青國一般,未來也會長大,也會成了一個太平盛世。
神元四百五十八年元月五日,欲篡位以建立金國的上仙麒麟謀反失敗,青龍於次日向眾人宣告成功平定,歷經了整整一個月的玄天之亂,就此拉下了血紅色的布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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